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璟终于正眼看她：“你要跟我说和离之事？”
姜恬点头。
赵璟盯着她：“你想好了？”
从小就过着颠沛流离生活的赵璟，长相绝顶出色，五官俊美，眉眼坚毅，一双眸子深沉如渊，光是一身的威势就足够使人怕到发抖。
姜恬没有被他影响，语气认真：“是。”
“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如今只有我能庇佑你，若是你与我和离了，说不定明日就丢了性命。”
赵璟在白日看到姜恬与三皇子有来有回地交涉，心想着她算是变聪明了。
毕竟，她变成了功臣，姜家就会如同附骨之蛆，成为她的拖累。
她快刀斩乱麻，在众目睽睽下提出要跟姜家断绝关系，算是把他们的青云路给斩断了。
如此一来，她算是丢了一个大累赘。
且如今两人名义上依旧是夫妻，赵璟不会在姜恬被圣上盛赞时对她做些什么。
她摆脱了姜家的吸血，又获得了赵璟这个大靠山，回到将军府，安分地过着她的贵妇日子，才是聪明人之举。
可他没有预料到，姜恬竟然跟他提了和离。
“你的确能庇护我一段时日，所以我想在签完和离书后，先暂住在将军府，等我找好了去路，再离开这里。”
她想得可真是周到，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赵璟目不转睛地盯着姜恬看，他发现这个妻子有了极大的改变，与往日不尽相同了。
不过想想，两人平日跟陌生人没什么区别，他对她并不太了解。
在他的印象中，姜恬就是一个标准的主母，从不给他添麻烦，后宅的事也处理得妥当，不管谁给他递帖子，她都能准确判断该去还是不该去，为他扫平后宅的障碍。
除了必要的社交，她就待在她的小院子里，过着自己的日子。
若非去一些避不开的宴会，旁的时候，他从来不去见她。
本就是被强行凑在一起的一对夫妻，没变成怨偶已经是大幸，让他对她和颜悦色，与她成就一段好姻缘，绝不可能。
当时那个官员给他灌了迷魂药，让他强行入洞房，这种耻辱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他没有迁怒于她，给了她体面和掌家的权力，已经是仁至义尽。
“你为何要与我和离？”赵璟淡淡问道。
姜恬冷笑了一下，反问他：“将军不知道吗？”
赵璟语气平淡：“你不必太怨恨，从你嫁给那个病秧子开始，心里就很清楚，其实你活不了太长久。他死了，你就得陪他一起去了。”
“你平日的吃穿用度都是极好的，我从没亏待过你。我给了你荣华富贵，让你在乱世中独享一方太平。给了多少东西，就得还多少东西。你要是怨恨我没有带你走，为何不想想你又没有让我带你走的价值？”
“更何况，后来你还回来了，如今天下谁不知道我是个活王八。”
赵璟很少跟旁人说那么多话。
但面对姜恬不屑的目光，他竟然隐隐带上了几分怒意。
人不能不知好歹。
他对姜恬已经够好了。
他没有从姜家得到过一丝一毫，进入军营后，也从没有借助他养父的权势。
不管别人怎么说，知情人都知道，他是靠自己一步一步走到如今的位子。
他回来后并没有立即休弃姜恬，她该感恩戴德，而不是堂而皇之地来到此处跟他谈起和离之事，还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
姜恬看着他：“你说的都对。其实我没有太过于怨恨你。那个昏君问我恨不恨你，我告诉他，我恨不得杀了你。”
赵璟表情微微一变。
“其实我说谎了。对你，我无爱也无恨，你把我抛下了，肯定是有自己的考量。毕竟在你眼里，我连你一个心腹都比不上，我有自知之明。”
“后来你专门找个太监，让我自行了断，我也能理解。往后你肯定是要封王拜相，名声十分重要。可我没死，估计你很愤怒吧？”
赵璟没有回答她。
他生性十分的自傲，哪怕出身贫寒，他却有一种预感，这辈子他绝对不会居于人后。
凭借着这种预感，他走到了高位。
像他这样的人，最是接受不了瑕疵，因为他成长的环境全都是缺憾。
所以当时被塞了一个这样的妻子，赵璟生出了莫大的耻辱之感。
他要娶的妻子，不说家世多么显赫，至少要白玉无瑕。
从姜恬嫁过人这一点来看，她已然一丝一毫都不符合了。
他忍了那么久，直到造反时才选择把她丢到京城，混淆帝王的视听，已经足够宽容了。
姜恬看他不说话，自己说了下去：“我没什么想说的，对你怨恨，只会耗我的气血。我只想好好过日子。说实话，我不明白你为什么突然发作。一个象征着耻辱的妻子，有机会撇开关系，你不高兴么？”
赵璟眼神中透着寒意。
他应当高兴，可他高兴不起来。
他很讨厌别人超脱他的掌控。
姜恬几次意外之举，每一次他都没有料到。
从她拒绝自缢开始，她就开始变了。
正是因为她变了，赵璟才会不自觉地关注。
想了想，可能是因为今晚三皇子高兴到得意忘形，对着赵璟说出了心里话。
他说，若是没有他的提携，赵璟依旧是个猪狗不如的货色。
当时三皇子的心腹们都在，他们有的不说话，有的附和着，还有的让赵璟磕头谢恩。
赵璟只好谢恩。
他强忍着怒气回家，又遇到姜恬提出和离，这才会稍稍乱了分寸。
赵璟沉默了一会儿，对姜恬道：“那就和离吧。”
一个从未有过感情的女人，一个已经清白尽毁的女人，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为什么要留下她。
好像和离就是最正确的路径了。
姜恬终于露出一个欢悦的笑容：“好。我已脱离了姜家，和离书就不必再找我父亲了。你我一人一份，从此两清。”
赵璟看了她一眼，走到书桌旁，提起了笔，很快写出了两份和离书，两个人各自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夫妻缘分就算是彻底了结了。
既然和离了，赵璟也不愿再跟姜恬多说什么。
他开口道：“南边的小院子里住着，等什么时候你要走，我替你安排。我若是找你去参加某些重要的场合，你也要好好配合。”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