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崖一片寂静。
突然响起的耳光声异常清晰,在一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珑牙站在悬崖那头,呆呆看着那栗发女孩被前方那名高挑的卫兵女子狠狠一巴掌扇得飞了出去摔在地上,一双红瞳颤了颤,顷刻间已被血色浸没:
“千翎——!”
膜翼一展,她飞身上前,转瞬已挡在那摔倒在地的女孩身前,伸手一把擒住那试图上前的卫兵女子再次扬起的手臂!
那女子看着她突然出现愣了愣,似乎尚未反应过来……
猩红双眸血色流溢,珑牙盯着她,五指一紧,紧抓的手赫然发力,擒住手臂接着就是一个漂亮的过肩摔,竟将那高挑的卫兵女子一把甩翻在地!
后脑勺着地,那女子闷哼一声,两眼一翻晕了过去,倒在地上不动弹了。
后方几名恶魔卫兵看着这边一愣,惊怒地抬眼盯着她,猩红瞳眸霎时自苍白面容亮起!
“怎么……想打架呀?”珑牙站在那昏死过去的卫兵女子旁边,抬起头,冷冷看着这边逐渐围拢而来的几名高大卫兵男子,站在原地活动了几下脖颈,又“咔咔”地捏了捏拳头,一双猩红眼睛亮得有些吓人,“老娘可是澜风大人一手训练出来的,对付你们这几个杂碎……绰绰有余。”
那几名卫兵男子死死瞪着她,眉头紧蹙,一双双猩红眸子血色越发浓艳!
悬崖周遭近乎所有恶魔卫兵全都注视着这边,有惊讶于那黑裙女孩身手的,也有低声议论那被打了耳光的栗发女孩的……却都安静而笔直地站在各自的位置上,远远观望。
空气隐约发紧,气氛一触即发!
“珑牙……”一片寂静之中,沙哑虚弱的声音,忽然低低响起。
珑牙身形一顿,像是这才想起什么来,眸中满溢的血色蓦地收敛了几分,焦急地转过身。
“千翎……!你没事吧?”
她蹲下身,小心地伸手将那瘫倒在地的女孩扶起来,一条细长的尾刺灵敏扬起,如环绕的长蛇护卫在周遭,尾尖游移伸展,像是对四周的恶魔卫兵发出无声警告。
栗色发丝略微凌乱地散落在脖颈间,千翎瘫坐在地上,缓缓向着她摇了摇头,因低烧而显得红润病态的脸颊印着一个清晰的掌印,腮帮逐渐有些红肿,一丝不明显的血迹隐约自唇角渗出。
珑牙看着她的脸,眸光一颤,又是惊讶又是着急,竟隐约红了眼圈:
“千、千翎,你流血了……!”
千翎坐在那里,没有反应,像一只扯碎的木偶。
纸袋子跌落在离她不远的地方,那条暖黄色围巾散在袋子旁边,冷风中轻颤。
她看着围巾发呆,又缓缓抬起头,越过周遭斑驳重叠的人影……
看向前方不远处那个沉默的背影。
模糊的视野。
火辣辣的温度灼烧着脸颊,像是千万虫蚁啃噬……
红肿的腮帮渐渐麻木了……张不开嘴,也发不出声音。
模糊的视野里,黑色的色块摇晃着……
那是少年的黑色长发。
他背对着她站在那里,安静得像一个无所谓的旁观者,连转身来看一眼也多余。
她坐在地上,呆呆仰着脸,望着他的背影,恍恍惚惚着,视野渐渐漫起了水雾……
红肿的腮帮,颤抖的嘴唇,舌尖渐渐尝到了腥甜。
血的味道,苦涩又沁甜……来去徘徊,浸没了咽喉,再没有别的知觉。
她坐在那里,眼里有滚烫的温度顺着红肿的脸颊淌下来,却浑然不觉……唇角轻颤,缓缓拉扯出一抹笑容,苦涩又嘲讽。
原来,
眼前的那个人……
真的只是恶魔族那位高高在上、不容半分亵渎的月神大人呢……
这世上早已没了她的小月了。
那个用小小的身子护在她身前、全无半分退让的小月。
千翎坐在那里,低着头,白色裙衫沾染着几抹泥渍,散在地上,像一瓣枯萎的栀子花。
珑牙半蹲在她身前,伸手一点点擦去她嘴角渗出的血丝,以及脸颊上淌落的温热泪水……渐渐红了眼圈。
四下寂静,风吹拂着云层的声音也清晰可闻。
黑色长发随风而起,一丝一缕,自腰间无声拂动。
澜月安静站在人群之外,长袍轻拂,流苏曼舞……像悬崖上一株遗世独立的枯松,不带半分烟火气息。
黑发隐约被风拂起,自略显苍白的脸颊边轻柔拂动……
他站在那里,睫毛轻颤,缓缓垂落……遮蔽了眼底肆虐蔓延的疼痛。
紧攥的手……骨节渐渐泛起苍白。
他低着头,脸颊隐约泛着苍白……缓缓痛楚地闭上眼。
胸腔里心脏抽搐颤抖着,像是剜开了一个血淋淋的洞,颤抖的鲜血漫出来,浸入了骨髓,将他淹没彻底……
克制着自己不去看,不去想……
一遍遍告诉自己既然做了决定,就不该再拖泥带水……
却像是被人钉在了原地,再迈不开哪怕一步。
跟随澜月身后的那几名高大卫兵男子围在旁边,冷冷瞪着跌坐在地的千翎和护在她身前的珑牙,又打量了几眼后方那沉默不语的黑发少年,眼底若有所思着,隐约透出几分忌惮……
冰冷的视线却依旧牢牢锁定着地上的两个女孩,眉头紧蹙:
“……赶快走吧,别在这里演什么苦情戏。想方设法打听到澜月大人的消息,再厚着脸皮追过来死缠烂打的,咱们见得多了,这种把戏也不算新鲜。”
“自己走吧,别给脸不要脸,等会儿被人撵出去,可比自己走丢人多了……”
“我呸!”珑牙蓦地转过脸瞪向他们,一双红瞳气恼地睁圆,“什么苦情戏?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演苦情戏了?!”
那几名卫兵男子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那被她护在身后、低着头看起来像被抽了魂魄的栗发女孩……相互看了看,又看戏般淡淡笑了笑:
“跟之前那些女人相比,这回的这表情是到位了,可惜道具不够格呀。”
一只脚悠闲随意地踢了踢地上那纸袋子旁边散落的暖黄色围巾:
“这是什么?围巾?说起来以往的女孩子送围巾手套披风的什么都有,哪一样不是精巧绝伦的?最后还不是一个个灰溜溜地走人。”
“不过既然是送人的,好歹也有点诚意好吧?你看看你这个……这种做工,这种花纹……咱们看着都寒酸得很,你也好意思送出手?”
清风流转,拂起黑色长发。
说话声自后方断断续续地传来,冰冷中带着嘲讽。
澜月安静立在那里,身形忽然一僵,手一点点攥紧……迟疑着,还是缓缓侧过脸来。
寒风萧瑟,女孩瘫坐在地上。
纸袋子跌落在她身旁不远处,一条暖黄色围巾散落在袋子旁边,灰扑扑染上了尘埃,寒风中颤动。
稚嫩青涩的做工,简朴的花纹样式,明亮温暖的色泽……
一瞬间狠狠灼烧着他的眼睛。
澜月呆呆看着地上的围巾,脸颊渐渐泛起苍白,仿佛无意识般,缓缓转过身来,眸光轻颤,又缓缓看向地上那跌坐的女孩……
薄唇轻颤,无声无息,喃喃念出那个本已尘封的名字:
“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