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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浅夏才刚刚起来,便听到了外面似乎是有什么人在小声地嘀咕着,微一蹙眉,三七看在眼中,挑了帘子出去,“什么人在交头接耳?”

“姑娘恕罪,实在是奴婢们有些害怕,所以才会忍不住说了几句,不想竟惊扰了世子妃,奴婢们不敢了。”

“行了,都下去吧。”三七一眼瞥到了青姑姑的身影,立马就冲那些下人摆了摆手,然后再迎了过去,“青姑姑,可问清楚了?”

“问清楚了。世子爷和王爷现在都被宣进了宫,的确是找到大皇子了,不过,听说人已经没了。这会儿,估摸着正商量着该如何筹办大皇子的丧事呢。”

三七点点头,回头看了一眼寝室,“那奴婢这先去禀明了世子妃。只是,这皇子早逝,世子妃应该是不用穿孝吧?”

“应该不用。按制,大皇子未曾成婚,这世子妃又非皇亲,也是不必出席的。不过,世子爷是要去的。不过,这衣裳还是要准备一些素色的,另外,这金银首饰,能不戴就不戴了。免得再有人挑什么理出来。”

“是,青姑姑。那奴婢先去给世子妃准备早膳。”

青姑姑进了屋子,将大皇子遇害一事大概地说了一遍,浅夏则是微微愣了一下,虽然她也曾到过会出现这种可能性,可是现在猛地一听说人找着了,可是找到的居然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这心里头多少还是有些不舒服的。

再怎么说,那也是皇室血脉,如今竟然是被发现死在了外头,而且还是被人一刀毙命,身上还狼狈不已,这怎么能不让人气闷?

特别是皇上,估计这会儿,已经被气懵了吧?

皇上虽然宠爱大皇子,可是这一切的前提,是建立在了某种特殊平衡之上的。而且现在没有了梅妃,大皇子又屡屡犯错,在皇上那儿的情分,早已淡了许多。

不过,大皇子这一死,会不会让皇上将怀疑的目光投向了二皇子?

“青姑姑,这尸体是在何处发现的?”

“回世子妃,奴婢听说,是在城外的一处庄子里发现的,是皇上派出去的人手在暗中寻找时,在不远处看到了大皇子所穿的华锦的衣料,所以才顺着那些痕迹找了过去。”

“一处庄子?”

浅夏有些狐疑,而且还是就在城外,离着京城,离着皇宫已经这么近了,怎么还能被人给杀了?这位大皇子也是自小习武,绝不是什么酒囊饭袋,是什么样儿的人,如此厉害,竟然是一招致命?”

青姑姑看了一眼世子妃,压低了声音,再往前走了一步,“回世子妃,那大皇子是在梅家人自己的庄子里发现的。如今,听闻梅家上下,都被皇上派人围困了起来。除了梅相现在还在宫中外,其它人,都是进不去,出不来。”

梅家的庄院?这个答案就更让人有几分的意外了。

梅家是大皇子的外祖家,梅相是他的亲舅舅,他自然是没有杀害大皇子的动机和必要。不仅仅不会杀他,反倒是应当处处护着他才对,可是现在?

“世子也进了宫?就是因为这事儿?”

“回世子妃,应当是吧。王爷也进宫了。听闻这会儿,宫里头上上下下的气氛,都是沉闷的很,二皇子率领一众皇子公主,正在宫里守着大皇子的棺木呢。”

二皇子?哼!浅夏冷哼一声,如今大皇子没了,他应该就是最高兴的那一个吧?只是不知道,皇上会不会将这件事情算在他的头上?

不过,就算是记在了他的头上也是没用。

毕竟皇上只有两个皇子的年纪较长,至于后头的几位皇子,如今太过年幼,就算是皇上想要倚重他们,至少也得等上个七八年。

如果皇上的身体状况,不容许他再等了呢?

浅夏的心头一跳,一抹极为不妙的预感,就袭上了心头,这一切,到底是否与桑丘子睿有关呢?毕竟大皇子一死,最受益的人,就是二皇子了。

而且现在底下的几位皇子年幼,皇上就算是拿到了是二皇子动手的证据,也不可能会将二皇子如何的。所以说,无论是不是二皇子动的手,短期来看,他都是不会有什么大的危机的。

不过,倒是极有可能会被皇上冷落一段时间。

不能处置他,不代表就一定要倚重他了。

浅夏的唇角微微弯起,皇室的倾轧,远比她预想地要激烈地多。

不过,具体桑丘子睿在这个局里到底是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只怕也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一直等到了天色将晚,穆流年才回来了。

“只有你一个人回来么?父王呢?”浅夏看了一眼身旁有些急的王妃,连忙问他。

“皇上的意思,是要让京城所有的权贵子弟,为其守灵,当然,我也在其内。只是父王说我身体较弱,所以才会请了旨,让我只白天在那里守着,晚上便回来休息。”

“那你父王不是要几日几夜不眠不休了?他都多大年纪了,这身体怎么吃得消?”

穆流年摇摇头,“这段日子以来,皇室频频出事,而现在大皇子又没了。皇上心中的气闷难消,自然是要将其发泄出来。我进宫那会儿,听闻皇上一听到了大皇子的噩耗,整个人都是跌坐在了龙椅上,好半天没有回过神来呢。今日,皇上能让我先回来,已经是格外地开恩了。”

浅夏很快就抓住了他的话,“你的意思是说,除了你,其它进宫守灵的,全都不得离开?”

穆流年点点头,“梅相跪在了御书房的门口,跪了一整天,可是在我出宫时,皇上仍然未曾召见他。看来,这一次,梅家也要跟着败了。”

长平王妃愣了一下才道,“这么说,我也得进宫才是。只是,皇后娘娘没有旨意传出来,这殁的又是一位皇子。”

看出了王妃的犹豫不决,毕竟这皇子罹难,又是未曾婚配,这还真是有些棘手了。最糟糕的是,只怕之前与大皇子曾有过婚约,哪怕是口头约定的姑娘,这一回也要跟着倒霉了。若是皇上一个不高兴,倒是直接有可能命其殉葬了。

一般来说,若是皇子殁了,这些外命妇们,是无需进宫守灵的。若是大皇子的母妃还在,她们倒是应该进宫安慰。可是现在没有了梅妃,而皇后那里,只怕这会儿高兴还来不及了,又怎么可能会需要别人安慰?

“母妃,您别急,还是再缓缓,今天晚上先好好休息,父王年纪大了,兴许过一会儿,也就回来了。”

听着浅夏的安慰,长平王妃点点头,如今也只好如此了。

浅夏扶着穆流年回了倚心园,一路上,他也都是尽量地做出一副有些累着了的模样,脸色微白,有气无力的样子,还真是让人生出了几分的心疼。

纵然浅夏知道这是他假出来的,此刻扶着他,瞧着这一脸的病容,也难免有些揪心。

“浅浅放心,我没事。这一次,大皇子竟然是会真的遇难了,还真是让我们始料未及。我甚至怀疑过这有可能是皇上的一个计谋,可是没想到,却远远超出了我们的想像。”

“元初,皇上果真是伤心欲绝吗?”

穆流年摇摇头,“伤心欲绝倒是不至于。不过,脸色难免有些难看就是了。到底也是他的亲生儿子,无论是否喜欢,总不忍心看着他这么早就送了命。正所谓白发人送黑发人,哪一个的心里能好受得了?”

这话说的倒是,浅夏轻叹一声,一想到了那个有着远大志向的大皇子,如此年轻,竟然是说没就没了,还真是让人无法接受。

“元初,会不会他使了什么诈死之术?”

穆流年摇摇头,笑道,“你这想法也太大胆了些。尸身已经运回宫了,你说是不是假的?而且,那一刀直接就将他脖子上的喉管儿给割破了,虽是一刀致命,可是我能看得出来,一刀下去,他却并非是就马上死了。而是极其痛苦地挣扎了一会儿,才没了气息。”

浅夏对于这些并不太懂,听到他说大皇子不可能诈死,也就没有了别的想法。只是,堂堂的大皇子,这么多年来,在京中呼风唤雨,声望极高的他,竟然是说折就折了?

在桑丘子睿未曾回到安阳城时,在二皇子未曾正式入朝时,这位大皇子可谓是人气颇高,再加上了梅贵妃的受宠,几乎人人都以为,他将会是太子的不二人选。

再叹了一声,浅夏的脸色也有些郁闷了。

“怎么了?”穆流年看她如此,有些不悦,自己的女人,怎么总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唉声叹气的?

“正所谓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这会儿,只怕梅相心里,已经是如同冰窖一般了。”

“皇室内斗,历来如此。而且,目前为看,种种迹象表明了,大皇子当时被掳也是在京城附近。这与先前户部尚书所言,似乎是有些出入。”

“嗯?”浅夏挑眉。

“一干侍卫当时也是说,大皇子是在允州被劫,如此一来,允州刺史方亮都是难辞其咎。可是现在,他们却是在京城附近梅家的庄子里找到了他。而且从其寻到的那些衣裳的碎条来看,他被囚的地方,也就在京城附近了。”

浅夏的嘴巴微微张开,然后好一会儿才明白了他这话的意思,这是说,有人将他带走,然后一直到了京城附近才关押起来,还是说,根本就是他自己导了一出戏,然后秘密地潜回了京城?然后中间不知出了什么意外,所以才会出现了现在这样的局面?

“有人在梅家的庄子里,找到了几样儿东西,而这些,都是大皇子生前最爱用的。比如说饮茶的茶具,还有他在死前身上所穿的衣裳的料子等等,都是他生前最爱的。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先前与他同行的侍卫回来仔细看过之后,已经证实,大皇子失踪时,身上穿的,可不是这套衣服。”

这下子,事情果然是大条了。

如果是单纯地被劫匪掳走,怎么可能会给他穿他平时常用的这些料子?还有茶具等等。这似乎是都说明了,他在梅家的庄子上,已经是住了些日子了。

那么,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呢?

这一点,可是足够让二皇子的人脉大作文章了。

大皇子失踪被掳,这是天大的事情,皇上前后派出了几拨人马找寻,足见对他的器重和担忧。可是大皇子却是突然出现在了梅家的庄子上,这一点,无论如何,梅家人也是说不清楚了。

最关键的是,现在就看皇上会如何想了。

一连几日,京城的整个气压都有些低沉。或许是因为大皇子的英年早逝,又或许是因为他不明不白地死在了梅家的庄子上,这些,都对梅家人,造成了极大的恐慌。

而浅夏和穆流年理所当然地以为,这一切,都是桑丘子睿的好算计了。

事实上,不仅仅是他们这样以为,就连桑丘家族内部的人,都以为这是桑丘子睿的算计,自然是对他推崇倍至,俨然就是将他当成了桑丘家的领袖人物了。

桑丘子睿对此,既不否认,也不承认。面对所有人的明示暗示,都只是一笑置之。而他这样的态度,自然是让他的族人们,对他格外地敬佩了。

桑丘子睿一人在自己的院子里盘膝静思,而离他不远处,便是一株枝叶繁茂的桃树。

没错儿,就是桃树,仍然是不开花,只长叶子的桃树。

长风看到自己主子如此,自然不会蠢地上前聒噪,只是看到了那株有些碍眼的桃树,他是真的不能理解,主子为何要千里迢迢,耗费了那么多的人力物力,将它给移到了京城来?

就算这里是京城,也不代表了京城的水土就一定是好的吧?更不能代表了京城什么东西也能养的好吧?

可是主子的心思,谁能猜地透?

他说让将这株桃树移来京城,谁敢多说一个不字儿?

如今主子刻意选在了这里打坐,只是为了守着他不开花的桃树?

微风习习,桑丘子睿好一会儿才睁开了眼睛,淡淡地瞥了一眼那株桃树,“长风,去查。”

“是,主子。”

不用过多的交待,长风自然知道主子要他去查什么。

大皇子的事,分明就与自家公子无关,到底是什么人露的这一手?如今几乎所有人都以为是公子的计谋,那么,难保皇上不会如此想。

好在主子有先见之明,早早地将美人儿送到了皇上身边,若是没有那位美人儿的枕边风,只怕公子此时早已成了皇上的眼中钉了。

不过,长风比较好奇的是,为什么公子不向他们解释清楚呢?为什么没有直接就否定了这个说法?难道,公子已经猜到了是什么人在背后策划的这一切?

桑丘子睿看着那翠绿的叶子,随风舞动,偶尔还有沙沙的声响,这一刻,他是真的想知道,自己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浅夏原谅他。

低头一眼瞥到了自己雪般的长发,唇角略有一抹自嘲的笑意,再风光霁月又如何?再天下无双又如何?最终自己想要的,不过是那一人心而已,可老天却是偏偏不肯让他如愿。

只不过是想看她在自己面前巧笑嫣然,果然就是这么难么?

关于大皇子身死,尸体为何会出现在了梅家的庄子上?还有,那里为何会有大皇子多日生活过的痕迹?

看着那里的陈设,以及大皇子身上所穿的衣物,很明显,那里定然是曾有着十分熟悉大皇子的喜好之人服侍过。

可是为何等到大皇子身死多日,却是始终未见?

以上种种,似乎是都成了一个个难解的谜团。

而原本梅相所担心的,有人会借此向梅家发难的事情,似乎是也未曾发生。

如此,梅相心底的恐惧却更甚了。

如果他们有所动作,那么自己或许还有一个绝地反击的机会,至少可以利用了皇上的多疑来为自己洗刷罪名,以保全梅家上下。

可是现在对方迟迟没有动作,只是就这样干耗着,似乎是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这些疑点一般。而大理寺卿很快将种种疑点及勘察的证据上交,他是皇上的人,他所说的话,自然是公正无疑。

至少在皇上及众位朝臣们看来,是公正不阿的。

梅相根据皇上几日来较为微妙的情绪变化,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妥。

与此同时,他也终于知道了对方为何迟迟不曾有所行动。

他们就是在等,等皇上自己将这些疑点串联起来,等皇上自己以为,他想通了这里面的某些疑点,从而,使他更确定了自己的判断力不会出错。

人总是这样,有一个自以为是的通病。

别人说的,总会只信七八分,而多疑的皇上,怕是连七八分也不会信。

可若是皇上自己想到的,只要是他认定的,那么,这件事情就一定是真的。无论有没有证据,无论有多少人会相信这样的结果。

等到梅相想通这一点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或者说,是梅相自己太自以为是了。

他以为二皇子的人,不会放过这一次极佳的机会,这样一来,对于他上位,就会顺利了许多。可是显然忘记了,二皇子的身边,还有一位桑丘子睿。

有他在,又怎么会允许他要护着的人,犯这样低级的一个错误呢?

一切的一切,都是皇上的人去查,二皇子的人自始至终未曾插手。而且二皇子一直表现得十分悲痛,几日几夜的守灵,他从未离开过一步。

在大皇子整个儿的丧事之中,如果没有他,众位大臣和皇子公们,几乎就没了主心骨了。

因为皇上实在是太过悲痛,而这个时候,自然不会有人愿意总是拿丧事的一些小事去麻烦皇上,一旦皇上不高兴,那么就要面临着被砍头的危险了。

梅相在御书房前跪了一日一夜,没有结果。

而后面的几日之中,他一次也未能见到皇上。当然,那个时候,他也并未像现在这样心慌意乱。因为皇上不仅仅是没有见他,几乎是所有的大臣们,他都不接见。只见了大理寺卿。

事情似乎是往最坏的情形发展着。

大皇子入葬以后,皇上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儿。

白发人送黑发人,不可能会不难受。

终于,大皇子事了,朝中恢复早朝。

次日,皇上突然下了一道秘旨,当天,一直围困着梅家那处庄院没有动静的侍卫们,突然行动了起来。

大理寺亲自坐镇监察,其余人等,一概不许靠近。

皇上的这道旨意,几乎就是将梅远尧给一巴掌拍到了地狱里。

他虽然是没有别的心思,可是在梅家的产业里,自然是有着为大皇子服务的一些必要的东西。比如说一些金银,比如说一些必要的武器,比如说帮着大皇子来管理底下人的一些见不得台面的孝敬。

这些东西,若是搁在了平时,最多也就是让皇上斥责几句,不会放在心上。毕竟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皇上一直都懂,而且他自己也是从皇子的位置,越过了太子这一截儿,直接成为了皇上。

可是现在的皇上正在气头上,再加上了大皇子不明不白,突然出现在了梅家的庄院,那么,这一切,似乎是都透着几分的诡异和不可思议。

明明是在允州被劫,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还有,一个被劫之人,怎么会穿着明贵的衣料?在其尸身附近,还发现了一顶做工极为精致的玉冠,这世间有这样的人质么?

或者说,有哪个劫匪,会对一个人质如此上心?

而大理寺的人在难看过大皇子的尸身之后,也得出了一个极其一致的结论,那便是大皇子许是曾从高处跌落,从而造成了身上的多处擦伤,所以衣服才会破损了一些,在其身上,并未发现其它任何刑具所造成的伤痕。

甚至连个人们最常用的鞭伤也没有。这样的结论,无疑更让皇上多心了。

被劫持的人质,用着名贵的茶具,在房内还找出了上品的毛峰,再就是身上的名贵华锦,上等玉冠等等,这样的待遇,是不是太好了些?

梅相知道这一次,是梅家所遇到的前所未有的巨大危机。

可是直到现在,他也看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人布了这么大的一个局?

他不相信是桑丘子睿布下的。

因为之前潜入了安阳城的那个丫头所带回来的消息,桑丘子睿似乎是极其不屑于做这等事情。而且,这样做实在是太过冒险,等于根本就是在赌皇上的那颗心了!

万一皇上的心偏着大皇子,往二皇子那里稍微怀疑一些,那么,只怕倒霉的就会是二皇子。

可是现在,不过几日的功夫,皇上便下旨要搜那处庄院,如此看来,皇上果然是对大皇子起了疑心,甚至是怀疑这一切都是大皇子自编自演的。

不过梅相对于结果,还是有那么一点信心的。毕竟,大皇子已经死了。无论结果是什么,那么主导这一切的,都不可能是大皇子。到时候,只要他的人一口咬定了这一点,自然也就能减低一些皇上对梅家的厌恶和疑心。

只不过,梅相想的太简单了。

桑丘子睿虽然还不清楚是谁在背后策划了这一切,可是有一点他很肯定,既然已然如此,那么,他自然就不能放过这样一个绝佳地,打击梅家的最好机会。

大皇子死了,可是梅家还在。

早早晚晚,他们都会是二皇子登基的麻烦和阻碍。

所以,他第一时间,便做出了反应,让二皇子的人按兵不动,只是第一步。让二皇子表现出一种兄弟情深的戏码,并且将整个儿丧事撑起来,这是第二步。

而最关键的,则是第三步。

当天,大理寺的人,在梅家这处并不起眼的庄院里,搜出了大量的金银哭皿,当然,这对于梅家这样的显赫大族来说,自然是算不得什么的,毕竟人家之前还有一个妹妹是宫里头皇上的宠妃。时不时地赏些东西下来,自然也就是再正常不过了。

可是这一次搜出来的这些,却是之前由内务府承办的一些御用之物。

换言之,也就是只有皇帝本人才能使用的一些器皿,甚至,还发现了由黄龙玉所打造的一套精美茶具和碗碟。

这样的发现,无疑等于将整个儿梅家,推向了深渊。

皇上在听完了大理寺卿的禀报之后,当即大怒,挥手就打碎了一方玉石砚台。

“混帐!朕一直以为梅相虽然是生活奢侈了些,可是至少还是知道轻重的。这么些年,也没有做过什么太出格的事情。如今倒是好,他的胆子是越发地大了起来,竟然是敢将黄龙玉私藏,还有朕的御用之物,简直就是罪不可恕!”

“皇上息怒。此事,微臣等自然是要继续详查。一定会将其来路查明。”

“来人,传旨,暂停梅相的一切职务,不,将梅家所有人的职务都暂停。派御林军,将梅家府邸围住,没有朕的旨意,一个也不许放出来。”

“是,皇上。”

事情似乎是并没有就此结束,很快,又在这处庄子里发现了一间秘室,而在这间秘室里,找到了十几种的兵器,无一例外的发现,全是由工部为兵部打造的。

这些兵器里,包含了梁城左、右营以及外头驻扎在了边关的士兵们所用的各种武器。甚至于还有专司保卫皇上安全的御林军的兵器。

刀、剑、枪、弓、驽、箭等等,几乎就是工部兵器库的一个缩小版。

而浅夏听到了这个消息的时候,几乎是第一反应,就是当初自己哥哥险些被射伤,也是由梅家的人干的。

“这下梅家是死定了。梅家直系上下数百口,若是再加上了旁系,人数就更多了。只怕这一次,梁城是要血流成河了。”

听到浅夏这样说,穆流年的脸上却是云淡风轻,“历来皇位的争夺,都是如此。如今梅家只不过才是一个开始,往后,才会越来越残忍,越来越血腥。”

浅夏承认他所说的都是事实,可是一想到了那么多条人命,却要因此而葬送,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忍的。

不过,凭着她现在的身分,却是什么也不能做。若是果真动了恻隐之心,救了别人,只怕就将自己,甚至是自己的亲人都搭进去了。

她承认自己有时候会有些心软,可是这不代表了自己任何时候都是可以大发慈悲的。

事实上,她如果不是因为嫁给了穆流年,只怕她的情绪根本就不会有着这样的浮动。

凤凰山的那五年,可不是白待的。

原来的她,当真可谓就是心如止水,不管是遇到了什么事,情绪上都不会有太大的起伏,一来是因为她所修习的秘术如此,二来,更是因为她知道自己眼睛的不同于常人,为免麻烦,自然还是自制一些比较好。

“你说,皇上真的会杀了梅相?”浅夏有些不太确定,毕竟之前二十余年的倚重,一下子说杀就要杀么?如果是她,怕是做不到如此狠心的。

“不知道。不过,梅家就此没落,这是肯定的了。浅浅,你有没有想过,桑丘子睿布下的这个局,实在是太过高明了?”

浅夏愣了一会儿,才正色道,“我总觉得这里头有几分的诡异,这一切似乎是与桑丘子睿有关,又似乎是与他无关。元初,不是我想着为他说什么好话,这样的计策,委实太冒险了些。一不小心,只怕就会将二皇子给搭进去,他果然能将人心算计得如此高明么?”

穆流年皱了一下眉头,旋即又舒展开来,事实上,他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只不过是处于私心,不愿意说罢了。

现在听到浅夏也明显发现了这个局中的一些漏洞和疑惑,那么,自己若是再遮遮掩掩,只怕会惹得她生气了。

“这件事情,桑丘子睿也派了人去允州查。不过,梅家庄院的事,他的确是动了手脚。”

浅夏的表情没有什么太明显的变化,她虽然是怀疑这件事情的最初不像是桑丘子睿的手笔,可是后面陆续发生的这些,桑丘子睿显然是不会放过这样好的机会的。

“对方杀了大皇子的用意何在呢?而且根据大理寺查到的结果,显然是这位大皇子在被劫的这些日子,享受的待遇还是很不错的。怎么看这件事情,都是透着几分的诡异。”

“浅浅有什么感触?”

“不知道。”浅夏摇摇头,这件事情的前前后后,越是细想,就越觉得透着几分的矛盾。不像是桑丘子睿的手笔,可是也不像是大皇子自己设的这么一个局。

任谁想想,大皇子也不可能会自己设个局把自己弄死了。

可是偏偏这里头的一些细节,就是给人这样的感觉。

难道说,这件事情根本从一开始就是大皇子自己算计好了的,然后却被人给发现了。比如说是桑丘子睿派过去的眼线?所以从中作梗,直接杀了大皇子?

浅夏摇摇头,这样的情形,就更不靠谱了。

“好了,想不通就不要想了。对你我而言,也不过就是无关紧要之人。浅浅,你的情况特殊,你该知道的。我只允许我在我的面前有这样或者是那样的情绪,在其它任何人的面前,我都不想你有失态的表现。”

浅夏点头,明白他指的是自己的重瞳之事,“梅家最大的倚仗没了。梅相怕是承受不住这样厉害的一个打击吧?”

穆流年没有说话,倒是好一会儿,才揽上了她的腰,抱着她一个起纵,便到了不远处的阁楼上,两人在这里,能清楚地看到倚心园外头的一些景致。

浅夏一开始没怎么注意,仍然是沉浸在了自己的种种猜测之中。直到穆流年提醒她张嘴的时候,她喝了一口茶,抬眸,发现了不远处,正是穆焕青的院子。

浅夏回头看他,低声道,“你是故意的?”

“他现在的情形很糟。简直就像是一个隐形人一般。可我不相信他从今以后就会真的如此低调下去。浅浅,穆焕青的心思,可远远要比大皇子还要深沉地许多。”

“所以?”

就在这么一刹那,浅夏似乎是想到了某种可能性,可是那种可能性闪地太快了,而且也太不可思议了。连她自己都怀疑,那么,自然就不可能会是真的了。

“这些日子,我让人细查了他的身边,人手不多,却是个个都是高手中的高手。不能说是以一敌十,至少也是不输于我身边的人。浅浅,他的身边能有这样的高手,你难道就没有想过其它的可能性么?”

浅夏愣了一下,随即摇摇头,笑道,“元初,他的身分在这儿摆着,是不可能会被皇上认回去的。不过,只怕皇上原来的打算,是要让他成为大皇子在背后的一大助力,可是现在?”

穆流年轻蹙了一下眉,“你是说,如今大皇子没了,再加上我的身体也康愈了,皇上不会再对他抱有什么希望了?特别是如今父王将他的身分给贬低至此,想要翻身,已是难上加难?”

“你想,若是皇上认可了一个侍妾所出,皇室的颜面往哪儿搁?长平王府,又将置于何等尴尬的局面?”

浅夏说完,轻抿了抿唇,看了一眼茶盏,穆流年到是十分识趣地再端了过来,想要喂她,却被浅夏制止,自己抬手接过,慢慢地轻啜了几口。

“我总觉得这个穆焕青就像是我们长平王府最不安稳的一个因素,元初,只要他活着,那么我们长平王府,就会有着无穷无尽的麻烦。”

穆流年挑眉,面色有些阴郁,浅夏的意思他懂,只要是穆焕青还活着,那么对于皇上来说,就等于是还有希望。

以前他能利用了那些奇毒来掌控自己,掌控整个儿长平王府的走向,那么难免他就不会再有其它的法子,来帮着穆焕青翻身。

比如说,他可以算计一些救驾之功等等。

只要是皇上想要提拔哪个,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

以前是因为皇上不想将长平王府逼的太急了,再加上自己也一直是半死不活的,所以皇上没有放在眼里。而眼下?

穆流年置于膝上的手微紧了紧,后背也略有些僵硬,熟悉他的浅夏知道,现在的他,是有些恼火了。

“元初,事情未必会有我们想的那么糟,不过,为了以防万一,那个梅侧妃,呃,梅侍妾,还是没有必要再留着的好。”

“你担心她在这种情况下,仍然是会有法子与宫中的皇上联络?”

浅夏点头,“能爬上了龙床的女人,向来就没有一个是简单的。而且,她现在对长平王府是彻底地失望了,如今梅家没有了大皇子做为倚仗,皇上现在能偏重的,就只有一个二皇子。你以为,皇上会轻易地大权旁落?”

穆流年也不得不同意浅夏的说法,如今其它的皇子年幼,根本就不可能入朝帮着皇上分担政务,而现在唯有一个二皇子在,依着皇上对桑丘家又爱又恨的情况来看,势必不会让二皇子独大的。

那么,能阻止二皇子独大的法子,还有什么呢?

大皇子死了,他总不能去倚重其它亲王的子嗣吧?若真是这样,那他不是等于狠狠地煸了二皇子和桑丘家族一巴掌?--oo+1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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