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枝终于把请假条写完,递给欧阳奉盖了章,这才侧身,清寒的眸子凝在钱满身上,“发短信太费钱了。”她说,“就一点小事。”
钱满:“……”
有钱是真有钱,抠也是真抠。
欧阳奉把写好的假条递回给傅枝。
胡磊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大抵就是新婚妻子抓住了和闺蜜滚/床/单的丈夫,要多狰狞有多狰狞。
请假条被放到了书包里。
傅枝想了下,继而拿出了一根黑色的碳素笔,伴随着解说,在欧阳奉桌面上的a4纸张上勾画出一份精密的心脏机械图。
胡磊有些意外她不需要对比就能把他的设计分毫不差的画出,抿了下唇,即便孤身一人,依旧一腔孤勇道:“就是这个设计,我的原话也确实如此,钱教授,你是教授,应该对这种机械研究有所了解,你来客观的说说,我到底有理没理!”
钱满把桌面上的机械图拿起来,故作深沉的观摩后,毫不犹豫道:“你当然没理!”
胡磊:“……”
胡磊气到当场就和钱满在办公室里争论了起来,钱满和胡磊对于学术的研究都是很专业的,钱满当然站的是傅枝,而胡磊只站自己。
刘主任身为吃瓜群众,擦了擦额头的汗,对欧阳校长道:“纯路人,这波我站胡教授。”
胡教授到底是拿奖拿到手软的,在刘主任看来,这种事情就不用争,都是经过了权威验证的!
欧阳奉倒是和他的意见不一致,他是全身心地向着傅枝,“胡粉就别装路人了,胡式路人见多了。”
刘主任:“……”
正当刘主任向着欧阳奉是不是4g冲浪的时候,钱满一拍桌子,有点不耐烦了,看着胡磊道:“你知道我不拿学术性的问题开玩笑吧?数学了领域我虽然没有你专业,但是在医学方面涉猎比你广泛,你的设计确实会损害人体肝脏功能。”
胡磊板着一张脸,“曾经我很确定你不拿学术研究开玩笑,但现在,我只能说人都是会变的。”
曾经的胡磊是多么确信,同为京城来到a市的教授,大家同气连枝,钱满一定会给他主持公道,然而现在,对方却坚定不移的维护起了傅枝的利益,让他独自一人面对这世间的风风雨雨。
胡磊真的想撕心裂肺的喊上一句,‘爹,你为何要留孩儿一人在这人世间受苦’,但再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尤其是胡磊还得靠何铭和钱满他们给他引荐一个很有学术知识的老前辈,吵的太僵硬也不好。
胡磊只好深吸一口气,自我调节。
而钱满的态度不会改变,他甚至认为胡磊在胡搅蛮缠,他坚持要和胡磊辨认个一二三出来,以显得他老师并不是在胡说八道。
身为傅枝的学生,尽管不是研究院的内部成员,钱满也是有资格进入Fz研究院的文库的。
他输入账号密码后,从文库里调出了关于机械臂和机械心脏的设计,“据我所知,比起你的机械心脏,Fz研究院在几年前就私下卖出去过两枚机械心脏。你看清楚了,这可是百位专业人士设计的心脏,虽然没有被拿去国际评奖,但专业度不用多说,和你的可是有很多细节上的出入!”
文件被扔到胡磊面前,胡磊一眼扫过去,身形微微一颤。
勾画精致的机械心脏出现在文库之中。
每一个专业知识都有着绝对详细的逻辑解释。
“怎么可能?!”胡磊不相信:“几年前技术不发达,Fz研究院怎么可能这么早就设计出来了机械心脏……”
钱满冷笑一声,“研究院是什么地方,怎么就不可能?”
“好,就算这是真的,就算我的设计不对,那为什么之前你不和我说?!”
钱满略一抬下巴,“机械心脏属研究院秘密研制,只在文库有记载,都没拿到市面上卖,哪能逢人就说。”
“那为什么现在要说?”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钱满一字一顿,怕胡磊不理解,又改为人话道:“傻孩子,我违背规矩也要说,当然是为了打击你喽。”
还和他们老师辩,知不知道他老师很小的时候就研制出来了机械臂啊!
他老师只是不愿意张扬,再加上机械心脏属私人订制,老师又只做了两个,不然早就拿出去评奖了,还有你胡磊什么事啊!
胡磊的脸色逐渐僵硬。
就好像这些年他都耗费精力做了个盗版科研。
胡磊心虚复杂,一时间和钱满两两相望,唯余失望。
很好,钱满已经获得了压倒性的胜利,这件事情的结果很明确了。
刘主任适时的出来打太极,“啊,弄清楚就好啊,纯路人觉得两家都很不错。胡教授,这个课您看看,您给学生们继续上行吗?”
“我觉得不太行。”说话的是拿着碳素笔在指尖上转呀转的傅枝,她靠在办公桌边,懒懒散散的姿势。
“胡教授的课,不细讲基础知识点,浪费时间是一点,其次他还没有为他的莽撞和我道歉。”
“可我是老师!”自尊心不允许胡磊跟一个身份低微地学生道歉,甚至扬言,“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打死也不可能道歉的。”
很好,傅枝走到角落,拎起了校长办公室里的灭火器,轻轻地,随意掂了掂,紧跟着不着痕迹地看了眼胡磊。
傅枝向前走了一步,胡磊‘哐当——’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识时务者为俊杰,原本的雄赳赳气昂昂烟消云散。
改口,从心道:“傅枝同学对不起,有一说一,这个学术研究是我考虑不周,我为我的莽撞给你道歉!”
声音洪亮又干脆。
傅枝要的就是态度,于是她把灭火器复原,坐回到了椅子上。
胡磊受够了学术压制带来的苦,再加上他道了歉,没了面子。
他说,“国内的教育最失败的就是太过纸上谈兵,我给学生们扩展知识点是丰富他们的见识我没错,我不改。既然傅枝接受不了,那接下来的课,我就不给一中的学生上了。”
别的不说,倘若傅枝是个同等地位的教授,或者在学术上有所成就,胡磊都不可能觉得太丢脸,可傅枝啥也不是。
他前一秒给人道歉,后一秒给人补课,胡磊自认为他做不到这一点。
他心里这关过不去,找了个理由就不想再继续上课。
但是,胡磊走了,再想找一个专业的,贴近高考出题方向的数学老师就不这么容易了。
刘主任试图挽留,“要不傅枝不听课了,你再去给学生们讲点专业知识吧?”
胡磊在刚刚的课堂上说的知识点,是主给大学生讲的知识点,很精彩,就是受众对象听不了。但这并不能说他不会讲高中的知识点,讲不好高中的知识点。
刘主任十分看好胡磊。
傅枝:“……”
傅枝和钱满对视一眼。
察觉到傅枝意图的钱满摇摇头,示意傅枝,再想在京城找一个和胡磊媲美的数学老师,那是不可能的,不然何教授也不会请胡磊来a市一中。
当然,傅枝要是愿意讲课,那得另算。
不过,钱满看了眼傅枝书包里的请假条。
傅枝抿了下唇,眉眼潋滟,瓷白的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钱满本就没打算把胡磊挤兑走,何况,“你不是答应给一中代七节课?”
胡磊:“我是善变的。”
“那你还想不想知道机械心脏是谁设计出来的?还想不想和她探讨相关知识了?”
胡磊眼神一亮。
有戏。
钱满见状,也不多说了,直接把人拉出去。
等确定周围没什么人了,胡磊这才迟疑道:“你又不是研究院的人,和研究院不来往,真能给我介绍机械心脏的设计者?”
钱满一派老成地点头,“我从不撒谎。”
“那人在?”
“胡教授还没感觉到吗?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
——
胡磊和钱满说了很久,久到小刘又想打孩子的时候,胡磊一把推开了办公室的大门,目光殷切的看向傅枝。
刘主任立刻道:“胡教授,你千万别和傅枝一般见识,她就是小孩心性。反正欠你也道了,别为难孩子,这事就翻篇吧,至于补课,你可以再考虑一下,你说……”
“谁为难还孩子了!谁说补课的事情需要考虑了?!”
刘主任的话被当场打断,胡磊翻脸不认人,“你一个主任,你得为你的话负责任的!我从一开始就很愿意和傅枝探讨学术问题!补课是早就定好的,我怎么可能还会犹豫?你再乱说我告你诽谤的!”
刘主任:“???”
就出了个门,你换了个魂儿?
胡磊也被他的自己的不要脸闹了个大红脸,无颜面对江东父老,但这种事能怎么整。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他醉心研究,只能向邪恶势力低头,再加上,人活在世界上,哪个能逃脱真香定律呢?
胡磊从兜里摸出来一块玉观音吊坠,光明正大地往傅枝手里塞,“我想给你们同学补课,从基础知识点讲起,你觉得成吗?给我一个‘下乡扶贫’的机会!”
岗位就业压力大啊,不搞点小贿赂,他被刷下去咋办。
傅枝摸了下玉的水色,为难,“这次我就收了,下次的话——”
“你放心,”胡磊也是看过电视连续剧的,深谙此道,“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不是啊。我是说,这个玉水色就那样,下次能送我点贵的玉石吗?”
抠抠搜搜的,难成大器啊!
胡磊:“……”
打扰了,他为他的草率自罚一杯。
现场的情节转折太快,饶是刘主任都跟不上节奏。
不过他唯一抓住的点大概就是,钱满对傅枝态度不错。
但是为什么呢?难不成是钱满认识傅枝亲生父母?
毕竟高素质人才,同在京城的话,私下多少都是有来往的。就是不知道,傅枝这么聪明,是不是从小就是靠钱满给她补课。
胡磊有求于人,又想先在傅枝这里拉满好感,自然是循序渐进,温水煮青蛙,甚至想着大会堂也就那么几米高,从窗户跳下去也死不了人,要不跳跳表个态?
胡磊想着,由刘主任陪同,沧桑地往大会堂走。
——
傅枝跟着钱满从办公室出来。
钱满知道傅枝后天就要动身去缅甸了,有些小难过,也有些小伤感。
傅枝从包里给他抽出了一张纸巾递过去。
钱满本来就哭不出来,被傅枝一递纸巾,没办法,硬是逼了一滴鳄鱼泪,等走到小树林的时候,钱满这才询问道:“何铭让我问你,老师你明天中午有空吗?能不能和我们一起去吃顿饭再去缅甸赌石?就当我们给你饯别了。”
傅枝的时间还是挺宽裕的,于是点头。
只是话说到一半,她忽然道:“院里的研究都是由杜旻去卖的专利,你刚看文件的时候,上面有说那两颗机械心脏卖给谁了吗?”
傅枝平日里只管研究,至于这些专利都卖给了谁,她一概不管。
“我看看”钱满把手机翻出来,找了半天,这才道:“有一个是……嗯,厉家买走了一个!还有一个,咦,还有一个没有表明去路。”
傅枝眉头微蹙,“厉家?哪个厉家?”
“京城厉家,厉氏集团早几年买走的。”
——
胡磊洗心革面后,傅枝下午没再继续上课,直接和叶九回家收拾行李。
这次去缅甸,除了傅枝和叶九,许薇也一早就收拾好了行李注备飞去见老公。
傅枝叠衣服的时候,叶九正趴在床上咸鱼瘫。
他像是不经意,翻了翻床头的日历,声音寡淡道:“我不想去缅甸。”
傅枝抬头看他。
叶九换了个姿势,把大长腿伸直,“舟车劳顿太累了。”他同傅枝撒谎,“你去吧,我会乖乖在家等你回来哦。”
“可是,你之前不是想要去国外度假吗?”
叶九摸了摸他床边粉色折耳兔,把脸埋进去,瓮声瓮气的,“之前是一个人,可我现在有你了……”
窗外的花圃传来幽幽花香,昏黄的落日余晖洒落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