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逐渐远去、直至消失的车队，顾染使劲摇了摇头。
她在胡思乱想什么？
裴砚前往玉城是处理生意上的事情，又不是去上战场。
况且身边还有卫宁这样的高手贴身保护，他自己身手也很好，能有什么好担心的？
大概是她舍不得他离开，才会产生荒谬的怪念头吧？
这么一想，她心里好受一些。
为了驱散心里这种空落落的感觉，她与何鑫打了个招呼，立马动身前往疗养院，借此来分散注意力。
经过上次风波，裴砚另给她安排了一辆车子，是防弹的那种，还安排了经验老道的司机。
身后还有一车保镖不远不近地跟随。
可是路过曾经出事的小树林路段时，顾染还是忍不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到底是谁要对自己下毒手？
其实，她心里是有猜测的。
现阶段，谁最恨她，表现得敌意最明显？
不用说，就是秦素素。
只是现在没有实质性证据。
很快，车子到了疗养院。
顾染没有直接去病房，而是来到另外一座楼的心理治疗室，果然在走廊里看到了正正等待的唐翠。
今天，疗养院邀请了沈昼川前来给乔落治疗。
这已经是第三次正规心理治疗了。
沈昼川确实厉害。
经过他这几次治疗，乔落精神状态已经稳定很多，除了晚上依然会做噩梦，白天看上去与正常人基本无异。
顾染陪着唐翠一起坐在椅子上等候，聊了会天。
半个多小时后，治疗室门开了。
两人连忙起身，开门的沈昼川看到顾染，不禁露出笑容：
“顾小姐，你也来了。”
顾染客气地朝他点点头：
“沈医生，辛苦了。”
乔落坐在治疗室的沙发椅上，面色平静。
唐翠走过去握住她的手，问她感觉如何？
乔落笑笑，说自己今天又回忆起很多往事，在沈医生的鼓励下，对过往的遭遇，也没那么恐惧了。
唐翠高兴不已，连连向沈昼川道歉。
沈昼川温和一笑，说：
“乔小姐是个坚强勇敢的姑娘，如果不是她的配合度高，治疗也不会这么顺利。
我相信再经过一个疗程，乔小姐基本能够稳定下来。”
”那可太好了！”唐翠连连点头。
沈昼川收拾完东西准备离去，忽然问顾染：
“顾小姐，能否送我一程？”
顾染上次与他走了一段路就惹出了不小的风波。
那时候，她因为不习惯被人近距离跟着，进入疗养院后，便让赵家兄弟在大门口等自己。
但自从黑衣人事件后，她不敢再擅作主张，再让保镖远离。
现在就有两一男一女两个保镖不远不近地跟随她身后，剩下的散布在四周不同方位。
有这么多人看着，她和沈昼川一起，就算有人想再作妖，编造谣言，就没那么容易了。
这么一想，她便点头答应：“好。”
唐翠先送乔落回病房，顾染则与沈昼川一起往停车场方向而去。
沈昼川还是自己开车来的。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
“顾小姐，你送到诊所的礼物收到了，谢谢。”
上次黑衣人事件后，为了感谢沈昼川的救命之恩，顾染特意挑了份精致礼物，让人送到诊所，向他表达谢意。
当然，这都是跟裴砚报备过的，免得又被有心之人拿来做文章，
最主要还是怕他那大醋缸子又翻了。
“一点薄礼罢了，最近裴砚出差了，等他回来，我们俩一起请沈医生吃顿饭，当面感谢。”顾染道。
微风拂过，吹起她的长发，抚过她噙着温柔笑意的嫣红唇角。
沈昼川看着她黑亮如星辰的眼睛，还有动人的笑意，忽然停下脚步：
“你变了，跟以前真的不一样了。”
顾染明白，他说的以前，是指他救她的那晚。
“是啊，我终于从以前的黑暗中走出来了。”
“那可太好了。应该是裴砚给你带来了幸福与希望吧？”
不等顾染回答，沈昼川微微叹气，又补充了一句：
“可真羡慕你，能脱离黑暗，走向光明。
不像有些人，一辈子只能与黑暗为伍，永远不得解脱……”
顾染听着他哀伤的语气，意味深长地话语，先是一愣，继而心里一动：
“沈医生，难道你……”
“没错，尽管当年我和你说了很多理智的话，但其实都是假的。
我和你一样，出生在一个不幸的家庭。
如果我说，那个下雨的晚上，其实我不是路过海堤，
而是和你一样，想寻找一个解脱，
结果很凑巧遇到了你，
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骗子？”
顾染一动不动地望着沈昼川。
他的这话太让人惊讶。
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他看起来都是那么温和阳光的一个人。
让人很难将其与不幸、黑暗、死亡等字眼联系起来。
可望着他的眼睛，她忽然又意识到，他说得可能都是真的。
因为如果认真打量，她从那双看似总是蕴含着笑意与阳光的眼睛里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深不见底，冰冷深邃，幽暗无光……
果然，人是会伪装的。
在受过伤害之后，有些人从此满目忧伤，有些人则开始用笑容掩饰伤痛。
显然，沈昼川属于后者。
一时间，顾染百感交集。
原来，曾经竭尽全力将自己拉出死亡的大哥哥，
自己就曾经徘徊在死亡边缘。
“我怎么会觉得你是骗子？”她摇了摇头，
“沈医生，你不是说我终于走出了黑暗吗？
可能你不知道，能让我脱离黑暗的不止是裴砚，还有你！
这些年，一直是你当初对我说的那些话，让我坚持下来。
你送我的那只布娃娃，我一直留着，感觉快坚持不下去时就拿出来看看，用和你的约定，鼓励自己。
要不然，我还真不知道会怎么样。”
顾染没忍住，终于袒露了深藏已久的话。
“真的？你不是在安慰我？”沈昼川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此刻，他的眼眸与之前有了些许不同，眼底深处不再是隐藏的黑暗与冰冷，
还有一道不易察觉的光亮，一闪而过。
但，也仅是一闪而过而已。
“真的，我不骗你。”顾染抬头望着他，笑容如清晨阳光，带着无限希望与朝气。
“所以，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只要坚持下去，总会迎来希望。
沈医生，你还是那么优秀的心理医生，
你能治好像落姐那样的病人，也一定能让自己走出黑暗。”
沈昼川被这笑容炫了一下，不由自主挪开视线，垂下眼眸，轻声道：
“医者不自医啊。”
两人继续往前走，很快停车场就在眼前。
“那么再见了，顾小姐，感谢你陪我走了这段路。”
不知是神经过敏，还是确有其事，顾染隐隐觉得今天的沈昼川有点怪怪的。
可能是刚刚听闻了他刚才那段令人震惊的自白的缘故吧，
总觉得今天的他，忧伤，痛苦，无奈。
与以往那个温和形象，相去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