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抱上銮驾送回新溏轩的路上,阮淮却半点也平静不下来。
脑袋上被胡乱套着斗篷帽,系带也被人绑得粗心大意,勒得阮淮有些喘不上气。
她低头把斗篷系带解开了,摘下了斗篷帽,扒开车帘望出去。
此时日渐曈曚,一抹浅浅淡淡的金色铺落在红墙黛瓦下,映出一排长长建筑光影。
阮淮注视着落在宫墙上的那一抹很亮的日辉,心里被少许的不安占据。
阮淮清楚地知道,当今日这道日晕西沉落下,当黑夜再次来临,如若那时候顾予棠还没有想要找她的意思,顾予棠是坚持不过今晚的。
下毒的时候,阮淮并没有抱着非要顾予棠性命的决心。
尽管她很恨这个人的。
但再怎么恨,也没舍得真的心生杀意。
她不过只是想为自己谋得一条退路。
一条能够得以离开顾予棠的退路。
故而铤而走险,用了很极端的方法想要逼他妥协就范——之所以称之为极端,是因为那是她亲自研制的毒药,除了她自己,并没有其他解药。
阮淮想着,顾予棠现在已经是一国之君,再怎么样犯不着跟她一个女子较劲。
只是没想到即便到了这个地步,顾予棠也丝毫不肯向她退让半步。
这样的针锋相对,并非是阮淮一开始想要的。
回到新溏轩以后,阮淮把自己关进了寝殿,眼看着时间一点点的流逝,殿外却始终安安静静的,没有半点消息传来。
这让阮淮忍不住想,她若真的把顾予棠毒死了呢?
那北昭接连两位皇帝驾崩,该要大乱了吧……
不过哪怕是这样的玩笑也未能够让阮淮心情稍微好一点。
直至暮霭的光雾从琐窗照了进来。
阮淮意识过来黄昏来临,她推开了窗门,表情有些木纳。
似乎是还没来得及给出反应,就已经是面临结果。
阮淮起了身,刚迈开脚步,又感觉有一点举步艰难。
此时,新帝寝宫内。
顾予棠原本是打算让苏太医过来的,但又不愿被这世上第二人知道他服过西梁毒的事情,便紧闭着殿门,自己咳血忍着。
咳到最后,顾予棠来到镜台前,他盯着镜台前不人不鬼的自己。
尽管脸庞还是那张脸庞,但脸色如将死之人般苍白,单薄的嘴唇颜色亦泛着冷淡的白。
顾予棠忽然想到了尚被他关在天牢里的顾瑀风。
顾予棠似乎能够提前一步预想得知,等到西梁毒深入骨髓,他总有一日会像顾瑀风那般疯魔,恶心。
思及此,顾予棠不再看自己一眼,厌恶烦躁地摔了镜台,神情阴戾的重新推开了殿门。
没过多久,顾予棠坐着銮驾,第一次摆驾新溏轩。
新溏轩的几个人正在打扫着清冷的门庭,冷不丁发现新帝走进来,吓得齐刷刷跪了一地,“参见陛下……”
顾予棠并没有理会,径自往寝殿走去,推开门,阮淮正好站在门内。
顾予棠神色顿了一下,垂下眸对阮淮说:“给朕解药。”
阮淮看着他,也轻声地:“放我出宫。”
这次,顾予棠只是静默了须臾,神情依旧平淡,说:“可以。”
阮淮和他对视着,她余光有看到顾予棠身后的暮色,浸染了一地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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