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昭雪看薛傲越走越快,心里憋着一肚子气,索性赖在原地不走了。薛傲本想不管不顾,但瞧着她俏皮的面容,又舍不得那番心思,这些天她更像是贤妻良母,使他放下的心思又活络起来。
他知道凡事不可强求,但是他还是觉得叶昭雪在给他希望。
薛傲静静看着她,露出一丝温柔浅笑:怎么了,我们快走吧,穿过前面的浅滩,就是朱云城的城外护城河了。
叶昭雪躲闪他的目光,轻轻道:薛,薛公子,这段时日多亏你的照顾,昭雪已觉身体无忧,还有大事在身,先行告辞。
薛傲一愣:昭雪,你身上中了奇毒,还要欺瞒我么?如果你把我当朋友,就安心跟着我,好好休养,这里是南汉,不会有人打扰的。
可是,叶昭雪道:薛公子,昭雪只是将死之人,你犯不着这样浪费时间,给你带来不便,昭雪心中有愧。
薛傲气道:你这究竟是做什么,明明昨日还好好的,你怎的又与我为难,你知道我不能丢下你的。
叶昭雪柔声道:薛公子,在那里昭雪迷惘了,因为心有杂念,所以才分不清现实。可是出来以后,昭雪才知道,昭雪并不适合这里。
薛傲淡淡道:你是在怪我不义,未能知恩图报?
叶昭雪刚要开口,就在前方的湖面驶过来一艘船,船上有一个船夫,正划着船桨,拉着桅杆,顺着风动,哼唱着歌谣,引人注目。
他缓缓唱道:轻摇舟楫诶,饮江河。浩然御风诶,吞风雪。驰骋豪情冷傲骨,无人问津诶,风飘絮。一世英名付江渚,渔樵浅唱诶,大浪淘。
这声音嘹亮豪迈,响彻云霄。
叶昭雪疑惑道:倒是闲情逸致,不过一个船夫也这么有学问倒是奇怪。
薛傲一把抓住她的纤纤细手,不待她反应,笑道:
来,你不是说我迂腐吗,我带你上船。
叶昭雪吃了一惊,身子已经不受控制的飞跃而来,直直跨进船内。
这样走近一看,船夫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江边垂钓,戴着蓑笠,看不清眸子,只能听着他的歌,让人心潮澎湃。
不过由于两人的到来,歌曲也戛然而止了。
船夫倒是没有什么不满,笑道:公子和姑娘从何处而来,又往何处而去。
哦?薛傲静静道:你怎么不问我们为何而来,为何而去。
船夫自顾自的抓鱼,他的箩筐已经装满了整整一筐,他的右脚勾着桅杆,左脚划着船桨,简直不可思议。
薛傲的话他不置可否,淡淡道:世人南来北往,纷纷扰扰,老汉在这里就是图个安静,要是对谁都盘根问底,岂不乏累?
薛傲笑道:你就不怕我们对你不利?
船夫毫无怯色,淡淡道:老汉不过是山野刁民,有什么值得惦记的,公子和姑娘仪表堂堂,老汉愿意做引路人,载二位一程,去往朱云城。
哦?薛傲静静道:你怎知我们是去朱云城。
船夫哂笑不已:穿过这条河就是一座山头,再翻过去就是朱云城的护城河,难道公子和姑娘会做舍近求远的蠢事?
薛傲一下子闭口不言。叶昭雪一直沉默不语,此刻插话了:老人家,能否再哼唱几句方才的歌词。
船夫欣然应允:好啊,女娃娃喜欢,老汉岂能推辞,说起来也是献丑,这歌词是老汉无意之中听到的,觉得喜欢便编造了曲子,日夜歌颂了。
老人家你竟然会谱曲?叶昭雪敬佩道:真是令人钦佩,如此大才怎的屈居江渚之上。
老汉不再说话,自顾自哼唱起来。望着江水滔滔,大浪一叠接着一叠,被此等情景吸引,薛傲情不自主的跟着哼唱起来。
于是泛舟于江边,好一副诗情画意。
叶昭雪大感奇异,甚至就连船夫也紧紧注视着薛傲。因为薛傲哼唱的一字不差,而且惟妙惟肖,就连哼唱的音调都如出一辙,发出的浑厚声音反而略胜一筹,更能打动人心。
叶昭雪目光发亮,她觉得薛傲的谜太多了,似乎没有什么是他不会的,自己好像渐渐要沉沦了。
唱完,曲罢。船已经驶离许久,薛傲问道:船夫,我们何时能到朱云城。
老汉因为激动,老脸通红,已经没有在意他的称呼了,摘下斗笠,露出灿若明星的双眼,停下鱼钩,稽首便拜:
公子真是大才啊,竟然模仿老汉模仿的惟妙惟肖。
薛傲扬手淡淡道:哈哈,只不过是微末伎俩罢了。
叶昭雪撇撇嘴:真不知羞,也不知谦虚一点。不过薛公子,你真是令昭雪大吃一惊,昭雪想知道,你怎么会模仿这门技艺的。
薛傲静静道:韩愈在《师说》曾说术业有专攻,我这不过是一点把戏,这也是家父喜欢口技的缘故,他经常带着我去各地茶楼听曲,一来二往我就铭记于心了。
老汉闻言,欣然道:原来公子天赋异禀,不知能否随老汉去寒庐小住几日,老汉有些音律上的问题想要一探究竟。
你不是一介草民吗,怎会音律呢?莫不是也是盗用别人的。
薛傲这句话可就不客气了,顿时惹得老汉吹胡子瞪眼,叶昭雪都有些看不过去了:薛傲,你怎么回事,说如此伤人的话。
不碍事,不碍事。老汉自知失言,也不再多嘴。脸色忧愤,始终晦暗,就这样载着他们回城。
待到临近黄昏,船身终于停靠在岸,湖面倾泻着波光粼粼的光芒,渐染两侧的桃树。
老汉静静道:公子姑娘,既然已经到了,老汉就不远送了,还望你们多多保重。
叶昭雪只对后周人痛恨,对这些善良的人还是有好感的,笑道:谢谢老人家,你也注意安全。
薛傲则是一直冷冰冰的,也不开口。
看到这里,老汉欲言又止,收起了继续祈求的心思,默然摆船回返,徒增些许落寞。
走在岸上,叶昭雪冷然道:薛公子,既然你有过这么多开心的事,为什么总是冷冰冰的呢,你对待所有人似乎都不冷不热,莫非别人对你的好你也感受不到吗,而且看起来你好像对我们女儿家有很大意见。
薛傲淡淡道:你觉得谁对我很好?
叶昭雪静静道:顾大哥和萧嫂子,包括这个船夫,不都是诚心诚意对你,你为何要浑然不顾。
诚心诚意?呵呵。薛傲冷笑道:你太天真了,要不是因为我的身份地位,或者我的学识,谁会诚心诚意,即便是这样的对我好,也不过是虚伪的谎言罢了。
叶昭雪气道:薛傲,你简直不可理喻。
是吗,也许吧。薛傲忽然语气低落了下来。
你告诉我,是什么让你变成这副样子的?
薛傲幽幽道:说来话长。
叶昭雪:那你就长话短说。
薛傲没有说话,静静往前走:前面这座山头很高,我们是翻不过去的,等到明日绕着山路走出去吧,还好我认识路。
叶昭雪看他不回答自己,怒气汹汹:喂,薛傲,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你就不能说句话吗,和一个冰块一样。
薛傲忽然转头看她一下,随即瞬影移到她面前,对视着她的眼眸,挑起她精致的下巴:不要聒噪了,相比之下,我更喜欢安静的听你说话,更想感受你那颗诚心诚意的心。
你。叶昭雪脸色发烫,又有发红的迹象,急忙打开他的手,怒道:你又碰我,说,你占了我多少便宜了。
薛傲不置可否,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鼓囊囊的。
叶昭雪疑惑道:这是?
薛傲静静道:这是药酒,滋补身子有奇效,里面加了红枣和香菊,我从顾大哥那里带回来的。
叶昭雪轻轻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红枣和香菊。
薛傲淡淡道:你忘了我们在柴桑的时候,曾经有位郎中询问过你的食用喜好?那张药方我一直藏着。
随即他头也不回的往前而去,叶昭雪一下子不知说什么才好。
只能在心口默念: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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