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小酒馆,在朦胧的夜色中,
宁侧柏的目光落在远处,漂浮而悠远,再往前便是信州了,隐泽山便在信州境内。
从前带着离儿和两个孩子,便住在隐泽山中,如今倒真想回去看看。
只是眼下,却回不得,既然节度使要抓自己,去了也会给村长一家带去麻烦。总不能因为自己而打扰了他们的平静生活。
一时之间天下之大,竟无处可去。
一股悲怆再次涌上心头,竟然无处可去。
宁侧柏的脸在月光下更显得如润玉般细腻,天下何其之大,竟无容身之地。
同时,心中不免疑虑,烟都为何会有人想抓他。
想到此,宁侧柏心中有了决定,既然眼下无处可去,不若查查到底是何人想要抓自己,又是什么目的。
这样闲散的生活了这么多年,总不能再稀里糊涂的一直躲下去。
想至此,宁侧柏并未马上离开,反而带着无星和无月,偷偷潜入了丰城。
丰城节度使的府邸并不难找,大大的牌匾上写着“喻府”两个字。
门口站着两排守卫,两对石狮在夜色中显得更是威武。
宁侧柏的武功本就极高,轻功也了得,留下无星和无月二人等在原地,他轻轻一跃上了房顶。
院中,一个纤弱的身影,正匆忙行走,是喻雪才刚刚从那小酒馆中回来。
迎面走来的是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身材魁梧,气势夺人,
“雪儿,这么晚才归,成何体统。”
“爹......女儿......女儿想阿兄了,所以在外呆久了些。”
喻雪行了一礼,回答得很是小心。
“想你阿兄了,也不可如此晚归,还未出阁的姑娘,这要是传出去,成何体统。”
原来这人正是丰城节度使,喻建同。
“爹爹的话女儿记下了,女儿这就回去闭门思过,抄女德。”喻雪轻声道。
看着面前纤弱可人的女儿,喻建同的声音也温和了一些,
“雪儿,你母亲过世得早,你和风儿一向乖巧懂事,如今你哥哥去了兵部,可到底只是个闲职,
爹只想为你哥哥谋个好前程,为你寻个好婆家,这样就算去了阴曹地府,我对你娘也能有个交待了。”
说起这些话,此时的喻建同身上尽是慈父的温情,喻雪一时也觉得很是难过,还有些内疚,因而声音更小了些,
“爹爹,女儿知道错了。”
“这些日子你别再出门了,爹爹这几日也有事要忙,你安心在家待着。”
喻建同说罢,转身离开,向书房走去。
喻雪见爹爹走远,才松了一口气,她第一次撒谎,心中也是吓得慌。
娘亲在她很小的时候便过世了,爹爹待她和兄长都极好,是以这些年她也是快乐无忧的长大。
如今自己却背着爹出去送消息,看着爹的脸,心中也是愧疚又自责。
一时心中更加慌乱,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到底是对还是错。
丫鬟阿兰赶紧扶着小姐回了后院。
宁侧柏跟着喻建同来到书房,趴在屋顶上,悄悄地拿开一块瓦片,得以窥见书房内的情形。
此时书房中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应是长年习武,所以身材强壮,气势十足。
喻建同进入书房,屏退左右,掩上了门。
“喻大人,此次可是你立功的好时机,令公子如今在兵部也只是个闲职,若此番事成,令公子便是兵部侍郎了。”
喻建同对来人也甚是客气,
“老夫代犬子多谢大人美言、提携,此次下官一定尽力。”
那人说话中气十足,
“此次尽量要活捉,但那位也说了,若是形势所逼,杀了也无妨。”
一时屋内陷入沉默,良久之后,喻建同开了口,
“老夫有一言,不知当问不当问,这宁侧柏只是宁安伯府一个并不受宠的庶子,也并不在朝中为官,说到底就是个闲人,为何一定要......”
“这是那位的意思,旁的喻大人毋须知道,只管好好办事,自会许令公子一个好前程。”
中年男人冷冷地打断了喻建同的话。
“是......是......下官自当尽力。”
“此次我带来五百精锐,暂时全交予你,任你指挥。如今烟都局势动荡,怕是要有大事发生了,我明日启程回烟都还有其他事情要办。”
那中年男人的语气中也透出几分担忧。
“下官,一定会办好此事,请大人放心。”
喻建同在丰城任职二十年,对烟都的局势并不是全然不知,只是朝中势力盘根错节,他在烟都的经营也算不上得心应手,
若此番事能成,喻风也能当上兵部侍郎,确实是件好事。
“那我便在烟都等喻大人的好消息了。”
宁侧柏看喻建同堂堂一个丰城的节度使,居然对来人这么客气,甚至是言听计从,那背后指使之人想必是位高权重。
只是为何,在烟都还会有位高权重之人想抓自己?一时竟然全无头绪。
正在沉思之时,宁侧柏发现,在不远处另一个黑衣人,也正在偷听书房内的对话。
几乎在同一时间,对方也发现了他,一时之间两人的目光在夜色中对上。
两人心中都很诧异,一是都没想到居然对方的武功如此高强,二是,没想到会遇上还有另一个人在偷听。
两人都知道,对方的武功不在自己之下,于是谁也未出声。
片刻之后,那黑影消失在屋檐的另一端,轻功竟然如此了得。
宁侧柏也轻轻地盖回了瓦片,几个纵身,出了喻府。
无星和无月早已在喻府外等着公子,见宁侧柏回来,赶紧上前,
“公子,可有打探到什么消息?”
宁侧柏自知当下危险,而且对烟都的局势一无所知。
他甚至想不出,是何人想要抓自己,刚才那中年人说留下五百精锐给喻建同,再加上丰城的人手,自己这次怕是插翅难飞。
眼下以无星和无月二人的武功,帮不上忙,只会跟着白白送了性命。
宁侧柏一行人回到客栈,写了一封信,交到无星手中。
“在东凛国并无人认识你们二人,眼下你们两先回烟都,到烟都的长信酒馆,将这封信亲手交到长信酒馆的掌柜手上。”
宁侧柏对无星和无月道。
无星和无月两人跪下,
“公子,小的不走,要陪着公子一起生,一起死。”
“谈什么生死,都得好好活着,你们两人的武功留下来,也只会让我更加牵挂,你们走了,我一个人反而更能放开手。
再者,你们二人送的这封信,或许正是可以救我命的。”
“记住,回到烟都,忘记你们在凤城看到的一切,一个字都不要再提。”
宁侧柏不忘再次交待。
“公子,属下记住了,定然不会多说半个字。”
无星和无月二人一听,送这封信能救公子的命,便未再勉强。
再者他们也知道,确实以他们两人的武功关键时刻说不定真的拖累了公子,两人便将信放入怀中,连夜出发赶往烟都。
留下宁侧柏一个人,窗外漆黑的夜如泼了墨,
眼下他需要知道,烟都的幕后之人,
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