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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氏中毒的消息没有散出去,她解毒之事,自然也就无人知晓了。

只是接下来一连几日,于嬷嬷将云氏的一应饮食,都是卡的十分严苛。每次有了入口的东西,都会被她先行用银针试过。当然,做这些的时候,屋子里不会再有第二个下人。

很快,于嬷嬷便查到了下毒之人的手法。

令所有人意外的是,那毒竟然不是下在了她平日的饮食中的,而是下在了她的茶中。

而经过几天的试探,这毒也不是定时下的。有的时候是早上,有的时候是半晌,还有的时候是在晚上。

云氏很快就明白了过来,将三天发现毒茶的时间与茶水音值守的丫环一对比,便查到了下毒之人,竟是林少康带过来的一名丫头。

林少康和浅夏听到了消息之后,自然是都快速地到了云氏这里,并且是下令于嬷嬷外松内紧,院子里不显什么,可是屋子里的气氛,却是异常的诡异。

为了不让人起疑,所以这一次,并未让云长安过来。如此,在外人眼里,也不过就是这一家人,在联络感情罢了。

“红珠?”林少康一看到了跪在地上的人,立马就表现得极为意外,“你?怎么会是你?”

红珠的脸色一白,咬紧了自己的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有些恨恨地看着对面的云氏。

浅夏昨天将于嬷嬷叫过去,就已经听于嬷嬷大致地将这院子里有些头脸的人都说了一遍。

这红珠,原本是林老夫人赏给林少康的丫头。当年的主意原本是要做通房的,只是没想到,林少康自边关回来以后,听到了云筱月再嫁的消息,竟然是一怒之下,将所有伺候过他的人全都赶了出去。

后来,在大公子成亲前,老夫人将她叫了过去,叮嘱了一番后,便直接将她送到了大公子的身边。只是可惜了,那会儿大公子的眼里就只有他的未婚妻,哪里还能看得到旁人?

此时的红珠,眼底里有懊悔,有不甘,更有对云氏的嫉恨!

红珠一想到了当初自己接近大公子,他对自己的第一句话,便是让要自己歇了所有的非分之想,好生地当差,否则,他是不会顾念老夫人的情面的。

饶是如此,在红珠的眼里,她已经是林少康的人了,当初老夫人对她的许诺,还有亲眼看着与她一并被送到了二房、三房的人,都被主子收了房,甚至是三公子还将那个丫头给抬为了妾室。

可是反观自己呢?

自己守了公子五年,跟自己一般儿大的几个丫头都已经当了娘了,可是自己现在却还只是一个二等的丫头。她怎么能甘心?

“为什么?我自认待你不薄,念在了你是老夫人赏过来的人,从未对你有过任何的责罚。你为何要谋害夫人?”

红珠面有愧色,也不知是因为她后悔了,还是觉得自己对不住林少康,又或者是事发了,她觉得对不住自己背后的主子!

“红珠,你抬起头来。”

红珠一咬牙,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看向了浅夏。

事已至此,再辩驳也是无用。而且大公子的眼里始终就没有自己,这一点,红珠很清楚!即便是自己求情,也未必就能留得一条性命在。既如此,倒不如拼一把。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自然不能在临死前,还被大公子小瞧了去。

浅夏看着一脸的倔强和抵死不认错,只觉得这样的一个姑娘,倒还真是有些可惜了。

这样有傲骨的姑娘,到底是为了什么,竟然是敢算计她的母亲?

浅夏的眸色渐深,此时屋内,已无旁人,于嬷嬷和三七分别在门外守了,而她自己又是背对着两人,自然不必担心他们能看到什么。

“红珠,我知道你心里委屈。想必你也是身不由己。你放心,只要你能将幕后主使你的人说出来,那么,我自会求了母亲饶你一命。”

没有人看到浅夏眸中的变化,而正与她四目相对的红珠,突然就感觉自己的眼前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旋涡,然后不由自主地,便被吸附其中,再然后,似乎是有什么东西侵入了她的脑子里,让她一时畏惧,竟然是有些慌乱了起来。

“我说!我说!”

因为有浅夏挡在了她的身前,所以,林少康和云氏都没有察觉到红珠有什么不妥。

“是,是四夫人身边的婉儿姑娘给的我。她说这种东西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坏处,只要每天一点点,不会要了夫人的性命,却会让夫人渐渐疲惫,不能再尽心尽力地伺候将军。所以,所以,我便大了胆子,给夫人用了一些。”

红珠的声音有些呆滞,虽然并不是很明显,不过林少康仍然是察觉到了。不过,在他看来,许是红珠是被吓到了,所以才会如此!毕竟只是一个姑娘家,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一旦被揭穿,她便只有被赐死的份儿,心中害怕,倒也不足为奇!

浅夏的唇角一勾,四夫人?方氏么?

“是婉儿姑娘亲口告诉你这些的?”

“是!就是她!她还说,这种药没有毒性,只要是每日定量,夫人也不会死。只是不能侍寝而已。我没有谋害夫人的意思。我只是想要得到将军的一点点的垂怜。我也是被逼无奈。老夫人将我赏给了将军,我自然就是将军的人了,可是将军迟迟不曾碰过我,我也是没有办法了。若是再不能得到将军的垂爱,怕是老夫人会将我彻底地当成了弃子的。”

浅夏不语,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回身,看着自己身后的林少康。

他一脸铁青,那紧紧抓着椅臂的手上,可见其筋骨爆起。

“就为了这个,你就向夫人下毒?”

许是因为没有浅夏的重眸,所以红珠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可是其脑子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几乎是出于本能,便直接为自己辩解道,“我没有!我没有下毒。婉儿姑娘说那东西不会害死夫人的,只是让夫人缠绵病榻几个月,如此,我便有机会服侍将军了。”

话音未落,红珠动作极快地伸手将自己的嘴巴捂住,眼神中闪过了一抹不可思议,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是将这一切给说了出来一般,瞪大了眼睛,六神无主地来回转动着。

浅夏不语,婉儿是四夫人身边的丫环,却未必就是四夫人的人,这一点,她可是很清楚。在高门大宅之中,这种借刀杀人的手段,前世自己也不是没见过。

若是果真是四夫人对母亲起了杀心,只怕未必会派了婉儿亲去。毕竟,那个婉儿,可是四夫人方氏身边儿的陪嫁丫头,极得四夫人的宠信的。

方氏是什么人?八面玲珑的主儿,做事岂会如此地不小心?

浅夏才刚刚到了云氏身边,便听得云氏一声惊呼,再转身一看,红珠已是口吐鲜血,倒在了地上。

相较于云氏的惊诧,浅夏的表现,太过镇定,就连林少康都难免地紧了紧眉,毕竟,这是服侍了他五年的丫头。

等到将这里清理干净,浅夏知道,那幕后之人,定然很快就会收到消息,或许,很快就会再有别的计划。只是不知道这一次,被她拿来当枪使的,还会不会是那个婉儿?

次日半晌,浅夏陪着云氏在后花园里走走,许是昨天的事情太过突然,云氏的精神有些差,脸色到现在都是有些白的。

“母亲不必自责,那是红珠自己选择的路,与旁人无干。”

“话虽如此,可到底也是一条性命!况且,她也曾说过,如果不是老夫人相逼,怕是她也不会出此下策。”

“母亲是觉得她太过可怜了?”

云氏停了脚步,有些意外地看着身边的女儿,对于红珠的死,她表现得太过冷淡,太过镇定,这让她隐隐觉得,自己女儿的心,似乎是比五年前,更硬了一些。

“难道你不这样觉得?”云氏的眸底有些复杂,看着娇美如花的女儿,明明只有十五岁,可是她所表现出来的神情和态度,却是像极了一个历尽沧桑之人。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如果她不是对自己的主子起了不该有的心思,也不会被人利用,再落得如此下场。母亲,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选的,我们没有办法代替别人做任何决定。更没有什么立场,来为不相干的人难过伤心。”

听着这有些近乎冷情的话,云氏突然就觉得心底有些发寒!

这是自己的女儿呀!

虽然她一早就猜到了这五年里,她不可能只是单纯地养伤这么简单,可是现在从自己的亲生女儿的嘴里听到了如此冷静且冷血的话,还是让她有几分的揪心!

本该是花儿一样的年纪,花儿一样的人生,此刻,却是如那崖上的松柏,虽然顽强、长青,让人赞颂,可到底不该是一个女儿家,该有的人生。

“小夏,你心里,可恨母亲?”

浅夏微怔,不明白母亲为何会突然有此一问,待看到了母亲眼底那深深的自责,以及脸上有些不太甘愿的表情时,她明白了。

母亲在担心自己!

母亲虽然性子软一些,可是对于许多事,也都是了然于心的。怕是母亲也猜到了这五年来,自己跟着舅舅到底学了什么,做了什么,所以,让她心疼了!

浅夏知道,秘术师,迄今为止,能让众人承认并且是膜拜的,没有一个是女子!

一来是因为女子有此天赋的极少,二来,则是修习秘术,绝非是说起来那般容易的。虽不及习武那般的辛苦,可是于心智上,却是极其痛苦的!

浅夏每每修习那些秘术的时候,都会事先提醒自己,自己是谁,自己的责任,否则,很容易就会将自己陷入那无尽的美梦之中,难以自拔!

也因此,秘术是许多人可望而不可及的!

百余年前,太多的人,因为渴望成为秘术师,渴望拥有超越常人的力量,而最终将自己困顿于内,废掉了终生。

也因此,浅夏小小年纪,虽然秘术上大有进步,可是于感情之上,却是相当的淡漠。并非是她天生凉薄,而是她已经将自己的心智修习得宛若寒铁一般,坚不可摧!

也唯有如此,她才能在遇到了真正的对手的时候,不会被对方所迷惑。这也是为什么,她当初能轻而易举地对桑丘子睿和皇甫定涛都施了催眠术的原因。

其实,云氏应该庆幸,如果不是因为浅夏遇到了穆流年,怕是她的性子,将会更加地冰冷。

这也是为什么,五年前,云苍璃会答应了穆流年的真正原因。

除了真正修习秘术的人之外,别人不会明白,为什么苍溟的国师会高冷如天山雪莲,为什么北漠的国师,无论男女,都是那般冷情?美人儿再美,在他们的眼里,也不过就是一张可有可无的皮囊?

人人都道云家老太爷,一生对夫人用情至深,可是只有云老夫人自己知道,她的夫君到底是一个多么冷漠的人。

人人都以为云苍璃宛若谪仙,气质高华,且多年来,只娶夫人一人,不纳妾,不收通房。可是只有程氏知道,她的夫君,虽然只有她一个女人,可是却无法让她感觉到真正的所谓用情至深!

浅夏脑海中一下子闪过了什么,只是太快了,没等她想明白,就已经一去无踪。

看着眼前,有些焦虑和担忧的母亲,浅夏抿唇笑笑,“母亲,您这是怎么了?女儿怎么可能会恨母亲?母亲是女儿在这世上最为在意的人了。母亲勿要多心,女儿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云家,是女儿此生必须要守护的责任。母亲,这天底下没有什么理所当然的好处和幸福,所以,我们不能将自己得到的,就当做是别人应当付出的。”

云氏一时觉得脑子有些不够用了,原本是打算与女儿好好谈下谈,毕竟是一个女儿家,不能太冷情了,不然的话,将来还怎么嫁人?这样的性子,便是嫁了人,只怕也会不讨喜。

哪知道现在自己竟然是被女儿给了一番长篇大论,而且仔细一琢磨,女儿说的还是句句在理。

云氏微微拧眉,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母亲,女儿知道红珠的死,让您受了惊吓,只是母亲,您有没有想过,您的身边,怕是不止一个红珠!”

这话说的有些犀利了。

云氏的身子微微一僵,嘴巴微张,对于自己身边是什么样的状况,云氏心里自然是有数儿的,可是没想到现在被女儿如此戳破了,她总觉得有些怪怪的。好像自己就是一点儿自保的能力也没有,要处处依靠别人来保守了。

好一会儿,云氏才冷静了下来,“小夏,母亲知道这几年你在外头也吃了不少苦。母亲自己是何处境,自然是心里有数。只是昨日红珠?”

云氏苦笑一声,“要说起来,云珠会有今日,怕还是有我的过错。”

“母亲此话何意?”浅夏这会儿感觉出来,母亲身上的自责,是发自内心的,并非只是因为看到了红珠中毒而亡的惨样而吓到了。

云氏略有些尴尬,看了身后的于嬷嬷一眼,便挣开了浅夏的手,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

于嬷嬷会意,有些话,她这个当母亲的说出来,的确是有些不合适。

“回小姐,当初夫人怀了小公子,自然是不方便再伺候将军,后来,知道红珠是老夫人赏下来的人,自然就不想拂了老夫人的意,所以便有心让红珠到将军身边伺候。等到红珠与将军有了肌肤之亲,再做主为她开脸。”

浅夏注意到了母亲的神色有些不对劲,想到好歹也是长辈之间房里的事,若是由母亲来说,的确是有几分的别扭。

“结果呢?将军没碰她?”

“岂止是没碰她?直接就将人给赶了出去,还大发雷霆。自那以后,红珠便被罚去了茶水房做事,这上茶等一些但凡是能看到将军的差事,都被派给了别人。”

浅夏这回听明白了,“这是将军的意思吧?”

“正是。只是,怕是那红珠自那以后,就记恨上了夫人了。”于嬷嬷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

浅夏想到了之前自己不在京中,母亲不也是过得很好?

这一次的事情,的确是有些意外!若是自己没有回京呢?那么母亲岂非是命悬一线了?

等等!不对!

这一次,浅夏似乎是抓住了一些什么,开始拧眉深思,踱步到了一旁。

看到这样的浅夏,云氏只觉得有些陌生,那种明显就是自己错过了女儿什么的感觉,一下子将她给淹没其中!

云氏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用力的挖着,那种疼,深刻入髓。这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可是她这五年来到底是过的什么样的日子,她这个做母亲的,却是一无所知!

云氏知道,无论是五年前,还是这五年间,自己这个做母亲的,都是十分地不尽职的!

浅夏小的时候,自己的性格太懦弱,人人都说为母则刚,可是自己到底还是没能冲破软弱的这个牢笼。竟是险些害得女儿在卢少华的脚下,丢掉了性命!

好不容易脱离了卢家,可是她们母女分离,五年的时间,浅夏的生活、经历、悲喜等等,对于她来说,就是一片空白!

云氏并不埋怨哥哥,可是她却无法让自己去坦然地接受这一切!

她知道,当初哥哥既然是曾提出过要带她入山,就必然是有其非她不可的理由。

这五年来,女儿到底学到了什么?为何她的性情如此冷淡、平静?遇事不慌不燥,比自己还像是一个大人!

一旁的浅夏,则是慢慢地将她回京后的一切,开始不停地在她的脑海中回放着。

先是云若谷的遇袭,再是母亲的中毒,一桩桩一件件,看似是毫无关联,可是实际上,却让她感觉到了同一种阴谋的味道!

倏地,浅夏的眼睛睁大,一抹暗茫在其眸中乍现,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然后神色有些急切道,“母亲,您在此稍坐,女儿有事要去找哥哥一趟。”

说完,也不待云氏有什么反应,直接就跑出了后花园,那匆匆忙忙的样子,倒是将云氏给吓了一跳。

“这孩子,你说,不会有什么事儿吧?我怎么瞧着她像是有什么心事似的?”

于嬷嬷的眼神从浅夏的背影上移了回来,“夫人放心吧。小姐长大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浅夏急匆匆地找到了云长安,看他正专心地配着药,也只能是在一旁站了,慢慢地将自己的呼吸调匀。多年的相处,让她知道,这个时候的云长安,是最惹不得的!

云长安醉心于医药,虽不至成痴,可是也差不了太多了!

若是在他配药,或者是炼药的时候被人打扰,那反应,可是会令人刮目相看的。

好一会儿,云长安将最后一味药也秤好了,再与其它的几味药合在了一起,然后小心地包好,遂吩咐云雷将这些都送去小厨房里熬着,两碗水煎一碗,熬好了,就直接给云氏送去。

“妹妹什么时候来的?”

“在你刚刚开始配药的时候。”

“呃?”云长安一时愣了一下,然后有些傻乎乎地笑了一声,“刚刚的确是没看见你。来,咱们到外面坐。这里的药味重,知道你不喜欢。”

浅夏看着云雷将药拿去了小厨房,亲自熬药,便和云长安一起到了院子里,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刚刚因为着急,所以等在了门口,也没有觉得那屋子里的药味儿太难闻,可是这会儿出来了,才觉得自己的心肺里好像是处处都弥漫着苦腥味儿。

好不容易将体内的那种药腥子味儿都给呼了出去,再将新鲜的空气补充进来,浅夏才淡淡地开口道,“我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什么?”

“我需要借用一下你的灵摆。我的那个,你也知道,还给桑丘子睿了。”

云长安呆了一下,然后直接就扭头钻进了寝室中,很快,手上就拿了一个颇为精致的坠子出来,上面还系了一条大红色的线,阳光下这么一照,倒是有几分鲜血的颜色了。

浅夏与他一同到亭子里坐了,这里反正也没有外人在,云长安将亭子的帷帐全都放了下来,这亭子里便已是有些昏暗了。

约莫半柱香后,浅夏才回神,手一紧,眼睛从那坠子上离开,手中的灵摆,便慢慢地停了下来。

云长安见她停了,立马又将那些帷帐都再次收拢了起来,“如何了?”

浅夏凝眸不语,许久,声音才有些晦涩道,“我无法确定。”

“什么意思?”

浅夏垂下了眼睑,伸手摸了摸自己脖子上戴着的一串珍珠项琏,“能将此事做地如此隐密,且悄无声息的人,你以为还会是谁?”

说完,浅夏起身,脸色再次恢复了往常的从容沉静,“我的占卜之术早已超过了舅舅,连我都不能占卜地出来,你说,这世间能有几人,有这样大的本事?”

“你说是蒙天?”云长安有些意外道。

浅夏摇摇头,“蒙天的武功,或许会在舅舅之上,可是这秘术一道,他未必胜得过舅舅,否则,两人也不会有了这么年的纠葛,始终未能解决。”

“不是他,还会是谁?”

浅夏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那神情,像极了发现自己被猎人盯上的猎豹,危险而透着一种嗜血的信号。

“能做成此事的人,未必就一定是一个秘术高手。有些人,有些地方,即便是秘术师,也是不能轻易地窥探的。比如说,皇宫。”浅夏话落,手劲突然加大,那一串完美的珠琏,一下子,便散落在地,不停地滚动着。

云长安的脸色一变,刚刚浅夏的意思,难不成是说,此事与皇宫里的那位有关?

浅夏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浊气,然后微抬了头,阖上眼,似乎是在享受着这难得一个暖日的温和阳光,可是吐出来的话,却让人感觉到了一种由脚到手的冰凉。

“怕是我们从凤城回到紫夜之后,就已经被人盯上了。他还是不放心呢!即便当年我是以重伤之名离京,现在突然回京,仍然是让他有些不安了。所以,才会有了城门前的那一箭,现在,又有了母亲的中毒。”

“妹妹,可他是帝王,他何故如此?难道我们表现地还不够低调吗?”

云长安不懂,云家明明就只是一门心思地求个安稳,为何就这么难呢?

“哥哥,他这是在试探,试探我们的实力,无论是头脑,还是其它。毕竟,当初在安阳城,我们出手帮了桑丘子睿。他这是想要确定,你的医术是否真如传说中的那般神通,还是根本就只是一个骗局,借以来掩饰我们云家新一代秘术师的事!”

云长安摇摇头,这个答案,太让人匪夷所思了,堂堂帝王,竟然是会用了这种方法来试探他的臣民?这也太离谱,太让人心寒了些吧?

就算是皇上忌惮云家,想要除去云家,可是林少康呢?这个为了紫夜立下了赫赫战功的大功臣,难道就要因此而承受丧妻之痛吗?

“那一箭,若是真的射中了二弟?”云长安的脸色更白了些,他现在都不确定,那日在城外,那一箭,究竟是威吓,还是真的要置云若谷于死地了。

“这么多天了,我们一直都忽略了他。能顺利地拿到了右卫大营的兵器的,又岂会只有二皇子?兵部和工部,又岂会都是两位皇子的人?”

这个消息太过震撼了,云长安半天没有缓过神儿来。

要说以前,他们偶尔也会提及了皇上,提及了他们云家所面临的窘境,可是现在,他们才刚刚回京,甚至于在他们未入城之前,就已经开始被人算计了!

这个消息,一时还真是让人难以接受。至少在云长安看来是如此。

小亭内,陷入了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

浅夏的眼神随着地上散乱的珍珠的滚动而来回地移动着,任谁看了,也会意识到她正在走神儿。

云长安休息了一会儿之后,脑子里也开始越来越清晰了。

想想那右卫大营的箭,想想能在城楼上,射出那一箭的人,再想想,能拿到了北漠皇室的巨毒思空的人,这范围,已经是被缩小到了一个极致的范围!

云长安的眼神有些呆,“妹妹,你为什么不觉得这会是那个和宁长公主做的呢?”

“她?你觉得她有能力,收揽比我还厉害的秘术师么?即便是有,只怕那秘术师也是受命于帝王的。”

云长安这会儿已经是感觉到了气闷,“四国的皇宫中,都曾被德高望重的秘术师为其布过阵。而历代的国师或者是秘术师,都会帮皇宫来修复这个阵法。妹妹,你所说的什么也查不出来,就是因为这个?”

浅夏的表情有些沮丧,“那个所谓的阵法,其实是极其简单的。对于常人无用。是专门用来对付秘术师的。占卜不到,窥探不到。否则,那皇上晚上睡在了哪座宫宇里头,怕是我们都能探查得到了!”

云长安默然,她说的没错。占卜之术,虽然是对于任何的问题的结果,都只能探测出一个大概来,可若是再配以了足够的消息,然后再经过有条理的分析,那么,的确是能极为精确地掌握皇上的动向的。

“妹妹,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静观其变吧。既然他要试,那就让他试。母亲那里,正常的恢复健康就可。只是那寒症,怕是你也没什么好法子。相信如此一来,皇上既会信了他自己试出来的结果,也会彻底地打消了他再对母亲动手的心思了。”

云长安仔细地将这些消息前前后后组织了一番后,得出了这样的一个结论:皇上以后再试,应该也不会再拿姑姑下手了!

原因很简单,连自己都不能将姑姑的宫寒之症彻底治愈,那么,姑姑就不可能再为林家诞下子嗣,如此,皇上也就不必担心,她是否会再生下一个与当年老太爷一样的子嗣了。

云长安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有些疲惫道,“咱们只是这样想想,就觉得累地很!也不知道皇上整天算计这个,防着那个的,这脑子怎么能够用?”

“出谋划策的人,大有人在。皇是只需要让他们知道,皇上想要让哪家上位,又想要贬谪哪一家,便足够了。”

云长安叹了一口气,突然就陡生出了一种无力感,怎么一回到了京城,觉得这空气都有些稀薄,不够用了呢?

“我明日抽空回一趟云府,将你得出的结果,跟父亲说吧。看看他是何想法?”

“好。”

“对了,你将紫水晶还给了桑丘子睿,那你占卜用什么?”

“占卜之术,自然是不止灵摆一种。若非是因为今日之事急迫,我也不会想着急匆匆地到你这里来。”

云长安有些责备地看了她一眼,“所以说,你还是需要一个衬心的灵摆的。”

“再说吧。目前来看,灵摆起到的作用也不会太大。对了,顺便将那个红珠和婉儿的事情都告诉舅舅,然后让他派人盯着国公府那边儿的四夫人,还有那个婉儿。”

“好。我会转达到的。”

浅夏松了一口气,若非是因为觉得这里行动有些不便,她又岂会如此麻烦?而且这一次,因为考虑到了这里是上将军府,守卫森严,所以浅夏这次来,也只是带了云风和三七来。所谓的暗卫,除了穆流年塞给她的朱雀,其它的,一个也没带。而云风因为是男子,所以,还是住在了云长安这里的。

浅夏有些懊恼,身边没有人,办事果然是不太方便呢。看来,这个上将军府,她也不宜久待,否则,怕是自己会被逼的要亲自动手了,那可就不妙了。

云长安于次日果然寻了个由头,便回了云府。而上将军府这边儿,也热闹了起来。

二房的夫人王氏和四房的方氏,一起到了上将军府,说是奉了国公夫人之命,前来探望云筱月的。

云筱月听完了二人的来意,立马也就有了主意,这哪里是来探望她的?分明就是来兴师问罪的!这红珠是老夫人赏给了林少康的,如今却死在了她云筱月的院子里,无论如何,她总是要给出一个交待的。

浅夏微微挑眉,眼睛只是看着自己置于膝上的双手,一心要看看,自己的母亲,会如何处置此事?

“让母亲担心了。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劳烦两位弟妹回去禀告一声,就说我已无碍了。”

王氏是个实诚的,笑道,“没事就好。只是以后,还是要当心一些。”

“嗯,多谢二弟妹关心了。”

四夫人方氏听了,拿了帕子轻掩着唇角笑了笑,“大嫂真是好福气!这既然是被人在茶中下了这么长时间的毒,竟然一直无碍,还偏巧云家的公子来此坐客,倒是将这事儿给戳破了!啧啧,要我说,这个红珠也是个蠢的,怎么就想着下什么慢性毒药了?唉,要不就说,这人生的好,也不如这命好不是?”

刻意地咬重了几个词的发音,这就等于是拐着弯儿地来骂云筱月了!

一来是说她早不中毒,晚不中毒,偏巧她的侄子来了,她就中毒了?这世上怎么就有这么巧的事儿?再则,既然是有机会下毒,那丫头也不笨,怎么就给下了什么慢性毒了?哪里比得上直接下了剧毒省事儿?

特别是这最后一句,直接就是等于将云筱月的出身也给骂进去了!

暗讽她的出身不高,却是奈何人家命好,被林少康看上了,否则,哪里会有现在的好日子过?

云筱月也不恼,反倒是从善如流道,“是呀,我也觉得自己命好。就连将军也说我是个有福的,若非是赶上母亲不放心,硬要让长安将小夏送过来,陪着带带正阳,我也不可能会被诊出来中了毒了。”

方氏顿时一噎,自己明明就是讽刺她的话,没想到她还真就顺竿儿爬了?

“大嫂,你是不知道,这母亲一听说红珠这丫头没了,立时就急得跟什么似的。要不是我们几个妯娌帮你拦着,怕是会当天就来这里问个清楚了。”

方氏也不再跟她兜圈子了,直接挑明了说了,反正自己的背后有母亲撑腰,自然是没有什么可怕的!

王氏略有些为难地看了二人一眼,显然是不想让二人的关系闹僵了。

“四弟妹这话说的可不对!若是被外人听了去,还以为我们林家的一个丫头,都比我这个世子夫人更金贵呢!这话你也就在我这儿说说也就罢了,出了这个屋门,可就千万别再说了。否则,难保不会让人觉得你这是在刻意地抹黑了母亲的名声,觉得母亲是一个尊卑不分的人!”

浅夏一听,唇角一勾,母亲的反击,还真是让她吃惊呢!

看来,舅母说的对,现在的母亲,早已不再是五年前的母亲了!这一举手一投足,皆是大家的贵气不说,这说话也是干脆利落,且还句句致人死穴!

浅夏微微抬眼,看到了方氏脸上青青白白的变化,还真是觉得解气!

王氏看气氛有些僵,连忙打岔道,“哟,这位就是浅夏吧?与大嫂还真是有六分的相像,特别是这眉眼,比大嫂更美上三分呢。”

云筱月自然明白王氏的用意,也不再刻意为难方氏,只要是她不再乱说话,自己也就不会再故意跟她过不去。

“二夫人谬赞了。”浅夏知礼地福了福身,然后仍然是低眉顺眼地在一旁坐了,不再出声。

王氏看到云浅夏那眉眼间的风华,哪里像是一个被养在了乡下五年的丫头?特别是这周身的气度,刚刚行礼时的规矩的优雅,半分不见其卑微之态,倒是觉得这丫头做什么都好看了。

一旁的方氏一瞧,又不乐意了,轻嗤一声,“哟!这位就是允州那个出了名的孝女吧?啧啧,听说当初是你亲自为你生父收的尸,看不出来,柔柔弱弱的,胆子倒是挺大嘛?”

------题外话------

好像都没有猜对呢…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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