果不其然,桃花在屋外几步远处瞧见了黄离远。
黄离远正站在酒肆的幡布底下,头顶着“重酒坊”三个烫金大字,风一来正好撩动了幡布,将黄离远的老脸挡住半截,恰好挡住了那两道灼人的视线。
“师父何必亲自过来,如今谁不用通灵玉,只要知会一声,咱自然就知道了。”桃花走到酒肆前面,摘下腰间的通灵玉,上面简单的刻了一个桃字,“师父,您是深居简出,不懂外头的行情,若是身上没个通灵玉,谁好意思出门。诺!这便是通灵玉。”
“这和传信的灵符有些类似,不过可以用上很多次,这样实用的东西……”桃花耐心解释着通灵玉,注意到黄离远的样子后突然失语。
黄离远淡淡地看着桃花,什么也没说,只是眼睛有些凹陷,泛着浓重的黛色,青色的胡茬爬遍了下巴,看起来有些沧桑。整个人失魂落魄的,像是……
“师父,您这是被女人耍了?”桃花眼睛里都是关怀,嘴巴却咧得大大的,黄离远还没来得及搭理,桃花便朝着酒肆大喊道,“咱师父今个儿可是带了情伤,上一壶最辣的女儿红,我们好哭个痛快!”
酒肆众人瞧向桃花,又立马看向了黄离远,啧!这徒弟真是的,这么点事儿还要喊出来,得亏她师父不计较。
“愣着作甚!上酒!”见伙计没动,桃花连忙催促着。
“师父,您里面请。”桃花十分善解人意地看向黄离远,“咱们这回坐雅间,您老就算是哭了也不打紧,咱给你罩着,没人看见。”
桃花说的声音极大,伙计犹犹豫豫地动了腿,时不时打量一下黄离远的脸色,就那女人喊成这样,这倒霉师父进不进还是两说。
黄离远盯住了桃花,眼珠子里全是桃花的身影,眼皮也没有动弹一下。须臾,便自行走近了酒肆,径自上了楼。
“把你们最贵的酒菜上过来。”桃花只悄悄吩咐了一句,便麻溜地上了楼。
桃花为黄离远斟了一杯酒,“师父当真是为女人神伤?”
黄离远将酒水一饮而尽,紧紧捏着手下的酒盅,指节都有些泛白,“她死了。”
“原来佳人已逝,师父节哀顺变,千万不要过度神伤,否则徒弟会伤心的。”
黄离远看桃花胡吃海喝那劲头,完全不像是伤心的模样,于是眼皮子一落,便又喝起了伤心酒。
“本想着在墓前再看两眼,谁知竟然连鬼魂都不愿见我,她竟然如此!如此!哈哈哈……”黄离远足足一副被辜负的神经模样,将一盅酒水狠狠地撒了出去。
“师父莫要生气,或是鬼魂被人召走了也未可知。”桃花没想到脾气怪异的黄离远竟然如此重感情,那位姑娘真是辛苦,怕不是被下了生死种子吧。
黄离远猛然抬头看向桃花,眼神亮的惊人。
“对!哪个不要命的敢抢师父的鬼,让徒弟亲自去揍了他!”桃花喝下一盅酒,觉得确实是够辣,不由得咂了砸嘴巴,有些想念自己酿的桃花酒。
黄离远不知是着了什么道,倏然间站起了身子,把桃花吓了一大跳。
桃花观黄离远面色阴毒,嘴角似笑非笑,活脱脱一副恶人面相,不禁有些伤心,心想着自己流年不利,怎么偏偏碰上一个这么恶毒的师父,可怜了自己花容月貌,大好前程偏偏受制于魔爪,可谓是苦不堪言啊……
“哐当!”雅间的窗子被打开了,一股股清爽的凉风趁势吹进屋子,将黄离远的衣袂吹的鼓鼓的。
外间天色有些暗淡,几朵灰云飘在天上,像是几缕灰败的棉絮,稀拉拉不成气候。
有茶楼点上了灯笼,在风里面晃来晃去,明明灭灭。
桃花深吸一口气,这重酒坊的风也如此的芬芳,吹得人格外清爽。
“……”黄离远突然回头看向桃花,顺着风朝着桃花走过来。
“师父这是……”
桃花还未说全了,黄离远又急急转过身子,轻盈一跳便出了窗子,那身姿,那动作,不可谓不流畅潇洒。
桃花低头看看吃得差不多的酒菜,掏出一只细细的毛笔,左右看了看,东边儿墙上正巧挂着一副美人弹筝图。
美人穿的白色衣裳,黑色的头发全部被拢到耳后,耳朵上坠着一对珍珠耳环。人物的肤色较这画布稍亮些,看起来是个肤白貌美的女子,那美人眼睛向下垂着,鼻子下面就是一红嫩的小嘴。由于这美人下半身画了个极大的筝,这下半幅画便没什么位置写字儿了。
这上半幅倒是空得很呐。
桃花将余下的吃食收了一收,便就着一扇窗跳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