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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远去的马车,桑丘子睿身后的几人明显是不能理解自家主子的心思,明明就是不想留下他,那又为什么要放他走?

桑丘子睿低头看了看手中精致的小瓷瓶,手指的力度微微加重了一些,再抬眸,那辆马车,已经是远得几乎只剩一个小黑点儿了。

“主子,现在追上去,还来得及。”

桑丘子睿摇摇头,“既然她要他们活着,那就由着她吧。她总说我这个人太过冷血,那么这一世,我便让她知道,我究竟是不是真的冷血?”

将瓶子再度收入了自己的怀中,一扯马缰,“回去吧。还有宫宴要参加呢。”

宫宴很热闹,因为将近年节了,皇上下令,但凡是二品以上的大员,都要携家眷入宫,似乎是为了不会突显出云家的太过特别,皇上在之前,又下了一道召令,云苍璃的官位,从原来的正三品,又提到了从二品,仍然是个闲差,可有可无的闲差。

云老夫人年纪大了,所以便留在了府上。原本浅夏也想托病的,可是皇上下令让合府前往,浅夏知道,十有八九,是冲着她和二哥三哥来的。

皇上急于想知道,他们三个当中,到底是哪一个,更为精通秘术?又或者说,皇上想试探一下他们三个,哪一个更容易掌控?不易掌控的那个,怕也就没了存在的必要。

浅夏进宫不久,便遇到了刘如玉和刘婉婷两个堂姐妹,虽然刘清和与刘家嫡系的关系算不得多好,可是这两位堂姐妹的感情,看起来还不错。

“云妹妹看起来气色还不错,我可是听说,这阵子穆世子天天往云府跑呢,有一次,那位穆世子当街将你扶上了马车,格外地体贴呢。”刘婉婷与她认识的久一些,说话也就顾忌少一些。

“婉婷姐姐又来取笑我!那位穆世子是因为病的太久,对于这外头的一切都太陌生了,所以总想着出门转转,可就是因为他之前出门少,所以即使是出来了,也不知道该往哪儿去。所以,便常常进府找我的几位哥哥说话罢了。”

浅夏避重就轻,就像是没有听到她刚刚说的什么扶她上马车的事儿一样。

刘如玉听她提到了哥哥,眼睛就往她的身后看了看,没见到人,略有些失望。遂又想到了,她们现在是在坤宁宫的宫门前,按例,男子们是无需进来向皇后娘娘请安的。

“如玉姐姐在看什么?可是我身后长了什么东西?”浅夏明明知道她在看什么,却又故意这样逗弄她,倒刘刘如玉的脸一下子便红了起来。

“没,没什么。只是看到今日来的这些夫人小姐们,有好多是不认识的,所以有些好奇罢了。”

这一回,浅夏倒是没有戳穿她的假话,笑道,“听闻今年皇上对于一些朝臣的调动颇大,这京官儿与在外任职的一些官员,来回地调动较为频繁,你会有不认识的,也是再正常不过了。”

“这倒也是,是我疏忽了。”

三人正说着话,两位刘夫人便都过来了,将刘婉婷和刘如玉二人都叫了过去,马上就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了。

浅夏看着候在这里的熙熙攘攘的人群,突然就有了一种自己现在在这儿,就仿若是在京城热闹的集市上的感觉一般。看着各色的夫人小姐们小心翼翼的表情,再想想外面集市上那些准备好了自己的货物,待价而估的摊贩们,真是没有什么两样儿。

今日是年节前的宫宴,也是皇上皇后以及几位妃嫔们为自己的皇子或者是公主,相看合适的对象的最佳时机。特别是两位皇子,现在可是都无正、侧妃人选。说不定,今日,就会将这一切订下了。

如果不是因为浅夏已经订了婚事,那么,今日的宫宴,浅夏还真是有些不敢来呢。万一皇上一高兴,再胡乱指了婚,那岂不是冤死了?

等到了浅夏和程氏的时候,便被告知,与定国公夫人一道进去请安就是。

定国公夫人的身分自然是非寻常的官夫人可比,那可是有着一品诰命的身分的,再加上了之前云氏曾被封为了郡夫人,她的身分,在这梁城的贵妇之中,虽不能说是首屈一指的,可也是极为尊贵的了。

浅夏本就是她的女儿,与她一同进坤宁宫拜见,倒也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总共两家的女眷也没有多少人,林家的其它几位夫人身上虽也有诰封,可是品级太低,早先取笑程氏的时候,觉得自己的身分有多高,可是这会儿都凑到了一处,她们竟然是再也找不到一丁点儿的优越感了。

云氏成了国公夫人不说,就连云苍璃也被授予了从二品的闲职,虽说是不享实权,可也是有官服,拿俸禄的。有着这样身分的夫君,程氏的身分自然而然地也就上去了。

王氏几人虽然是心有不甘,也别无他法,只能是讪讪地跟在了后头,一起进了坤宁宫。

坤宁宫相比于其它的内宫宫宇来说,更多了几分的威严和庄重。

浅夏一路走来,看着这些宫女们都眼观鼻,鼻观心,明明都是同样娇美的容貌,可是在这坤宁宫里伺候的,却似乎是与其它宫里的宫女少了一分灵气,多了一分沉重。

无论是哪个男人当皇帝,只怕是都不乐意来到这等让人直觉有些压抑的地方吧?女子再美又如何?没有灵气,没有生机,就像是一个个美丽却没有灵魂的布娃娃,让人看地多了,只会觉得厌烦。

或许,这也正是历代以来,皇后大多数都是不受宠的重要原因之一。再美的女子,性子再跳脱的小姐,进了这道宫门,除了小心谨慎,只怕是再也挑不出其它的情绪了。

眼看着有几处高耸的阁楼,浅夏知道,这样的阁楼,在其它的宫宇里,只怕是没有的。这坤宁宫历代以来都是皇后所居,乃是整个儿后宫中占地最多,建筑也最为奢华的,便是连她们现在走的这长长的迴廊,地面所铺的石头,都是与其它大不相同的。

微微抬了头,看到了这廊檐上每隔一段距离,便会有一个生灵活现的石雕,只是那石雕的样子,给这坤宁宫更增添了几分的威严,而非是奢华厚重感。

终于走到了正殿前,几人都在门外候着,有宫女进去禀报,浅夏快速地扫了一眼四周之后,便低了头,这等地方,还真是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正盯着她看呢。

轻轻地咬着自己的唇瓣,说不紧张是假的。皇后虽然是桑丘家的人,按道理说不会与她为难,可是谁又能保证,这坤宁宫里的人,就都是皇后的眼线呢?

正在思忖间,手上一热,浅夏微微抬头,看到了母亲冲她暖暖一笑,声音几乎就是压到了最低处,不细听,根本就听不到。

“别怕,有母亲在。”

浅夏的心间一暖,轻点了点头,微微上翘的唇角,预示着她现在很好,最起码,没有乱想,也是为了让母亲放心。

云氏也冲她点了点头后,再度转回了身,身子挺的笔直,浅夏在其身后站了,看着那不太强烈的阳光斜洒在她的半边身子上,突然就有了一种错觉。

五年来从不曾想过要依赖母亲的她,这一刻,突然觉得自己的母亲很坚强,而她自己,那么一瞬间,就有了一种想要扑进她的怀里,跟她好好地说一说这五年来自己的所学所得。

当然,也仅仅只是那么一瞬间!也只是在心里闪过了一个念头!

浅夏紧抿的双唇,微微低垂的眉眼,还是将她的心事,都掩藏得极好。

浅夏紧随着云氏,步履不急不缓地进了正殿,头微微低着,可是眼睛仍然是扫到了两侧还是有几位贵妇端坐着。

行了跪拜大礼,皇后叫了起,再给云氏赐了坐,浅夏十分识趣地在云氏身后站了,低眉顺眼的模样,任谁看了,也不过就是一介再平常不过的女子,坐在了云氏对面上首的,正是梅妃。

浅夏也是从两人的交谈中才得知,这一位,便是皇上宠爱了多年的梅妃。

偷偷抬打量了几眼,果然是生得有几分的媚色,这样的女子,也的确是适合让男人宠着,不过,也仅仅只是宠着。就如同宠一只小猫,一只小鸟一般,若说是爱?

浅夏心头冷哼,许是这做妾做得久了,这眉眼间都是这等的娇媚神色,让人想不将她当成了一房妾室都不成了。

再想想之前自己所见过的那些美妾娇宠们,哪一个不是媚眼如丝,神情娇媚?

这就是做妾的悲哀,既不愿意以色侍人,可是为了固宠,又不得不违心处之。时日久了,便成了一种极为可怕的习惯,想改,都是改不掉了。

贵妃如何?宠妃又如何?

身分再尊贵,说白了,也不过就是一介妾室,永远都是不可能成为真正的主母,在宫里再怎么消遥快活,也是无法让人认可她的地位,甚至是她儿子的地位。

长子又如何?终归是摆脱不了一个庶字!

几番寒暄之后,皇后已是无意再留她们说话,毕竟,外头等着拜见的人还有太多。而事实上,浅夏她们留在了坤宁宫的时间,也的确是不短了。

熟料,梅妃许是看出了皇后的意思,笑吟吟道,“云小姐果然是生得倾国倾城,难怪就连几年未曾出门的穆世子,也对你一见倾心了。如今便是本宫瞧着,都是有几分的心动了。”

浅夏的眉眼低垂,并不应声,梅妃这话,无外乎就是想要让人家借着她,从而注意到穆流年罢了。

这个时候,自己一个才回京不久的姑娘家,自然是少说,或者是不说话的好。

云氏的脸上有着几分敷衍的笑意,“梅妃娘娘过奖了。这孩子是个不爱说话的,说来,也是我这个当娘的没有尽到责任,五年前,如果不是让她伤着了,也不至于。罢了,大过年的,不提也罢。倒是梅妃娘娘的消息灵通,怎么臣妇竟是不知,还有这一见倾心之说?不是说,是因为一味灵药吗?”

云氏这样说着,眼睛还扫向了自己的大嫂程氏。

程氏点点头,“是因为一味药,没错。原本就是玉离子神医给浅夏养身用的。可是后来不知长平王妃从何处得知了这个消息,竟然是求上门来。如此,才有了两人的婚事一说。”

梅妃的面子似乎是被人下了,不过她也浑不在意,脸上仍然是端着几分娇柔的笑,“本宫也是听人说,穆世子对云小姐很上心。如今身体大愈,往云府跑的次数可是快要数不过来了。”

说着,还娇笑了几声,明明就是四十岁的人了,竟然是还能笑得这般娇媚,倒是让浅夏成功地感觉到了一种恶寒,随后,便成功地发现了自己的身上已经有了数不尽的小米粒儿了。

这个梅妃的话,着实可恨,就差直接说浅夏是一个不知检点的恶女子了!

程氏心中虽恼,面上却是越发地温和了起来。“梅妃娘娘说笑了。先前长平王夫妇不在京中,这有关两人婚事的一些事情,都是由穆世子亲手打理的,前几日才刚刚送了聘礼,也是穆世子亲自前往的。要说,这穆世子也是个可怜人,身子才刚刚好,可是有些事,却又非得亲力亲为不可,就拿这聘礼来说吧,若不是他亲自送来,说不定,这半路上,就能拐到哪儿去了。”

皇后正端着茶盏的手微抖了抖,原本还有些疲惫的脸上,这会儿却是被挑起了几分的兴致,不免多瞧了这位程氏两眼,说话果然是个凌厉的,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这样的女人,也幸亏是云苍璃没有再纳妾,否则,岂不是总要吃亏?

梅妃一听这话,面上的笑果然是再端不住了,眉眼间的几分凌厉气势,也都散发了出来。

这程氏分明就是拐着弯儿地在骂她们柳家的人,贪婪成性了?

长平王夫妇不在京中那些日子,这府上的一些事务却都是交由了几个下人来打理,摆明了就是在落他们梅家的面子,不给梅侧妃一丁点儿的颜面了,如今这程氏又当众这样说出来,岂非是故意要给她们梅家难堪?

浅夏挑眉,对于这位舅母是个什么性子,她自然是再清楚不过的。

原本就不喜欢梅家,这位梅妃还当众想要给她难堪,舅母若是能忍了,就不是那个护短的舅母了!

等到她们一行人退出了正殿,便听到了姜氏小声道,“真是的,也不看看是什么地方,什么身分,竟然是敢这般地没有规矩,还敢冲撞了梅妃娘娘?真以为自己的夫君有个二品衔,就是这梁城的大人物了?”

王氏虽然是没有说什么,可是看向了程氏的眼神也是颇有不善,拧了下眉,还是拐着弯儿提醒道,“大嫂,我们知道这都是您的亲人,可是也要注意着些。今日可是宫宴,那梅妃是什么人,想必你们也都知道。若是果真惹恼了她,一会儿在宫宴上公然地发难起来,那可不是我们能承受得了的。”

与其说是提醒,倒不如说是警告来得更为准确一些。

浅夏抿了抿唇,淡淡一笑,拉起了程氏的手,两人便往一侧避开了几步。

浅夏的做法很明显,她们虽然与云氏是亲人,可是从根本上来说,她们都是云家的人,这意思也就是在让她们几个放心,有什么事,不会拖累到他们林家的。

云氏的脸色瞬间便冷凝了下来,“怎么?梅妃娘娘不好惹,以为我大嫂就可以随便欺负了?”

王氏面色一滞,“大嫂,话也不能这么说。”

“行了。”云氏快速地打断了她的话,“你是什么意思,我也无心多想了。时候也不早了,你们还是看好你们各自的孩子吧。别一会儿小孩子迷了路,再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听到不该听的,回头受了罚,再赖到了我大嫂和女儿的身上。”

这话已经说的很不客气了!

王氏几人面皮有些发紧,这分明就是在提醒她们,不要总是把过错推给别人!去年就是王氏的儿子进宫后,竟然是与一位小皇子打了起来,虽然是没有什么大碍,可是回府后,还是被老国公给重惩了一番。

幸好皇上念着定国公府的功勋,也未曾大加责怪,只不过,面上也不怎么高兴就是了。

旧事重提,无非也就是要让她们几个好好地自省一下,另外,也成功地让她们闭了嘴。

云氏再上前拉了浅夏的手,“小夏,一会儿宫宴,你就坐在了娘的身边,好不好?”

浅夏微微愣了一下,看到了母亲眼底极为期盼的神色,淡淡一笑,轻轻点了头。因为林正阳的年纪太小,这样的宫宴,实在是不适合他进来,而母亲身边再没有其它的亲人,至于刚刚那几个,巴不得母亲马上死了才是真的。

“母亲,若是我们三个坐在一起,是不是不合规矩?”

云氏看了一眼程氏,笑道,“这个,应该是无碍的。毕竟我们也算是一家人了。大不了,我不往前坐就是。一个国公夫人的虚名罢了,哪里及得上我们一家人重要?”

程氏听了这话只觉得舒心,总算是没有白疼她们母女一场,三人寻了一处还算是安静的地方,又小声地说了一会子话,便有宫人前来指引,这是要请她们移步文和殿了。

文和殿是宫中最大的一处专门用于饮宴的宫殿。听闻可纳近百人,浅夏前世倒是曾来过一次,自然是由徐泽远陪着来的。她还记得当时,宋佳宁得知自己要赴宫宴,看向了自己时的那种羡慕的眼神。现在想想,当是嫉妒的成分居多吧?

这一世,自己不可能再成为安平侯夫人了,而将来成为了长平王府的世子妃之后,这皇宫,怕是自己也要常来常往了吧?就冲着皇上对云家和穆家的那份儿忌惮,只怕将来自己进宫的机会也不会少。

转念再想想那位梅妃,在坤宁宫中的那番话,只怕待会儿的宫宴,是要不平静了。

重活一世,浅夏自然知道,但凡是在文和殿饮宴,势必是男女同殿,至于待会儿如何做,则是要看看里头引赞宫女的安排了。先前母亲的那番话,也不过就是她自己所想罢了。

既然是宫宴,又岂能任由她们自己做主?

这也不为何刚刚浅夏如此痛快地便能应下的原因。

而从浅夏的认知里,她们势必是不可能会坐在一处的。皇上既然是要试探她,又怎么可能会允许自己的旁边还有人帮衬?

浅夏思索间,文和殿已经到了。

果然,先有宫女将云氏和程氏安顿好之后,便再带了浅夏往另一处走去。

云氏一瞧,自然是不乐意了,“慢着,她是我的女儿,怎么还要另行安排?”

“回夫人,奴婢不知,这是上面的安排,奴婢也只是按照姑姑的吩咐行事。”说着,那位小宫的眼睛转了转,“许是将夫人与小姐分开了。小姐们的性子都是较为活泼的,想来是担心跟夫人们在一起,会嫌太闷了。”

云氏紧了一下眉,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而她身后的程氏脸色虽然也不好,不过,好在出门之前,云苍璃就已经提醒过她了,所以,对于现在的局面,她倒也不至于太过意外。

浅夏给了云氏一个安抚的笑,便转身跟着宫女走,才走两步,便又顿住了身形,众目睽睽之下,自然是冲着穆流年行了个礼。

“给世子请安。”

穆流年的眉宇间,似乎是又有了几分的病态,身上还有着一股子淡淡的药香味儿。

“这是去何处?”

小宫女立刻回道,“回世子,奴婢带云小姐去她的座位。”

穆流年一挑眉,“不必如此麻烦了。我母妃身子不适,病倒了,父王也无心前来赴宴,正在府里陪着母妃,我这副身子,虽说是好了大半儿,可也总有不适的时候,就让她陪在我的身边就是。”

浅夏一愣,不过对于这样的安排,显然是比较满意的,有他在,那么自己相对而言,安全性会高一些了。

小宫女似乎是有些为难,“这?”

穆流年也不欲与她废话,直接拉起了浅夏的手就往一侧走。

浅夏这才注意到了,穆流年的身前,还有一名小公公引路,没几步,便将他引领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来,你就坐在我旁边吧。”穆流年说着,再指了指浅夏下首的位置,抬头问道,“那里安排的是何人的座位?”

“回世子,那里原本是您的位子,您和云小姐现在坐的位子,是给长平王和王妃安排的。不过,既然是两位未曾进宫,那么您坐在这里,自然也是无可厚非的。”

穆流年满意地点点头,如此甚好,空出一个位置来,那么再往后坐的是谁,也就无所谓了。

而云浅夏被穆流年强拉着到了这边落座,自然是在殿中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此时文和殿中已是有了不少人,个个儿有些惊奇地看着他们二人,有的艳羡,有的嫉妒,有的赞叹。

浅夏在他的强势态度下,最终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下,当然,这是为了做给别人看的。

两人才刚刚落座,正觉得身上的众多视线有些不舒服时,便察觉到了许多视线的转移,浅夏也是有几分好奇地抬了头,才要转头往门口看去,便被穆流年掐了一下手心,不得已,再度回头看他,眼神里,还有一丝丝的恼意。

穆流年轻笑一声,“不过就是那个白发妖人罢了,有什么好看的?”

浅夏这才恍然,原来是桑丘子睿到了!

也是,他那样的无双风华,引起轰动,自然也是在所难免了。

桑丘子睿才走到了门口,便注意到坐在一处的两人,眸光闪了闪,伸手轻掸了一下自己的衣袖,手指微动,厚重的大氅往后一掀,早有人将其稳稳地取下。

大步进殿,无视众人的敬仰及倾慕目光,直接就走到了穆流年的身前。

原本负责引座的小太监,这会儿也是傻了眼,这位桑丘公子看起来温润如玉,可是离他最近的他却是分明感觉到了,自公子身上传来的冷冷气息。

小太监不想被冻死,更不想得罪了皇后的亲侄子,再被人为难,只好是咬紧了牙关,在两步开外站了,低着头,一个字也不敢说。

桑丘子睿冷冷地瞥了一眼一旁的座位,二话不说,直接一撩衣袍,顺势坐下。

穆流年心里头这个气呀!

怎么走到哪儿,都有他的事儿?这是他该坐的位子么?懂不懂规矩?这会儿的穆流年,俨然忘记了自己强行将浅夏拉到这里坐下,也是坏了规矩了。

三人间的气势有些古怪,确切地说,是桑丘子睿和穆流年二人身上透露出来的气势太冷了些,原来被安排坐在他们附近的一些官员,这会儿都是莫名其妙地就想避开他们,怎么就觉得这大殿里太冷了些呢?

桑丘子睿在大殿门口,远远地看到了浅夏的面容时,他眼中的震惊几乎就是让他忘记了,自己到底是在哪里了。

与印象中一模一样的娇颜,一般无二的眸子,就连脸上此时那微微有几分羞怯的神采,都是一模一样!

可是现在,这样的可人儿,却是坐在了另外一个男人的身边!

不是他桑丘子睿,而是成为了别人的未婚妻!

绛紫色的衣裳,配着头上简单的几件儿玉饰,这般的模样,似乎是在他的印象中从来没有过的。印象最深的,是她的一袭张扬的大红色,即使是在后来入宫之后,没有资格着大红色的她,也仍然是爱着大红色!

想到了那个时候,她在他的面前,似乎是从未着过其它的颜色。只因自己曾说过一句,她着红裳最美,仿若是那最为娇艳的牡丹。

仔细想想,自她嫁给了兄长之后,自己似乎是就再也未曾见过她,直到自己杀了他,将昏迷不醒的她带回到了皇宫。那个时候,她的身上,似乎是着了一套白裳。

只是那白裳的上头,映着点点红梅,片片地血海,只一眼,便让他彻底地厌恶了白色!

从那以后,自己下令再不准她着白裳,不为别的,只因她的白裳上,染了他人的血。

桑丘子睿沉浸在了自己的回忆之中,直到有人不小心碰了一下他的衣袖,他才回神,才想到了要进殿饮宴。

这等场合,他便是再贪恋她的那张娇颜,此刻也明白,自己多看她一眼,便等于是给她带来了一分麻烦!

原本有些担心他会失态的浅夏,在他落座后的那一刻,心中骤然一紧,直到确定他的视线没有落在自己的身上,她才稍稍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没有再引来旁人的关注。

刚刚她可是看得清楚,这大殿里,不少的女子的视线就像是粘在了桑丘子睿的身上一般,怎么都移不开。若是他再表现得对自己有几分心思的话,只怕是她可就又引起了不少女子的嫉恨了。

这一刻,浅夏对桑丘子睿,倒是有了那么一点点的感激之情了。

至少,他没有让自己变成了众矢之的。

大皇子与二皇子先后而至,看到他们三人的方向时,也是眼神微闪了一下,随后再各自落座。到底是皇子,心里头再怎么疑惑好奇,也是不可能在人前表现出来的。

等到时辰将至,皇上与皇后等也总算来了。紧跟在后面的,自然就是那位梅妃了。

几人落座后,看到了他们三人有些诡异的坐法时,也有些纳闷儿,不过,身为上位者,怎么可能会在这种小事上多做计较?岂非是失了身分?

浅夏看到皇上来了,想着这宫宴可算是要开始了,再这么折腾下去,她估计就要睡着了。

梅妃有几分诧异地看了一眼,再一瞧皇上的脸色,跟随了皇上多年,如何会不明白他的心思?身为宠妃,怎么可能仅仅只是靠了以色侍人,便霸占了皇上的宠爱多年?

“皇上您瞧,这穆世子与云小姐的感情还真是深厚,竟然是坐到了一处了。臣妾瞧着,还真是有些羡慕年轻人呢。”

皇上本就需要一个契机来试探云浅夏,如今她紧挨着穆流年而坐,自然是有些不太方便的。

“嗯,流年,朕知道你们是未婚夫妻,可是这样做,委实也是有些不妥。还是快快让她去自己的位上坐好了,免得再累及她的闺誉。”

“回皇上,臣的身体仍然是不大爽利,虽说是没有了性命之忧,可是这故疾难除,有时亦会发病,今日父王与母妃都未曾进宫,长平王府只微臣一人,正巧看到了未婚妻在这里,由她来照顾微臣,则是再恰当不过。”

皇上的脸色阴沉了几许,原本这个穆流年竟然是没死,就已经让他很恼火了,如今竟然是还敢当众违逆他的意思,这让皇上如何能不冒火?

皇后适合地开口道,“穆世子说的,倒也有几分的道理,皇上,您就看在他患病多年的份儿上,还是让云小姐就留在他身边吧。虽说有些不合规矩,可到底也是未婚夫妻,无伤大雅的。”

这也算是给了皇上一个台阶儿下,皇上轻点了头,也不再理会他们这边儿了。

桑丘子睿自落座后,便再没有看过云浅夏一眼,仿佛自己坐在这里,只是一时兴起。而他的这番表露,落在了殿内其它的女子眼中,自然也不觉得他是冲着云浅夏去的。

只不过,再一眼瞄到了云浅夏如此娇美的面庞时,仍然是有几分的嫉妒的。

女子爱美,若是不与她人交好,一个原因是因为同时爱上了一个男人,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嫉妒了她人的容貌胜于自己。

浅夏对于今日的一切,自然是早就料到了。参加宫宴,总不能再遮面而至吧?那岂非是对皇上的不敬?

不过,今日,她已经是很低调了,无论是穿衣打扮,还是妆束举止,都是尽量地不引人注意。

照例,又是皇上简单地说了几句,底下的朝臣们再奉承几句后,宫宴便正式开始了。

看着一道道美味佳肴鱼贯而上,浅夏的心思,则是压根儿就不在这上头,这宫里的酒菜虽好,却非她有福消受。

穆流年浅笑,压低了声音道,“你今日在宫里,一直都是低着头的?”

浅夏微愣,再看他眼底的笑意,得知今日自己去后宫请安时,只怕他也是知道的了。心暖之余,对于他的暗线竟然是如此厉害,倒是微微吃了一惊。

说着话,穆流年为自己斟了一杯酒,一小口一小口地轻抿着,“放心吧,这酒菜无碍,你可以正常用。”

浅夏愣了一下后,明白过来,自己若是一直如此,难免不会引人注意。

拿起玉箸,看了一眼眼前的菜色,还算是不错,至少从品相上来看,让人食欲大动。

浅夏不急不慢地,将每个盘子里的菜,都尝了一口,然后放下了玉箸,便静静地喝着茶。

穆流年的眼睛落在了大殿正中央美仑美奂的舞蹈上,右手还不停地在桌子上打着拍子,显然是心情很愉悦。

而另一侧的桑丘子睿则是始终低沉了眉眼,连饮了几杯酒后,才深吸了一口气,也赏起了歌舞。

浅夏夹在了两人中间,心情除了紧张,还是紧张,生怕两人一个眼神不对了,就能打起来。

不远处的云苍璃只是在进大殿的时候往这里瞄了一眼,再以后,就再也没有关注过。

一曲舞毕,众人自然是抚掌赞好。

梅妃的一双媚眼在底下扫过,笑道,“皇上,臣妾听闻云小姐的琴艺颇佳,只是一直无缘耳闻,今日难得云小姐也进宫了。不知可否请云小姐抚上一曲,也好让臣妾等人,一饱耳福?”

浅夏自回京后,从未当众抚琴,不过,五年前宫里出来的肖娘子曾去允州为其授课之事,倒是未曾刻意隐瞒,而梅妃当时还是贵妃之尊,又有着协理六宫的大权,想来,这等事她是早早便知道了的。

“爱妃言之有理。云家浅夏,你以为如何呀?”皇上一脸和蔼的样子,任谁也不会想到,如此和善的一个老人,竟然是会对浅夏这样一个弱女子而下了杀心。

“既然是梅妃娘娘所提,臣女不敢不从。只是,臣女抚琴,向来有个怪癖,便是只抚自己的琴。”

梅妃娇笑了两声,“皇上,这云小姐的癖好的确是有些怪异呢。不过,今日云小姐进宫,定然是未曾带琴的,而再回府去取,显然也是来不及了。不然,皇上,就用臣妾宫中的那把独幽琴,您看如何?”

皇上挑了挑眉,“那把琴可是名家之作,自进献以来,可是一直未曾有人用过。你也一直是当宝贝珍藏着,怎么今日竟然是舍得拿出来了?”

“回皇上,臣妾这不也是高兴吗?再说了,既然是云小姐认琴,臣妾只敢肯定这把独幽琴是新的,如此,云小姐想必不会再有什么问题了吧?”

浅夏轻蹙了一下眉,自己直接挑明了说不会用别人的琴,可是他们上来就拿一把从未用过的名琴说话,这是摆明了非要让自己抚琴一曲了?

桑丘子睿的眉心也轻轻动了一下,笑道,“皇上,既然独幽琴是娘娘的最爱,只怕此举不妥。琴者,最忌讳地便是无法静心了。让云小姐用如此名贵的琴,只怕反倒是会扰了其心智了。”

皇后侧目,皇上蹙眉,大殿内一时静若无人,谁也不曾想到,这个时候,桑丘公子竟然是会站出来说话了。

浅夏知道他的心思,这是担心有人在琴上做了手脚,可是今日既然是皇上的试探,她若是一直躲避,只怕是反倒更令他疑惑加深。

“回皇上,独幽琴就免了。臣女就用刚刚乐师所用的七弦琴便好。”

待浅夏坐定,琴已奉上,浅夏伸手先试了一遍琴音,这才冲着高座上的两位微微颔首,开始抚琴。

不过才是几个音,浅夏便已试出,这把琴竟然也有问题?不仅如此,浅夏的眉心突然一紧,这琴的味道,亦是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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