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翎的双眼之中已经是一片死亡,绝望的情绪在笼罩着他的脑海,他看见的是白羽那没有一丝怜悯可言的仇恨,还有那柄朝他强势斩来的巨剑!一翎毫不怀疑,下一瞬间,便是自己的死亡时间!在天翔的身边苟延残喘了近千年,一翎在今天再次受到了死亡的巨大威胁,而这一次的威胁,和以前他所感受到的完全不同,因为在今天,要将他杀死的,是他的孙子,也是他的传承血脉,神兽白羽。白羽对他一翎的仇恨,就像是化不开的血水一般,没有化解的可能,回旋的余地。
一翎已经绝望地闭上了双眼,他在这一瞬间突然感到了后悔的情绪在心中滋生,他回想起自己的儿子天凌,回想起天翔对他的儿子所作的一切,他突然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坦然,他原本以为自己求生存,并没有什么不对,可是现在他觉得,在伤害了那些和他有着亲近关系的人的感情之后,他的生存,其实也已经失去了意义,而今天,白羽正是要来对他做出惩罚的。
白羽的双眼之中没有一丝的情绪波动,他已经铁了心要将巨剑斩下,让一翎彻底消失,到地狱去向父亲天凌忏悔!
但,就在此时,白羽的身侧,突兀地闪出一道身影,而那道身影在出现的同时,便将白羽挥落的巨剑拦在了半空之中。
白羽有些错愕,转头看向那人,竟然是无名,他有些错愕,不明白无名为何要阻止自己:“无名,你要做什么?”
无名握着白羽巨剑的剑柄,先将他的剑缓缓地压下,而后朝白羽眼神凝重道:“白羽,放过他吧!”
白羽皱一皱眉,无名虽然是他极为信任的人,但是无名的这一个要求,仍然是让他无法答应,道:“无名,你也是要来为他求情的么?”
无名点头道:“算是吧。白羽,我真的不希望你杀他。”
白羽道:“这是为什么,无名?难道像他这样的人,还有生存下去的必要么?你知道他对我做了什么吗?你知道他对我的父亲和母亲都做过什么吗?”
无名叹道:“正因为我知道他对你的伤害,我更不希望你的手上沾染上他的鲜血。”
白羽激动道:“我不明白,无名,为什么我不能杀他!?”
无名道:“他是你的爷爷呀,白羽,无论你和他有着怎样深的仇恨,你的身上,始终流淌着他的血液的,就念在这一点上,你就姑且让他离开吧!”
白羽道:“呵呵!无名,如果说我的身上流淌着他的血液,我就该放过他,那么,我还是要说,对不起,我做不到,也许,在将他杀死之后,我也可以将自己毁灭,我会让自己身上的血液流干,将自己身上他那些肮脏自私的血液全数抽离!不要怪我太过无情,无名,因为,他才是最为自私残忍的那个人!”
无名道:“白羽,我并不是在为他求情,我是为了你呀!”
白羽喃喃道:“为了我?我不懂你的意思。”
无名道:“白羽,你看看他,他现在的模样,还不能让你看到他内心的痛苦么?我看到了,他的内心之中,此时一点也不比你简单,我从他的双眼之中不单是看到了恐惧,还有悔恨,他也是正在被自己做过的事情折磨着的呀!白羽,他曾经间接过你的父亲,也是他的儿子,他也曾经和别人一起迫害过你,而你是他的孙子,也许这的确是无情,自私,但是他得到了什么呢?他得到了千年的生存时间,可是也由此而让心中的罪恶潜伏着,在今天吞噬他的心呀,白羽,我相信你能够看到,他已经在这一刻受到了应有的惩罚,那种惩罚,不单是来自于肉体上的,更多的,是他的灵魂,永远也无法摆脱呀,那还不够可怜么?白羽,这样的一翎,还值得你下手去杀他,还需要你去杀他么?如果你杀了他,他也是你的亲人,难道你不会担心自己多少岁月之后,也会后悔今天所做的决定,而后灵魂不得安宁么!?”
无名的一番话,让白羽的心中,产生了巨大的波澜,他的双眼变得迷茫了起来。无名的劝说,产生了作用,白羽在心中,一遍一遍地问着自己,应该杀了一翎么……
白羽抬头看向一翎,他看见一翎此时显得十分弱小,身上血迹未干,满脸的恐惧,而他的双眼之中,也同样流露出剧烈的情绪波动。白羽在这一刻,几乎是动摇了起来,他感到自己的心中生出无尽的迷惘和些许的疲惫,而那几乎让他想要将手中的巨剑放下来。但是,在这一瞬间,白羽的脑海之中,闪过自己的父亲的模样,闪过母亲因为父亲的死而悲伤地表情,闪过一翎和天翔一起,追杀他的情景,白羽的双眼又一次地变得狠厉阴冷了起来。
他握剑的手颤了颤,有些失神地对无名道:“无名,松手吧,也不要再说了,不杀了他,我无法面对自己,更无法面对我的父亲母亲!”
无名却仍然握着白羽的剑,道:“不。白羽,如果你是这样想的话,那你就真的错了,我敢保证,如果你现在杀了他,你一定会后悔。你仔细想想吧,白羽,你的父亲和母亲,难道会愿意看见你和一翎互相残杀么?他们早已经不在世,但肯定在遥远的地方注视着你,他们一定已经将心中的仇恨放下了,他们也一定不会愿意你背负着仇恨和自责生活下去呀!”
白羽的脸上流露出了巨大的痛苦,他的内心在做着剧烈的争斗,他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恨,却也已经无法让自己下定了决心,对一翎下手……白羽从来没有料到,他会在今天如此犹豫,在这千年隐姓埋名,担惊受怕的日子里,他每一天都在想着回到妖界,找到一翎,将一翎亲手杀死!是心中的仇恨支撑着白羽走到了今天,成为了傲世的强者,有了实现愿望的实力,可是,等到真正要做决定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竟然是那么痛苦!那种痛苦,并不是来源于无名的劝说,而是因为,无名的劝说,让白羽心中那埋藏了多年,连他自己都以为早就不存在的一丝对一翎的情义唤醒,一翎,不管再如何使他仇恨,始终如无名所说,仍然是和他有着化解不开的血脉关系,而这样的一种关系,就像是一根扯不断的线一般,让白羽已经无法对一翎痛下杀手!
一翎早已经做好了迎接死亡的准备,但却迟迟没有等来白羽的巨剑斩下,他沉默地注视着白羽和无名,也听到了两人之间的对话,白羽的心中在挣扎着,在痛苦着,一翎的心中,却是比白羽要痛苦上千万倍!
他在这一刻,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悲哀,意识到了自己的卑微和所犯下的过错,他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没有生存在这个世上的资格!不需要白羽动手,他就已经想要了结自己!
一翎突然爆发出一声狂笑,笑声之中,有着掩饰不住的凄凉和悲哀,他的表情似哭似笑,眼中的痛苦,难以言明。他在笑过之后,便对白羽道:“白羽,不用再说了!你可以不用痛苦,不用犹豫,因为,我会自己为自己犯下的错赎罪!”
一翎话音一落,身上突然便是一阵光芒闪动,而他的长剑,也随之漂浮在他的身前,在他的身后,那对双翼再次出现,双翼笔直地伸展着,但已经显得颓然无力。一翎的突然举动,让白羽和都感到有些意外,但是,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他们便看见一翎身前的长剑漂浮了起来,悬浮在了他的头顶,而紧接着,在一翎的一声凄厉的长笑之中,那柄长剑,竟然便直接朝他身后的双翼斩了下去!
在场的人,在这一瞬间,无不是瞳孔紧缩,惊骇莫名。
每个人都看见,一翎的长剑,着着实实地斩击在了他身上巨大的双翼上,而后,在一阵光芒闪动之中,一翎痛苦地大声嚎叫着,而他身后的剑,却仍是在他的操控之下,继续地割裂着他的双翼!
在场的人,都明白了一翎这样做的后果!飞禽类的妖物,双翼不单是他们的强大依仗,更是他们的生命呀!斩断了翅膀的飞禽类妖物,就像是人类失去了心脏一般,只能是面临死亡的结局!
一翎是在自杀呀!他为了不想再让白羽痛苦,也是为了让自己解脱,选择了自杀!
白羽惊呆了,他内心的震撼,超过了在场的所有其他人,他双眼惊骇而又失神地看着一翎的自杀行径,没有组织,只是呆呆地看着,而直到一翎的的巨大双翼犹如落叶一般从空中飞落,一翎的身躯,在一阵光芒闪动之中,爆裂了来,白羽才像是惊醒了过来一般,凄厉地呼喊出声:“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