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真的听懂了周卫国的话,几条老犬眼睁睁的望着那几天年轻的军犬身影渐行渐远,直到完全消失。
呜——
又是一声声苍凉而又悲怨的低鸣,那些老犬眸中的激情逐渐被浑浊所替代,拖着年迈病伤的身躯,倒在三尺狗舍中,缓缓入睡。
哪怕再疯狂的热血,再顽强的意志,在无情的现实重击下,也会显得那么的苍白而无力。
正如周卫国所说,它们的时代早已经结束了,或许,也只有在深夜梦回,才能回想起年轻时候的飒爽英姿,豪情无限吧。
周卫国似乎开始明白理解,为什么,这些老犬们一天百分之八十的时间,都是在睡觉。
而正在此刻,忽然间,一声苍劲有力的男人声音传了过来:
“哪怕是巅峰已过,时代虽然结束,它们仍旧有着满腔的热血和不甘,你呢?难道你就打算一辈子在这里混下去吗?!”
这人,不正是一路风尘仆仆赶过来的凌建军。
“首长,你,你怎么来了,我——”
周卫国恍然间神情一颤,激动的望着凌建军这个曾经的龙魂老首长,面色狂喜,几乎下意识的,挺身,立正,敬礼。
然而,他那举起敬礼的右手刚刚抬过肩膀,却忽然间想起什么,神色黯然的落下了。
凌建军自然将他的动作尽收眼里,冷声喝道:“怎么,现在脾气变牛了,老子都不配你的军礼?”
“不,不是——”周卫国神色黯然,连声说道:“我,我已经不是龙魂的兵,自然,自然没资格向您敬礼。”
凌建军忽而豪声大笑起来,“没资格?那就自己把资格拿回来!周卫国,现在老子给你一个机会,让你重新归队,重回龙魂,你能不能干?”
“真的吗?首长!”
周卫国面色狂喜,然而不到一秒钟,却变为一片犹豫和苍白。
“对不起,首长,我,我不能答应您。我和队……和谢兵已经恩怨两清,从此之后,我不愿意和他有任何的关联。”
这些天他也已经想清楚了,糖糖企图吞枪自杀的事基本没有谢兵的所谓‘怂恿’,但毕竟是和谢兵有着直接关系,他心里仍旧解不开这个疙瘩。
“真不同意?”凌建军冷声问道。
“不了。”周卫国说道。
“好!”凌建军大手一挥,也不再劝告什么,直接转身就离去,朗声骂咧咧说道:“那就让谢兵那群小兔崽子烂在丛林,让鬼藤组织那群混蛋随便杀,随便剐,弄死了完事,华夏的兵又不止他们几个,老子才眉头才不会皱一下。”
“首长,你说什么?!”周卫国顿时满脸惊骇,连忙冲上去,一把拦住凌建军快要开走的车,气喘吁吁,匆忙问道:“首长,队长他,他武功那么高,战斗经验那么丰富,为什么会落在鬼藤组织手里?为什么会有生命危险?你,你告诉我。”
凌建军深处脑袋来,玩味笑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们两个,不早就恩怨两清,老死不相往来了吗?”
“我——”
周卫国低着头,沉默半晌,竟然说不出一句话。
凌建军豪气的大笑几声,这才从车上塌下来,重重拍了拍周卫国的肩膀,说道:
“恩怨两清?割破断义?说的轻巧,你们这些年生死与共的情谊断得了嘛?几百上千场战争,同生共死的信仰又清得掉嘛?!在你心里,早就放下了这段事,只不过碍于面子,碍于你那偏执的性格,你始终张不开这张嘴,对不对?!”
周卫国依旧沉默不语,但眼中,已经一片通红湿润了。
凌建军语重心长的继续说道:“你女儿的事我也听说了,但我认为,这丫头做得对,做得豪气,让老子佩服!哪怕是死,也不会去注射那罪恶的毒品,哪怕是死,也不愿眼睁睁看着自己成为瘾君子,成为怪物。这是真气节,这是咱们华夏人的傲骨。连一个六岁的小女孩都懂得舍生取义?你呢?!”
“再看看你自己这幅德行,颓废,无知,钻死牛角尖,你连一个孩子都不如,又怎么配做一个军人,又怎么配做一个男人,甚至于你都不配喂养这些功勋犬!”
“你回头看看它们,它们也是战士,也是立下军功的英雄!面对苍老,面对疾病,连它们都尚且胸揣着热血和信仰,渴望战斗,渴望荣誉。可你呢?再看看你这幅德行,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做它们的饲养员!”
周卫国紧攥着双拳,这一刻,早已经泪流满面,咬着牙,颤声说道:
“别说了,首长,我,我同意归队!”
凌建军置若罔闻,冷声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周卫国提高了嗓门,继续说道:“我同意归队,执行营救龙魂战士们的行动。”
凌建军再次怒吼,如雷声滚滚,“给老子大点声,我听不见!”
这一刻,周卫国瞬间擦干脸上的泪水,用力一踏,身体挺正如标枪一般,高高举起右手,敬着军礼,通红的眼眸里,一片热血似火,奔腾燃烧,声如炸雷,掷地有声:
“原华夏人民解放军,燕京军区龙魂特种大队副队长周卫国,请求归队,执行任务,请首长指示!”
夜风刺骨,如刀子般掠过,一律皎洁月光刺破层层翻滚乌云,映照在他的脸上,棱角分明,坚毅狂热,如炽热岩浆深处,展翅欲飞的火凤,浴火重生。
凌建军望着周卫国足足两分钟,这才回敬了一个军礼,严肃说道:“批准行动。”
“是!”
凌建军重重拍了拍周卫国的肩膀,说道:“这,才像个真正的军人,黑龙,我给你带过来了,三年之内,一直放在我的办公室内,没有人任何人动过,我始终相信,整个世界,唯有你周卫国一人,能够配得上它!”
黑龙,那是世界所有狙击手梦寐以求的神兵利器,也是无数罪恶组织眼中的死神镰刀,它简直是为战争而生,为杀戮鲜血而生。
十几年来,不知道多少狂热的家伙绞尽脑汁,耍尽阴谋妄想将黑龙占为己有,但终究,却只成为他冰冷子弹之下的一具具白骨!
它的主人,从来只有一个——狙神,周卫国!
话音刚落,一个卫兵将早就准备好的,一个普通的一米多长,二十公分宽的黑色布包递给了周卫国,随后凌建军踏上军车,扬长而去,再也没有停留。
周卫国接过黑色布包,双眼之中,依旧一片湿润通红,颤抖着双手,有几分激动,几分渴望,几分心虚的拉开拉链,将那一把通体黝黑,泛着金属光泽的狙击枪牢牢握在手中。
这一刻,冰冷的枪身似乎感受到主人的气息,似乎发出阵阵的低鸣激动声音,握在掌心的一瞬间,一股力量由内而外,瞬间改变了周卫国整个人的气势。
他身如猎豹,势若死神,面色坦然而无畏,双眸之中,散发着鹰隼一般的锐利和锋芒,放眼天下,无一不是他眼中的猎物。
“老伙计,让你久等了!”
他深深吐了一口浊气,轻声呼唤道,魁梧强壮的身子如幽灵一般,迅速的藏匿在夜空之中,无踪无影。
三年了,他沉寂的时间,已经足够久了!
就在周卫国身影消失的一瞬间,那屈居在三尺犬舍中,垂垂老矣的十几条老犬们,却是齐齐挺身扑腾而起,露出它们仍旧尖锐的爪子,和两排森然凛利的牙齿,嘶吼着,狰狞着,咆哮着,仿佛用尽它们余生全部的力量,为这位老友饯行,助威!
嘶吼咆哮声中,之前那一群趾高气扬,雄心满满的年轻军犬们,却是齐齐的夹起尾巴,颤抖着身子缩成一团,低声呜咽,似乎哀求着什么——
它们没有想到,也无法想象,这些早就油尽灯枯,混吃等死的老犬们,为何会有如此惊人,如此震撼狂暴的气势。
十年饮冰,难凉热血。
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作者醉卧漠北说:这一段剧情,非常重要,也非常难写。我从早上九点,到现在,毙掉了五六稿,最终确定了这两章以军犬暗衬,相辅相成的情节。写书,并不像大家想象那么简单,我可以按照开头的方式,写写女人,写写打脸剧情,最多精心安排设定一些剧情节奏,我会很轻松。但是,书写到这里,已经有了他的灵魂,每个人物都有了他的性格和故事,我始终觉得,一本书不能光靠女人和打脸,还得有血有肉,有笑有泪,这是我所追求的,书如人生,人生如书。我希望能将每个人物立起来,将他们的嬉笑怒骂以更合适大众的节奏方式呈现在大家面前,或许我的笔力不够,但我愿意一直去努力完善,这是我的风格,也是我写作的乐趣所在。所以,请多给我一些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