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赶到天城的时候,是第二天的卯时。这个时候天还没有亮,钟离先生应该还睡着。
南景初很早之前留意过这个钟离先生,便查了他的身世和住址。意外的是,他家世清白,十岁父母双亡,好在读过不少书,十分懂事,生活也很早就能自理,除了读书没有其他嗜好。
邻居们对他也都是照顾有加,可以说是大家眼皮底下长起来的孩子。
南景初气势汹汹来到钟离先生家,一脚踹开了大门,径直向里屋冲去,边走边喊道,“混蛋,你给我出来!”
“找我何事?”
南景初刚想进门便又停下了脚步,他走到院子里,顺着声音看去,钟离先生正在屋顶捧着一本书看着他。
“你知道我要来?”南景初皱着眉头,眼睛里冒的火却藏不住。
钟离先生坦然地点点头,“是啊,所以我在房顶等你,站的高,看的远嘛。”
南景初对他这副知晓一切的样子真是烦透了,他一跃跳上了房顶,一把掐住了他的喉咙,“我问你,洛亦风母子去那里了?”
再看钟离先生,依旧是一脸淡然的样子,“不知。”
“不知?你给我的消息,现在说你不知!”
“南景初,你害怕了吗?”
南景初闻言,慢慢松开了他的脖子,抬起唇边邪魅地笑了笑,还是难掩眸中的怒火,“你把我骗到抚山城,,就是为了让我害怕?”
钟离先生整理了一下衣领,笑道,“南景初,你以前可是连顾诗北都能利用的,怎么现在为了一个陌生的孩子,变得如此沉不住气?”
南景初不屑地冷哼一声,“你说的没错,都是棋子。不过,你骗我白跑一趟,我很不爽!”
南景初伸手再次掐住了他的喉咙,这次是真的在使劲。
“我倒要看看这个能知天知地的一介普通书生,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随着南景初掐的越来越紧,钟离先生虽依旧是面不改色,但是呼吸已经渐渐弱了下来。
南景初见他马上就要昏过去了,突然松开了他的脖子,骂道,“还不还手,没用的废物!”
钟离先生重咳了几声,瘫在房顶上。但是听闻这话,神色不经意暗淡了一下,有消失在了眸中。
南景初揪着他的衣领将他拎下了房顶。
“好,很好,钟离先生……”南景初转过后不看他,做了一个深呼吸,说道,“我不杀你。”
“如此,那便多谢了。”钟离先生揉了揉脖子,缓缓向里屋走去,“进来吧。”
南景初见状也跟着进了屋。
屋里的桌上摆着两个茶杯,一个棋盘。正好,一旁的水壶已经开始翻腾。
钟离先生提起水壶将茶沏开,坐到了南景初对面。
南景初饶有趣味地看着他,“这样都面不改色,看来,我还真是小看你了。”
“那孩子不会有事。”钟离先生看着南景初,“你不就是想确定这个吗?”
“洛夫人呢?”
“我不知,所以才让你去看。”钟离先生捻着茶杯道,“不知何人所为,也不知如今何处,只知道人还活着。”
“你不是,神通广大吗?”南景初面色冷凝道。
“我说了,我只是个凡人,怎么会事事都料到。”
“凡人?”南景初冷笑了一声,“我竟不知这唐城里,凡人都能上天入地了。”
钟离先生叹了一口气,认真地说,“我也有些模糊,自己到底是怎样一个人了。明明能看透,却又什么都看不透,明明看的透,又觉得无能为力。”
南景初问道,“你倒是说说看,你还有什么看不透的?”
“仪阳山要杀顾诗北,可是又迟迟不动手。他们不动手,顾诗北就没有理由反击。你威胁仪阳山,他们就听你的话不杀了。可是如果不杀顾诗北,他们就无法翻身……”
南景初皱起了眉头,一段简单的话非要这么绕来绕去吗?
“仪阳山现在想要封阴锁,暂时不会伤害她的。”
钟离先生闻言,皱起了眉头,“可妖灵石不出世,封阴锁便打不破……他们不杀顾诗北,是为了准备好一切,等到局面可以掌控,再杀了她,拿走妖灵石。”
南景初闻言,眉头也紧锁起来,“仪阳山现在大计未完,就算真是要动手,也不会是现在。况且,有我在,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我第一次送信给你,说妖灵石在顾诗北手里。其实当时,我是费了很多力,寻了很久才寻到她的踪迹,从那时候我就已经发现,凡是关于她的事,我很少能完全料的准。”
“有我在,我不会让她出事。”
钟离先生叹了口气道,“我总觉得最近不会太平,但就是猜不到会发生什么……”
南景初突然问道,“所以,你还是不肯说你是谁吗?”
这话题转的极其生硬,钟离先生竟然有些想笑,也就是南景初这样孩子气的,才这么‘会聊天’。
钟离先生反问道,“你现在的心越来越软,影响你的计划吗?”
南景初忍不住笑了一声,“我们还是都保持一点神秘感吧。”
“去云泽抚山城,城西的梅府,那孩子就在那儿。”钟离先生笑了笑,“接回去,安心一点。他母亲的去向,我会去查。”
“所以你让我饶了这么大一圈,就是想问我,仪阳山会不会对顾诗北动手?”
“其实我知道的事,比你想象中少很多。”
“为什么帮顾诗北?”
钟离先生想了想,轻笑道,“你说了,我们都是伟人。伟人是应该互相帮助。”
“最后再问你个问题。”南景初顿了顿,问道,“仪阳山为什么会在抚山城动手?”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事情会在那儿发生。有什么不妥吗?”
“嗯……”南景初顿了顿,解释道,“他们的事情说来复杂,回头再解释,我先去接洛洛。”
南景初起身离开了,钟离先生看着窗外愣神。
他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这么多年了,我对这世界,依旧只是一知半解,也不知道,是好,是坏啊……”
此时,天色已经渐渐开始明亮起来。
唐辞今天醒的很早,精神也格外地好。
他起了床,抻了抻胳膊,看着满园的绿色,努力的嗅了嗅,长呼了一口气。
他再睁开眼的时候,发现方若纯正在远处看着他。
“若纯,早啊。”唐辞感慨道,“没办法,我一向这么勤恳,你不必惊讶。”
方若纯轻轻一笑,但是不形于色。“是啊,我刚练功回来。”
唐辞动作尴尬地停在了半空。“要不要这么嘲讽我。”
方若纯走到了他身边,看着他。阳光洒在他的脸上,透过眼睫毛,照着眼睛,第一次这样近的看见,这个男孩子眼睛里是有光的。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唐辞转过头,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
方若纯尴尬地别过脸,没再看他。
这次轮到唐辞看他了,这个大冰山,怎么看都是绝世美颜。
“你……又为何看我?”
“好看。”唐辞笑意盈盈地看着方若纯。
还记得上一次说他好看,还是在天城的茶楼,那个时候的方若纯真是随时都会炸毛。
“你……是,是不是酒还没醒?”
“我好像,有那么一点,在乎你了。”唐辞神情包饱含着温柔。
方若纯脸上写满了震惊,疑虑,慌乱,面色十分复杂。
唐辞解释道,“我是说,你好像,有那么一点重要。”
连个人相顾无言,气氛突然变的微妙起来。可毕竟是两个大男人,配上这种话题多少觉得有些不自然。
方若纯愣了好一会儿,慌乱地避开了唐辞的视线。“宴会要,要开始了。”
唐辞也从幻想中醒了过来,尴尬的指了指房间,“哦,哦,我先去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