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五三年六月,军情六处驻汉堡情报站站长米歇尔翻看着刚刚从英国秘密送达的材料。
经过两年多时间艾博特的身份终于查清了。
世界报记者艾博特真名埃里希舒尔茨,从二十年代开始到一九四五年一直潜伏在中国东北从事情报活动,具体内容不详,在北方大国情报机关里这部分内容属于绝密。
一九四六年舒尔茨和妻子汉娜和女儿从日本回欧洲,路经HK的时候妻子汉娜突然拉着女儿跑进英国总督府。
材料里还有一张四六年时在HK的情报人员给汉娜和女儿拍的照片。
米歇尔看了一眼照片接着看材料。
材料里说当这一次调查艾博特身份的时候情报人员去HK寻找汉娜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汉娜和她的女儿阿格丽卡已经失踪了。
“蠢货!”米歇尔忍不住骂道。
一定是当时在HK的人觉得汉娜没有多少价值就把她放弃了,等现在发现汉娜重要性的时候汉娜却已经不见了。
米歇尔马上联想到舒尔茨托肯特在HK的朋友在报纸上发出的寻人启事,这则寻人启事一定与汉娜有关,汉娜应该就是在寻人启事发出后不久消失的。可是汉娜已经失踪两年了,想要再找到她十分困难。
下面还有舒尔茨父母的情况,他的父母现在还活着,在魏斯扎赫居住。那里现在属于东德,情报人员借故进入他父母的家里还看见了一张舒尔茨年轻时的照片。
米歇尔拿起电话说道:“马上招肯特回来!”
两个小时后肯特才晃晃悠悠的走进米歇尔的办公室。很明显他喝了很多酒。
“派你从英国到这里是工作的,不是整天喝酒泡女人!”米歇尔不满的说道。
“不是你告诉我在艾博特面前要做真实的自己吗?再说,艾博特已经休假去了,我也不能跟着啊。”肯特满嘴酒气的答道。
“艾博特最近有什么情况?”米歇尔问道。
“石头人嘛,一切都很正常,可是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他的情绪很低落,这是难免的,他的慈父死了嘛。”肯特说道。
肯特说话的时候舒尔茨就站在红场刚刚埋下去不久的那个人墓前。
这一次舒尔茨是借着休假的机会悄悄来到北方大国接受训练的。科学技术的发展,新的情报手段层出不穷,舒尔茨要在这里接受训练半个月的时间。
站在舒尔茨身边的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可是他的身高已经快赶上舒尔茨了。
两个人都低头静默了几分钟才缓缓抬起头。
男孩的爷爷父亲都是红海军的军官,革命的时候他的爷爷就是阿芙乐尔号上的军官。从男孩的爷爷父亲再到他都是坚定的革命信仰者。
“走吧,萨库林,你带我到其他地方看看,这里你比我熟悉的多。”舒尔茨说道。
“我带你去一个地铁站看看,那里曾经是德国鬼子当年进攻离红场最近的地方!”萨库林说道。
一九五六年五月,肯特走进米歇尔的办公室。
“肯特,你马上就要回去了。总部已经批准了你的报告,下个月你就可以回家了。”米歇尔说道。
“明年我也该回去了。”米歇尔接着说道。
肯特并没有表现出特别高兴的样子,已经七年了,他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
更重要的是从五一年开始在米歇尔的领导下汉堡情报站就在养一条大鱼,现在大鱼还没有捞出来,他和站长米歇尔都要离开这里。
“头儿,是不是我们应该收网了?我和艾博特闲聊的时候他说下个月要去瑞士休假,我觉得这一次他是真的休假,我们就在瑞士对他下手!”肯特突然说道。
自己养了五年的大鱼凭什么让后来的人享用?就在走之前对艾博特动手!
“不行,现在还不是时候。”米歇尔说道。他何尝不和肯特一样心急?可是寻找了几年汉娜和舒尔茨的女儿像人间蒸发一样没有找到,等找到这两个人就亲情打动舒尔茨。
舒尔茨能够在报纸上向汉娜示警就说明他没有忘了汉娜和他的女儿,只要找到汉娜和他的女儿就找到了突破口。
可是肯特并不死心,他接着说道:“两个月前你让我透露给他的那份报告对他震动很大,我觉得可以对他下手!”
“你是怎么感觉到的?”米歇尔问道。
“这段时间他突然开始酗酒,喝的很多,和以前相比这很不寻常。”肯特答道。
米歇尔终于心动了,如果策反舒尔茨这条大鱼,在军情六处里他马上就变成大功臣,前途一片光明!
“在瑞士秘密抓捕艾博特然后就在那里策反他!”肯特说道。
到现在为止肯特也不知道艾博特的真名叫舒尔茨,更不知道汉娜的事情,这是米歇尔这个层级的人才知道的事。
“我马上请示上面,要在瑞士做好充分的准备!”米歇尔说道。
实际情况比肯特说的还要严重,虽然在外面舒尔茨还保持着沉稳的外表,实际上他已经垮了。
舒尔茨现在就在自己的家里往嘴里灌着高烈度的伏特加。
五百毫升的伏特加都喝完后舒尔茨无力的倒在床上用俄语小声说道:“他们都是叛徒,都是骗子!”
五天后舒尔茨拎着手提箱坐火车前往瑞士度假,他想趁着度假松弛一下紧张的神经。
可是他抵达伯尔尼的晚上就在酒吧里喝到深夜,没有约束的舒尔茨更放松了对自己的要求,在舒尔茨长达三十多年的情报生涯中一直像苦行僧一样的要求自己,现在的舒尔茨与以前的自己完全判若两人。
可能是年纪大了,心态发生了变化,也可能是那份秘密报告把他彻底击倒了。这个打击对他来说是彻底的!
当年留希科夫叛逃,他不得不回到北方大国时发现当年和他一起战斗的战友们都不见了,舒尔茨现在终于知道那些人到底去了哪里。
这些年来充满理想的舒尔茨一直像是一块滚烫的花岗岩石头一样,现在一盆冰水浇在石头上面,花岗岩石头终于裂开。
里倒歪斜的走在街道上,舒尔茨的脖子突然被重重一击,然后一个人把昏倒的舒尔茨抱住,一辆轿车飞驰而来停在旁边,轿车上又下来两个人和先头的那个人一起迅速的把舒尔茨塞进轿车里。
舒尔茨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手脚都被绑在椅子上,他抬起头看见肯特就坐在他对面。
舒尔茨什么都明白了,他重新低下头一句话都不说。
“你醒了,我的朋友!”肯特说道。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不论肯特说什么,舒尔茨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西服上衣,上面的一颗藏毒药的纽扣不见了。这么说他连自己解决掉自己的机会都没有。
米歇尔走了进来,他对舒尔茨温和的说道:“明天就秘密送你去英国,放心,我们会安排好一切的。”
舒尔茨突然抬头说道:“我不去英国,那里有很多我们的人!”
肯特和米歇尔对视一眼,这个石头人终于开口说话了。
好的情报人员就是好的心理学家。
米歇尔没有急于问舒尔茨情报方面的问题,他对舒尔茨说道:“好的,我马上向局长报告,就把你留在这里,关于你的事只限于局里极少数几个人知道。”
米歇尔蹲在舒尔茨面前仰头看着他的脸说道:“我现在只问你一个问题,五一年在HK报纸上发寻人启事是不是在给汉娜示警,让她马上离开?你知不知道汉娜现在在哪里?或者你猜测汉娜和你的女儿会去哪里?我就问这一个问题,你告诉我之后我们马上去寻找她们,然后让她们到这里陪你!”
舒尔茨闭上眼睛,米歇尔一直抬头等着他的回答。
五六分钟后舒尔茨闭着眼睛轻轻说道:“寻人启事上的德布劳恩是我的朋友,他现在应该在阿根廷,你们去找他,他可能知道汉娜的下落。”
两个月后军情六处的人在阿根廷找到了已经在那里生活了五年的汉娜和阿格丽卡。
当汉娜和阿格丽卡来到瑞士走进软禁舒尔茨的小旅店时,舒尔茨和汉娜互相对视久久没有说话。两个人已经有十年没有见面了。
米歇尔挥手让手下的人都退出去。
汉娜坐到舒尔茨身边从包里翻出一张珍藏几年的纸翻开给舒尔茨看。
“舒尔茨,这是你五一年寄给我的吧?爱这个词你从来就没有对我说过!”汉娜微笑着说道。
舒尔茨低头看着纸上钱小宝当年用胶水贴的两个俄文单词:爱和巴甫洛夫。
爱是给汉娜的,巴甫洛夫是舒尔茨在中国东北时情报小组的代号。别人不知道,可是汉娜一看就会明白。
舒尔茨没有回答汉娜的问题,他问道:“这些年你和阿格丽卡过的还好吗?”
“一开始过的不好,那些英国佬根本不管我们!”汉娜小声抱怨道。
“不过后来我遇到一个日本商人,他们一家对我和阿格丽卡很好。我临走的时候女主人还慷慨的送给我五百英镑!”汉娜接着说道。
舒尔茨在斯塔西总部看过一张照片,上面除了汉娜还有小林薰,汉娜指的女主人应该就是小林薰。
汉娜紧紧的抱住舒尔茨说道:“舒尔茨,谢谢你还没有忘记我和阿格丽卡,在报纸上发寻人启事报警,谢谢你在信封里放了十张一千美元的支票,这些年我和阿格丽卡靠那些钱在阿根廷过的很好!”
舒尔茨用手抚摸着纸上爱和巴甫洛夫两个词眼泪突然落在纸上。
舒尔茨这个石头人终于哭了。
“我希望所有的人都能生活的幸福!”舒尔茨说道。这也是他在心里对钱小宝的祝愿。
舒尔茨终于开口了,他在米歇尔面前从自己十几岁开始讲起,讲他到北方大国进入情报机关接受训练后来到中国东北潜伏了二十年的经历。
米歇尔对舒尔茨的这段经历很感兴趣,这对英国情报机关了解北方大国的情报运作手法很有好处。
“你在哈尔滨向北方大国提供了那么多高质量的情报,你是怎么得到的?”米歇尔问道。
“我在哈尔滨发展了一个情报员,是他提供给我的。”舒尔茨答道。
“那个人现在在哪里?回巢了?”米歇尔问道。
回巢的意思就是回到北方大国。
“一九四五年的时候他被日本人杀了。”舒尔茨平静的答道。
在随后的一个多月里斯塔西在西德的情报人员一个又一个的失踪和被捕,斯塔西总部经过调查才发现去瑞士度假的舒尔茨一直没有消息,最后断定他叛逃了。因为这些被捕的情报人员都或多或少的曾经与他有过接触。
可是无论怎么寻找,就是找不到舒尔茨的影子,即使是埋藏在军情六处里面的内线也不知道舒尔茨的下落!
时间又过去了将近二十年,在英国乡下一处小庄园里,化名乔治的舒尔茨正在看电视上的早间新闻。
他已经七十多了,看新闻是他每天必须做的事情。
电视里正在播放着D国总理出访的消息,舒尔茨戴着老花镜心不在焉的看着,突然他的眼睛盯在D国总理身后拎着黑色公文包的胖子身上。电视镜头切换,影像突然消失了。
可是舒尔茨还是久久盯着电视,他已经开始迟钝的大脑努力的搜索着。
在随后的两个小时里舒尔茨焦躁不安, 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就是汉娜喊他吃饭他都没有听见。
舒尔茨翻出电话本找到上面的一个号码然后拿起电话打了出去。
“米歇尔,是我!请你马上到我这里来一趟,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舒尔茨说道。
一个小时后米歇尔坐着轿车来到庄园。
他现在已经从局长的位置上退下来好几年了。
“米歇尔,我要你马上把今天早上七点新闻的录像找来!”舒尔茨说道。
米歇尔看着舒尔茨什么都没有问,他马上出去对司机说道:“你马上去局里把今天早上新闻的录像拿来,再拿一台放像机来。”
两个小时后司机回来了,把放像机接到电视上,放进录像带,画面又出现了。
舒尔茨连看了两边,在放第三遍的时候,他指着D国总理身后那个拎黑公文包戴眼镜的胖子说道:“这个人五三年的时候我在莫斯科见过!”
“你确定?”米歇尔吃惊的问道。
“我确定!”舒尔茨答道。七十多岁的舒尔茨已经彻底的走到他的反面,年轻时火热的理想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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