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呼号,挟裹着漫漫白雪,肆意卷起素白衣衫,轻拂漫卷。
耳边隐约传来风吹拂着衣袍的猎猎声响。
女孩一愣,蓦地抬起头看向上空,眸光微微一颤,眼底透出几分惊异。
白袍轻拂,右脸面具映着漫天白雪,泛起冷冽光华。
老人缓缓自灰蓝的天穹中降下,双翼舒展,一身素白衣袍被寒风肆意卷起,衣袂翻飞。
女孩看着那白衣老人缓缓降落于前方不远处的银白冰海之上,一双白色羽翼缓缓收拢……
眸光微微一闪,她安静地提着饭盒站在原地,轻轻微笑,向着老人行了一礼:
“玄老。”
老人注视着她,点点头,唇边扬起一抹笑容。
数秒的沉默。
雪花打着小旋儿,随风悄然飞洒。
提着饭盒的手微微紧了几分。
女孩缓缓理了理脸颊边的几缕发丝,向着老人轻轻微笑:
“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您,真巧啊。”
老人笑了笑,摇头:
“不算巧,我可等了你好一会儿了。”
女孩微微一愣,笑容僵硬了几分:“……等我?”
“是啊,”玄老看着她,声音淡然悠闲,“难为你一路东躲西藏好不容易走到这里,可惜……”
“也就到此为止了。”
女孩盯着他,脸色略微难看了几分,没有说话。
玄老立于不远处的银白冰海之上,幽幽叹了口气:
“我以前都不知道,你演技这么好。一把年纪了演个十多岁的小姑娘,还像模像样的。”
女孩安静站在原地,依旧没有说话。
良久。
她缓缓抬起眼,瞳孔深处逐渐旋转而出一抹淡淡红光,妖冶妩媚的红色罂粟羽赐赫然自额心处亮起,光华璀璨,四散飘洒!
随手将提着的方形饭盒扔到一边,女孩缓缓向着前方不远处的白衣老人走去,额心罂粟羽赐光华灼灼,弥漫飘洒,逐渐缭绕氤氲在整个周身。
红色光晕如雾气缭绕,逐渐周身的空气悄然颤动模糊,仿佛一张湿润的纸渐渐脱落、粉碎。
老人负手而立,默然注视着远处红光缭绕间逐渐显露的人影,右脸半张面具泛着冷光。
褴褛衣衫被寒风卷起,洒落下几点冰渍。
高大瘦削的中年男子立于银白冰海之上,略显凌乱的头发垂落在肩头,纤长雪白的羽翼收拢于身后,窸窸窣窣洒落着冰渍。一双桃花眼氤氲着淡淡红光,如秋水凝波,迷离朦胧而妖冶妩媚。
一双赤着的脚立于银白冰海之上,脚边隐约漾开几圈柔和涟漪。
他注视着远处那负手而立的白衣老人,微微歪了歪头,额心罂粟羽赐无声熄灭:
“怎么看出来的?”
玄老看着他疑惑不解的样子,淡淡一笑:
“不愧是三百年前魅惑众生的黄昏天使烈重影,即便关了三百年,依旧实力不减。”
男子懒懒地瞟他两眼,声音淡淡:
“拍马屁就不用了,快说吧,你怎么识破我的幻术的?”
玄老缓缓摇头:
“不论外表还是声音,你的伪装还跟从前一样完美,我可没识破。”
男子盯着他,眸光微微闪烁。
“是不是很疑惑,想不通?我既识不破你的幻术,你又不曾惊动过任何卫兵或是巡察的冰雪亡灵,那我是如何发现这送饭的小姑娘其实是你伪装的?”
男子盯着他,眉头轻蹙:
“你刚才说……你在等我?”
玄老看着他,不置可否。
男子脸色隐约难看了几分,声音低沉:
“……你早就知道我逃出螺旋塔了?”
玄老轻轻摇头:
“我可不知道你‘逃出’螺旋塔了,我只知道……你‘会’逃出螺旋塔。”
“而且,”他顿了顿,抬眼看着那男子,声音淡淡意味深长,“你逃脱的方式,多半会与那送饭的小姑娘有关。”
男子淡淡扫了一眼旁边地面上东倒西歪的方形饭盒,没有说话。
“不过……你倒是会怜香惜玉。”
玄老打量着他:
“就算说出实话,以那小姑娘对你的依赖和信任,恐怕也会毫不犹豫地帮你、甚至和你一起逃离爱伦伊斯吧……”
“可你却偏偏选择对她施以幻术,操控着她设法拿到卫兵身上的钥匙,再以拿饭盒为由,再度进入牢房,解除束缚后便迅速地狸猫换太子,甚至编造出一堆谎话拖延卫兵进入囚房的时间,而后以那小姑娘的样子堂而皇之地逃离螺旋塔……”
男子盯着他,脸色越发难看。
“这样一来,不仅你逃脱了,那小姑娘也不会成为帮助你越狱的‘同犯’,也许还会因受到囚犯惊吓操控而变成‘受害者’,得到一笔数量可观的抚恤金……”
玄老看着他,赞叹地点点头:“算盘打得不错。”
男子垂下眼睑,缓缓开口,声音冰冷中透出几分疑惑:
“……到目前为止,我没有惊动过任何卫兵或是看守,也没有任何人知道我已经逃离螺旋塔。”
他抬起眼,一眨不眨盯着那负手而立的白衣老人,一双眼睛光芒亮得有些吓人,声音低沉冰冷仿佛封冻:
“花陵玄,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细节的?”
老人看着他,白色衣衫被寒风卷起,右脸半张面具沾着几片小雪花:
“在你提着饭盒、伪装成那送饭小姑娘的样子离开冰牢后没多久,我就已经接到情报、知晓了全部过程,包括你说过的每一句话,做出的每一个行动。”
男子怔住,顿了顿,忽然冷冷一笑:
“你的意思是,你对冰牢里我的一切行动都清清楚楚、了如指掌?”
玄老轻轻挑眉:
“差不多吧。”
男子看着他漫不经心却不像在开玩笑的样子,眸光微微一闪,眼神渐渐透出疑惑与惊异。却微微抿了抿唇,再度开口,声音低沉透出执着:
“不可能,就算再高明的探子,也不可能在我毫无察觉的情况下隐蔽起来探知情报,何况是在那戒备森严的螺旋塔冰牢里!那里除了守卫和囚犯,根本没有人进得去!何况当时在场的,也只有我和……”
声音一顿,戛然而止。
褴褛衣衫被风卷起,凝结的冰渍悄然脱落。
男子忽然顿住,眼神轻轻一颤,像是想起了什么,眼里不敢置信中透出几分呆滞,干瘪的嘴唇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玄老看着他忽然陷入沉默,淡淡一笑,轻声重复了一遍:
“你和……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