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岛为心,战羽斥海。
这无相海一无风浪,二无兽潮,却注定要沉下累累白骨。
怨憾凭战意混入当空,生死在一念之间化为虚妄。这里是无相海,再多的血水也甭想染红,再多的生魂也不能填满。
死前始终是十分寻常的,往往都是终于在死前的一刹那睁大双眼,看着自己的肉体被生生凿坏,来不及疼痛,来不及抱憾,元婴很快被烧灼殆尽,肉身会掉入无相海,被吸引而来的海兽一口吞下肚中,化为颇具灵气的养料。
听着身后传来的嘶叫与哀嚎,桃花仿若能看到他们血肉分离,饮恨而终。
滚滚杀意升腾蔓延,侵蚀着每个人的心智,不生则死,不灭则亡。这里不是你死我活的拼杀决斗,而是遍地困兽无所躲避无所遁形的战场。
“啊啊--”忽一声高叫撕裂漫天纷乱,桃花只觉身后魔气重重,血光冲天。
那是军中巡营官,他入魔了。
“快快离开周风!”伧元的声音紧接着传入桃花耳朵,紧接着又是几道喊叫声。
对面女修一爪袭来,将桃花头发也勾乱两缕。
“还有本事看别人,”女修看着指缝中淡淡的血色,又如青蛇般贴了过来。
那双白皙滑嫩的手掌如同起舞,手段奇快,绵软游移间透着阵阵阴气,看似花招频多,可每个动作都与真实攻击若即若离,只怕一招不慎,便会被这手指捏坏喉管,扼断性命。
桃花突然抵住火速冲来的掌刀,虎口忽的发出一阵脆响,手心爆出红印,连带着手腕都是隐隐一痛。
“噼啪!”桃花劈出一道劫雷,顺势拉扯着此人手掌,划出千万雷灵飞针。
直至此时,这场战场也才刚刚开始,可却令人觉得好像已经过了很久。久得令桃花差点忘记了一件大事。
“哗啦啦啦……”
海水忽然激烈地翻涌起来,一点点白光自海水底下渗出,又以极快的速度构建成型。
“青云听令,全部撤到白光之外。”桃花大喝。
白光之内,浩气教教徒居多,可他们这方,也是有人的。
有些机灵的飞速跑出了白光范围,可也有些人身居当中,总是来不及奔逃。
整个阵法,不过一息的功夫,已经将圈中所有人困了起来。
阵中人全部停止了打斗,阵法凶恶,不论是哪方起的阵,自己都成了陪葬品。
尤其是桃花身处的这一方,那些将士,即便明白了此中用意,也不会停止憎恨。为何身处正义,却要遭此不公!
伧元忽然明白了桃花方才的语中之意,原来他们拖延时间只是为了布下阵法,一网打尽。
还真……是兵行不意,方才那些劝诫苦心,在这张巨大的阵法面前,全都成了浩气教心中的毒钉。
只怕从今往后,他们只会更加信奉他们的教义罢。
阵法当中很快便传来阵阵嘶吼,阵外还可见他们痛苦不已的脸色,血流不止的五官、皮肤……
“救我!救我!”一个熟悉的面孔挤到阵法边缘,努力寻找着什么。
桃花忽然一怔,同那人的目光撞到一处。
“救我!”那双充血的眼睛充满不甘,充满期望,即便身下血流如注,即便眼睛也留下两行血泪。
那双眼睛睁得死大,唯恐桃花移过了视线,放弃了他的生机。
阵法中人上万,却无一人如他这般不死不弃,血狗一般直勾勾盯着桃花。与其说是乞怜,不如说是心如死灰地捏紧了最不可能又最有希望的稻草。
雁留,是雁留。
“还走神?”对面女修抓准时机,两指插入桃花双目。
“滚!”桃花脑袋轻侧,两行血印直接深深烙了下去,血痕自眼皮向上斜着滑至额际,又将左耳豁出个裂口。
桃花抛却女修,风一般冲向阵法,身法之快,那修女竟是连衣角都未抓住。
那雁留见桃花前来,眼睛更是一眨也不敢眨,本来灰败的希望如一颗石子,缓缓发出嫩脆的细芽。
你若救我,今后生死由你。
“你想做什么?”桃花身后的女修紧追不舍,猎猎风声将话语吞得七零八碎。
桃花的速度太快,女修用尽全力,几经加速,却依然被甩的远远的。
“你又能做什么?”女修皱着眉头大喊,心头全是不痛不快不上不下的战意。
直到看着桃花进了阵法,她方才停了下来。这种能轻易送死的傻瓜,不配做她的对手。
桃花一进阵法,便受到了阵法的绞杀,五脏六腑通通拧作一处,疼胀感冲向头皮,直想教人撕裂自己的脑袋。
可这等程度的阵法,比之桃花岛囚杀大阵,实在不如。
“你记着,是你要活的。”桃花居高临下地看着雁留,虽是满面伤痕血迹,但在这阵法当中,却是意外的干净圣洁。
雁留定定地盯着桃花灼灼双目,“属下记得。”
一个七窍流血的人,依然奋力站起身子,浑体的不屈不抗。
“日后要靠自己活。”桃花将雁留塞入八仙过海图,又接着在阵法当中扒拉了几个青云的兵。
“救我,救我……”不停有人哀嚎着,有看着顺眼的桃花也扔进了八仙过海图。
这种时候还留着财宝的人,不聪明,想必以后也活不长,桃花想道。
她要救也救这种心思活泛、人情通达,日后能福寿绵长的家伙。
嘴巴一湿,桃花将鼻血抹了抹,是时候出去了。
桃花的到来给了众人以希望,她的离去也让一些人起了别样的心思。
“跟着她!”
“跟着她走出去!”
“……”
一行人稀稀拉拉苟延残喘,都紧撵着桃花不放。
“青云的在做什么!”桃花一身青云将袍可谓显眼,方才在阵法当中一挥手没一个人,一挥手没一个人,已经引起了注意。
若是救自己的兵还好说,那她连带着救了许多浩气教的,就不得不令人深思了。
这蠢货到底进去干嘛的!
伧元想到这厮应是收了好处,依然不言不语地同身旁教徒打着架。
“你们将军归顺了我们浩气教?”对面之人忽然问道。
“施主慎言,我们将军只归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