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扶着椅背站起身，缓缓将身体移了过去。背对着阳光射进来的方向，枯坐在椅子上，表情变幻莫测。
莫钦已经被曹阙带着离开，偌大的办公室内只剩下他一个人。
腹部的疼痛不断提醒着方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回忆起从认识莫钦的第一天到现在发生的事情，于凛辰的脸上挤出了一丝自嘲的冷笑。
堂堂于家太子爷，从京城到c市，追捧他的人在哪里不是能排出一条街来，却偏偏栽在了这么个人身上。
莫钦，恶毒又自私，表里不一、为人狠毒，人品作风没有任何可取之处。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让于大少爷像着了魔似的不断在他身上投入时间精力，甚至还低下从未向别人低过的头颅委曲求全地求交友。
在秋山上，更是对那人不离不弃、尽心尽力地照顾。
自以为是地以为已经是莫钦的朋友了，其实对方只不过把他当做一条舔狗，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在莫钦的眼里，他什么都不是。
最后的最后，什么好都没落到，还挨了一脚踹，断了根骨头。
这就是他上赶着去舔莫钦的结局。
对于骄傲的于大少爷来说，这简直是他人生中最可笑的经历。
想到这儿，于凛辰冷如冰霜的面容裂开一道口子，掩于其下的阴鸷、狠戾纷纷翻涌而出。
既然莫钦对他的示好那么的不屑一顾，那就让他知道，当他不想用友好的方式跟他交朋友后，惹到于家太子爷，究竟会是个什么下场。
----
第二天，安洋照常来到学校。
课间，刚从洗手间里出来，便看到于凛辰靠在不远处的栏杆边，正看着这边，似乎已经在走廊上等候她多时了。
安洋心觉奇怪，还没等她开口，就听少年对她道：“上次你不是说想让莫钦彻底抬不起头吗？你还想继续这么做吗？”
“听说你们安家和莫家在生意上往来挺密切的，是吧？”
因为于凛辰在办公室里的那次发疯，莫钦和他彻底决裂了。
明面上井水不犯河水倒也看不出什么端倪，只是当莫父再次提起让他和于家少爷搞好关系时，莫钦嘴里含糊其辞起来。
好在之后于凛辰再也没来骚扰过他，似乎是被曹阙那一脚踹清醒了。
然而很快，莫钦就知道他沉寂的原因了。
从十月初起，莫家的生意开始频繁出现问题。
起初，是几个重要的竞标被对手抢过去，后来，一些子公司的营收税额又出现丑闻。
到这为止，莫家家大业大，损失还在可控范围内。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莫家的核心产业技术被盗，紧接着便是资金链断裂。
纵使莫父想尽办法补上亏空，也阻止不了如同山倒一般的资产崩坏。
而就在这时，安家叛变了。
原本，因为两家的亲家关系，莫父将相当一部分绝密资料交给安父在保管。这些资料一旦泄密，倒霉的不仅是莫家，安家更是要受灭顶之灾。
所以莫父从不相信安家会倒戈。然而事情还是发生了。
这件事说来安父也有点冤。
他并不是一开始就想出卖莫家，而是安洋从他的保险柜里窃取了那些文件，通通塞给了于凛辰。
所以在于家的操控下，针对莫家的打压才能那么顺利。
知道真相后，安父也没有别的选择了，毅然决然地投靠了于家。
如果不这样的话，迎接他的必定是破产的结局。
可是莫家却没有安家这样的退路。
盟友叛变、对手来势汹汹、支柱产业摇摇欲坠、濒临灭顶之灾。
就在莫父快要走投无路的时候，于凛辰给他提供了一个选择。
----
深夜，莫家宅邸。
莫钦疾步走上二楼，来到书房门口，敲了敲门。
从里面传来一声低沉的“请进”。
打开门，便看见鎏金装饰的书桌前，正坐着一个形容憔悴的中年男人。
这些天，为了重新支撑起莫家的生意，莫父打了无数电话、四处奔走寻求资金链，好几天没合过眼了。可惜仍旧无能为力。
在利益面前，没有义气可言。
莫钦站在父亲跟前，一脸严肃道：“安家叛变已成事实。不仅如此，我还在公司内部发现有商业间谍窃取我们的机密的痕迹，于家这一回手段极其下作，实在是太过分了！”
莫父叹了口气，亲自为儿子倒了杯水。
“喝点水吧，这些天你也辛苦了。”
“于家这一回是打定主意要搞死我们，再怎么防备也是没用的。”莫父愁容满面，俨然是想放弃抵抗了。
莫钦站起身，义正词严地劝说父亲：“父亲，就算支柱产业被搞垮了，只要我们能够断臂求生，保住一些其他的资产，依旧可以找机会东山再起的。”
莫父却摇了摇头：“莫家之所以能有今天的规模，都是从你爷爷那辈就开始打拼积累的。东山再起说得容易，有于家在，我们想要保住别的资产也难啊。”
莫钦沉默了。
他端起水杯抿了一口，一边思索着。
其实，这次针对莫家的对手大部分都是于凛辰从他母亲那边继承来的公司。到底是谁在针对莫家已经不言而喻。
可是莫钦仍旧不敢相信，只是因为自己招惹到了对方，于凛辰便要下此狠手吗？
一旦莫家倒下，于家在S省的资源未必能够独占鳌头，到时候只会让局势更加混乱，对于家有害无益。
于凛辰难道已经疯到宁可自断一臂也要看到莫家倒下？
莫钦有些犹豫要不要告诉父亲这件事可能是因为自己而起。
他没料到和于家少爷之间的龃龉竟会发展成莫家的灾难。
如果真是因为这样，为了莫家，他愿意去向于凛辰低头求饶。就是不知道对方会不会放过他了。
莫钦低头思索良久，最终决定向莫父和盘托出。
他张了张嘴，刚想开口，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有些不对劲。
不仅浑身像是没了力气，连视线也开始摇摇欲坠。
“父亲？我......”莫钦直觉不对，然而才刚说了三个字便有些支撑不住了。
脑袋像是铁做的一般变得很沉很沉，眼眸中莫父的影子也逐渐开始产生分身。
对于儿子的异样，莫父却没有表现出半点意外。
他冷静地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叠而放，注视着莫钦慢慢挣扎着倒了下去。
眼睛里射出商人那种淡漠的精明，似乎眼前的并不是自己的亲儿子，而是一个商品。
嘴中幽幽发话：“抱歉，我的儿子。这是于凛辰跟我做的交易。反正莫家的危机也是因你而起的。用你换莫家继续辉煌下去，不管从哪种角度来看都非常公平。”
这便是莫钦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