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在聊着,只有佟思繁和顾诗北两个人都低头喝着闷酒。
顾诗北喝了一口酒,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为什么要走?”
佟思繁回答道,“以前没机会,现在我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过一过流离人间,锄奸扶弱的生活。”
“想去哪儿?”
“走到哪儿算哪儿。”
顾诗北沉默了,从前她离开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只是现在的她身不由己,她有必须要做的事情。她甚至觉得自己本就是为天下而生的。
“对不起。”佟思繁说完这句话,顾诗北不解地看着他,他一字一顿地说道,“对不起。”
顾诗北收回了眼神,说道,“我说过,都过去了,不必再提。”
佟思繁垂着头说道,“唐叔叔设宴前一天,我没有吃糖。”
“你知道那糖有毒?”
“那时南景初告诉我以后少吃糖,我当时想了很久都不明白是为什么。心中只是隐隐怀疑着,但我不敢确定,也害怕去求证。”
顾诗北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人们对家人总有些天生偏执的信任,可以理解。”
“都是我的错。”
顾诗北喝了一口酒,说道,“在失控和冷静的时候,你做了同样的选择,说明你当时是真的想杀我。不过直到现在,天下人也还是希望我死。说明你做的决定,也没什么错。”
“可我现在希望你好好活着。”佟思繁轻轻笑了笑,说道,“不是为了天下,我也希望你活着。”
顾诗北不知道怎么回应,也只是认真地看着他。
后来大家都明白了,那一眼不是道别,也不是释怀,而是‘算了’。
这一晚,大家都喝的很醉,只有顾诗北尚清醒着。这一刻,她才真的觉得,她从来都是孤独的。
顾诗北坐在房顶看着月亮,曾几何时,月亮也这样亮过。
“在想什么?”
顾诗北听见声音回头一看,竟然是南景初。“你怎么来了?”
南景初坐在了顾诗北旁边,说道,“宫里的侍卫又拦不住我,我怎么不能来。”
顾诗北白了一眼南景初,幸好大家都回去休息了,要不然这要是让旁人看见了,非得打死他不可。
“妖王大人,你可不能垂头丧气的,你还要重振妖族,带我们重回巅峰啊。”
顾诗北长叹了一口气,问道,“这天下为何就是容不下妖族呢?”
南景初沉思了片刻,说道,“小北,你知道当年苍错为妖王,妖族空前强大的时候,为什么还有妖族要反吗?”
“为什么?”
“因为他们也不想求和。”南景初向后靠去,笑叹道,“明明都是一个德行,还非要划清界限,争个你死我活,有趣吧?”
顾诗北侧身看着南景初说道,“当初幽冥仙狐因为拒绝参战,而受到妖族的排挤,你就不恨吗他们?”
南景初没有回答,他心里不禁回想起当年。二十年前那一战,他还很小,只有四岁。幽冥仙狐是第二年被灭族的,那个时候妖族对这件事情都是不闻不问的态度。
他的母亲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紧紧抓着他的手,让他从此隐姓埋名,不要再参与这些事了。可他,却一心想要报仇。一个五岁的孩子,在外面奔波逃命,妖族中却无人肯出手帮他。他心里得有多绝望呢。
顾诗北疑惑地看着南景初问道,“你怎么了?”
南景初摇了摇头,说道,“本性使然,可以理解。”
顾诗北狐疑地看着南景初,问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善解人意了?”
“一向如此,你没发现罢了。”
……
方若纯和唐辞已经喝得连路都走不稳了,但是唐辞依然倔强地没有派人伺候,一副近他者亡的架势,除了方若纯,没人敢跟着。
他们来到了正宫之中。
皇上的宫殿比太子的要大很多,只是唐辞还没有入主,而且因为里面是批阅奏章的地方,所以大殿之外只有侍卫守着,宫里也没有奴才,唯一几个打扫的婢女,刚才还被唐辞轰出去了。
唐辞坐在桌子上指着门外说道,“你看,这是朕为你打下的……哦不,朕为你继承的江山。”
方若纯坐在桌前的台阶上,醉眼迷离地看着门外,说道,“陛下是皇上,说话做事,要事事小心,不能胡言乱语。”
“没有胡言乱语!”唐辞斜躺着在桌子上,看着方若纯笑道,“你要是答应了那门亲事,这江山可就是你的了……”
方若纯虽然醉得厉害,但神志还算是清楚。他站起身来看着唐辞说道,“日后,你的后宫,你的天下,你都要好好守着。这天下,只能姓唐。”
唐辞闻言,从桌子上坐起身来,盯着方若纯问道,“你不想做我的皇后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方若纯看见唐辞的眼神,都会心软。
唐辞轻轻拽着方若纯的袖子说道,“若纯哥哥,我都为你挡剑了,你不会想赖账吧。”
“唐辞,你是皇上!”
唐辞看着方若纯,沉默了,他了解方若纯这个人向来固执,也恪守礼数,所以方若纯说这话他既不惊讶,也不生气。
“普天之下,是不是都要听我号令?”
“是。”
“即使是家主也不能僭越,不能抗旨,是吗?”
“是。”
“皇上说的话,你敢抗旨吗?”
“不敢。”
唐辞向前靠近了一些,直勾勾地盯着方若纯的眼睛说道,“朕要娶你。”
方若纯低下了头,没有答话。
唐辞看方若纯没有回应,神色逐渐有些低沉,他低下头失落地问道,“你当真要这般绝情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为什么拒绝我。”
“唐辞,你以前是太子,无论怎样任性妄为,都有陛下替你周全着,现在你是当今皇上,我……”
“上次你始终不肯给我一个理由,现在我做了皇上。你是不是又要用给父皇的理由来搪塞我?”
方若纯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暗下了什么决心一般。
突然,他上前用手勾起了唐辞的下巴,醉眼朦胧地说道,“这就是理由。”
方若纯将唐辞按在了桌子上,整个人压了上去。然后,他几乎像是撞在了唐辞的唇上一般,吻得强硬而霸道。
然而,他吻下去之后,整个人却又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唐辞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推了推方若纯,还是无动于衷。他在这个时候,睡着了!
然而唐辞也已经快要睁不开眼睛了,方若纯喝了三杯,他可喝了三坛。
于是,两个人都渐渐地睡了过去,就在桌子上,保持着这个姿势,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