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出去!”
伴随着茶杯砸碎的清脆声响的,是珑牙被丢出书房的身影。
千翎躲在窗棂下,脑门“突”地一跳,血压升高,胆战心惊抬头看向曼陀罗华灯笼下这扇攀着华美雕花的窗——
“砰”地一声窗户被人掀开。
澜风那张过分苍白的脸露了出来,双眸猩红,暗紫的短发下漆黑的山茶花耳钉泛着寒光。
“你,一起滚。”
千翎战战兢兢从窗下挪出来,点头哈腰笑得一脸灿烂:“好好好……”
又是“砰”地一声窗被狠狠关上。
千翎吓得一哆嗦,心快从喉咙里跳出来。又吐出一口气,急急上前将珑牙扶起来,双翼一展两人一溜烟扎入神木下方闪耀着城镇灯火的混沌中。
树屋。
“都怪你,出的什么馊主意。”
森林阳光暖暖照着,从树屋的角度能看到遥远森林的边缘,与天空那一抹淡蓝相连。
珑牙扯下一片嫩叶,没精打采坐在一根纤长的树枝上。
千翎端着泡泡奶从树屋出来,舔了舔唇边的奶油,将另一杯递给她,自顾自坐下来。
“不应该啊,我独家秘方的魔法泡泡奶,还特意做成桃心形状……”她鼓着腮帮子吹一吹杯中的泡泡奶,吹起几团轻飘飘的桃心泡泡,“澜风那家伙就算不领情,也不至于这么不识好歹吧?”
珑牙垮着脸:
“我都还没来得及说话,澜风大人一看他杯子里的茶被换成了泡泡奶,差点直接把桌子掀了……”
“嘁,女孩子的心意什么的,澜风那样子一看就不懂啦……”千翎继续吹泡泡,“成天泡在大部头书里,我看他早晚变成本大部头。怪不得几百年了还是孤家寡人……”
珑牙鼓着眼睛瞪她:“不许你这么说澜风大人。”
“不许你这么说澜风大人~”千翎捏着鼻子学她的样子,“还护短呢,值得吗?”
她抿了嘴默默转回头去,拉扯着手中的嫩叶:“值得。”
天光暖暖,照耀在卷翘的金棕色短发上,她手中嫩绿的树芽泛着水光。
“他是这世上……最好最好的人。”
千翎凑过来:“那个刚把你丢出来的澜风吗?”
珑牙按住她脑袋:“没错!”
千翎咯咯一笑,索性不动了,就把脑袋枕在她身上。
“千翎……我好羡慕你。”她叹口气,在女孩长长的栗色头发里挑拣着,像是想揪出一根白头发,“澜月大人对你这样好,就差把心肺掏给你了。”
“打住啊,”千翎瞥她一眼,“小月是对我好,可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我们很早以前就是现在这样相处了……”她抬手比划了一下,眸中满是温柔,“那时候,他才这么高呢。”
珑牙看了她好一会儿,叹了口气,像在感慨,又像在惋惜:“我突然有种跟澜月大人同病相怜的感觉……我是不是有毛病?”
“说不定。”
千翎端着泡泡奶喝了一大口,抱着杯子舔了舔嘴巴:“说起来,你喜欢澜风什么啊?”
她愣了愣,脸颊随即缓慢浮上一抹红晕。
“都喜欢啊。”
安静看书的样子,端茶浅啜的样子,优雅沉静的样子,挖苦嘲讽的样子,大发雷霆的样子……
全都喜欢啊。
“澜风大人,和澜月大人不一样。澜月大人是天生的领袖,是真正的天才,他生来就拥有天赐的力量。而澜风大人……是最努力、最拼命的人。”
“他的一切都是拼来的。他昼夜不分地努力不过是为了不拖澜月大人后腿、能帮得上他的忙。可就算是他这样聪颖拼命的人,也有悲伤的往事……”
她喉咙里有沙哑的哽咽声。
“千翎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真的好恨自己,为什么不能早出生三百年,那样或许……”
千翎靠在她微颤的肩,安慰般轻轻蹭了蹭脸颊。
“或许……”珑牙眼神有点空洞,“就能在他最艰苦最难熬的时候,陪伴在身边好好安慰他保护他。”
“澜风可不需要你保护喔,”千翎捏一把她的脸,“那家伙发起狠来吃人都不吐骨头的,谁能欺负得了他?”
珑牙垂着脑袋没说话。
“好啦好啦,”千翎抱着她的肩摇一摇,“别气馁,我说要帮你搞定澜风,就一定说到做到。这招不行,咱们就换下一招,早晚把他拿下!”
珑牙讪讪望她一眼:“你行不行的……别再坑我了……”
“不会不会,走走走先回屋咱们从长计议……”
与此同时,远在伽兰黛尔平原最西部的兽人五脉,正面临新的风暴。
一张圆桌,五个愁眉不展的人,面面相觑。
气氛凝重得快拧出水来。
“我早说过,别轻易跟恶魔族扯上关系。”墨青离专心给黑糖挠着痒痒,头也不抬,“这下好了。爱伦伊斯既找上门来,你们想办法吧。”
另几人相互对视了一眼。
琅虚抄着手翘着腿,冷冷一笑:
“笑话,我兽人族要跟谁来往,难不成还得要他天使一族首肯?”
“恶魔族没落这三百年来,爱伦伊斯行事越发霸道,”胡玉蹙眉,“说不准还真是来兴师问罪的。”
“来了……多少……人?”熊桀面色亦凝重。
胡玉抬眼,压低了声音:“一人。”
“一人?”琅虚愣住,随即冷笑,“堂堂云上圣城,屈尊派人到咱们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已经够诡异的了,竟然还只派一人?到底想干什么?”
会议厅再次陷入沉默。几个人各自蹙眉不语,唯有墨青离依旧一脸专注地给黑糖顺着毛,仿佛天大的事都没他手头上的重要。
接连的雨水换来清新舒爽的气候,天空是淡蓝的帷幕一路过渡至碧蓝,浮着绵绵软软的小白云,偶尔折射着阳光晕开一圈彩虹色的光泽。
白衣人立于湖畔垂柳下,宽大的素白色斗篷垂至地面,斗篷帽子罩在头上,遮住了面容,却难掩斗篷下挺拔的身姿透露出华贵的气质。
风起,柳叶曼舞,素净衣角在风中翻卷。
他手执一卷泛旧的画像看着,指尖缓慢轻柔地摩挲着画中人的眉眼,湖畔柳叶下如画的身姿平添一抹黯然神伤。
有脚步声传来。
他回过神来,不动声色收起画像,伸手揭下了斗篷帽子。
霎时两缕长长的金发如流泻的阳光自耳边洒入腰下,少年白净如雪的面庞显露而出,浅金的双眸盛着流光,唇边弯起一抹浅淡好看的弧度:
“打扰了,狐族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