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陆三石抱着和自己同样一脸餍足的徐一语穿过大半个不惊居,走回了主卧。
将现在连一根手指都不想抬的徐一语放入了主卧里那个天然温泉泉眼里后,他自己也泡了进去。
往年,9月下旬时的庐城仍旧热得像火炉,秋季在这座城市没什么太强烈的存在感,秋意短暂到让人几乎来不及细细体味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可今年,不知道是不是气候稍微正常了一些的缘故,竟能在这个月份感觉到一丝专属于秋天的浅浅凉意。
将全身浸在泉眼里安静地泡了五分钟后,徐一语终于恢复了一些气力,慵懒地掀起眼皮嗔怪地睨了一眼只露出半个头的陆三石后,缓缓坐直了身子。
小别二十天之后,她这次也是稍微放纵了些。
不仅是自家三石同学刹不住车,她自己也是闹得比之前哪一次都过火。
低头看到自己身上被规规矩矩穿好的连体泳衣,徐一语将后背靠在泉眼打磨得分外光滑的池壁上。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陆三石,只是笑,什么话都不说。
别的不说,今天晚上,她肯定睡得比在亿达利时的哪一觉都好。
“宝宝,我……”
“行啦,我也没怪你。”
陆三石禁不住徐一语这样的目光,刚鼓起了道歉的勇气,却突然被她温柔地摸了摸头顶。
眨巴着眼睛看了自家亲亲老婆半晌,陆三石终于光明正大地凑了过来,手臂肌肤紧密相贴地坐在了徐一语身边的位置。
徐一语没绷住自己风轻云淡的表情,还是笑了出来。
“宝宝,你也不想想,要是不愿意,我干嘛跟你一起胡闹?”
抬指轻轻戳了戳陆三石的额头,扬起的水花溅湿了她和陆三石的侧脸,也放大了她唇边的笑意。
“况且,托你的福,今晚我真的可以睡个难得的好觉了。”
陆三石一听,立马被这暗示意味明显的话语闹得老脸一红,由于他皮肤本身就白,也显得脸颊上的两抹绯红更加显眼。
他几乎是逃跑似地将脸往温泉水里一扎,没多久徐一语就看见了水底咕嘟咕嘟开始往上冒泡。
她徐某人离开华夏这些天,家里这位的脸皮怎么还变薄了。
她就只是这么浅浅调戏了一下,他就这么水灵灵地……脸红了?
温泉水的热气蒸得徐一语全身微微发红,她却也顾不得这个,赶紧上手将自家老公从水下拉了起来。
不知是泡的还是蒸的,陆三石从脸到脖子,再到肌肉线条明显的上半身皮肤,都白里透着红,无比像一只被上锅蒸熟的大虾。
徐一语见此情景,也没忍心继续逗他,只是把他拉着重新坐回了池边的台阶上。
“说认真的,宝宝,你知道我在地宫的最后一个多小时里,经历了什么吗?”
听到徐一语提起这个,原本还有几分不好意思的陆三石终于被转移了注意力,侧过头看向了问出这个问题的徐一语。
“说说看。”
陆三石在水下牵住了自家亲亲未婚妻在水下玩水的手,缓缓地扣住了她的手指。
他和她,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他有足够长的时间听完一个完整的故事。
“哎呀,这故事可长了,我差点以为在那一个多小时里,又重新活了一遍自己曾经的人生。”
徐一语回忆了一下自己经历的几场幻境,到现在仍觉得有几分恍如隔世的感觉。
虽然外界的时间只过了一个多小时,可她在幻境中度过的那些时间,她是有真切地感受到时光流逝的。
陆三石不在身边的那几段幻境,她当时的记忆似乎也被同步抹去了这个人的所有影像,就像是没有存在过一样。
她只要一回想起这两段和真实的现实看不出差别的幻境,便总有一股难以言明的后怕。
她徐某人的记忆力太好,所以直到现在为止,她都记得那几个幻境中的每一处细节。
只有陆三石存在于其中的那一个幻境,她才是发自内心感到过愉悦的。
其他两段时光,她会莫名地感觉到隐约的违和感。
听着身边的徐一语将这三段时光一点一滴细细复述的同时,陆三石仿佛自己也同时经历了这些一样,不由自主地将她的手越扣越紧。
好在,有他存在的那段时光里,自家亲亲老婆还算是开心地度过了。
可提到发生在徐一语初中时期的幻境时,陆三石的神色一秒变冷,尤其是在提到“汤洋”这个名字之时,他的双眼里压着的寒意几乎已经藏不住。
“他这样的人,没有资格出现在你的幻境里。”
陆三石想起之前汤洋对自家老婆做的事,泡在温泉里的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攥紧了。
徐一语注意到了自家老公的状态变化,伸手不重不轻地弹了一下他的额头。
“傻不傻啊,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要不是这回经历了这些,我都快忘了这个人。”
伴随着弹额头的动作,徐一语笑骂了一句。
陆三石绷着下巴摇了摇头,却仍然笑不出来。
即使在虚假的梦里,这人也没有资格向自家老婆说出“好好相处”这四个字。
给徐一语的初中生涯造成最难以磨灭的伤痕的人,怎么有脸说出这样的话!
初中时那么善良的她,连跟室友吹个无关紧要的牛就会良心不安一整天的她,被指责也只会自责自己没有做好而不会怪罪其他人的她……
好到几乎没有任何脾气的人,竟然会被汤洋栽赃,说她弄丢了班上用于操办活动的将近一千元班费。
那时候还不懂得不要陷入自证陷阱的徐一语纵使懦弱,也从来没有对任何不属于自己钱财动过不该有的心思。
可班上的所有人,众口铄金地把这个责任推给了甚至连这笔班费都没有接触过的她。
她陷入被排挤的绝境时,甚至连之前关系不错的室友都翻脸不认人,只有对她的境地门清却也无力帮助她的班主任清楚真相。
一千元,在当时那个年代,无论是对成年人还是未成年的学生们,都是一笔数目不小的巨款。
可那些当时还未成年的同班同学,擅自将一千元的班费平均分给了每个人花,唯独漏掉了当时不知真相的徐一语。
除了汤洋之外,当时有个男生还将徐一语的课桌暴力破开,将原本装班费的透明袋子硬塞进了她的桌肚里。
分赃之后,所有同学都当了一回最优秀的演员,将责任全部推到了课桌里有班费袋子的徐一语身上。
当时那个班级里,除了徐一语,没有一个人无辜。
可唯一无辜的小徐一语,却成了他们口中那个罪大恶极的小偷。
小偷。
她知道自己不是,也是如此为自己辩解的。
陆三石现在都能想象,那些平日里伪善地笑着的同学,是如何将孤立无援的小女孩围堵在众人中央,又如何义正辞严地指着她骂。
“宝宝,真的都过去了。”
徐一语捏捏陆三石的指尖,轻声劝慰着。
她最后转学了,这也算是对当时的她最好的结局。
陆三石咬着后槽牙,强自忍耐地闭了闭眼,才缓缓吐出一句话。
“对,都过去了。”
对于自家老婆而言,这些的确只是过去。
不过对他而言,她所受的那些伤害,永远不是能轻描淡写地过去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