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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既然猜到了皇上的目的,自然就不可能一点儿准备也没有。

而经过这件事情这么一闹,浅夏先前有些嗜血的气息,倒是没了。而穆流年似乎是也以为只是因为她从梅氏那里得知了这样的计谋,所以才会对她起了杀心。

宫内各处,早已做好了准备。

梅远尧更是在他们进宫的这个时间段内,将所有的可能都细细地想了一遍,生怕自己再遗露什么,这是梅家最后的一次翻身的机会了。如果这一次,他们不能成功地将穆焕青认回来,那么梅家,可就真的危险了。

梅远尧此时心里清楚,他可以不做这个丞相,甚至可以放弃所有的官职,但是穆焕青必须回到皇室。

一旦他能回到皇上身边,那么,皇上定然会对其有着诸多的愧疚,毕竟是他的亲生儿子,多年来皇上对其虽然偶有照拂,可比起其它的皇子来,还是差的远了。

梅远尧不动声色,悄然退出御书房,就在殿外候着,却是快速地利用自己和梅贵妃当初在宫中留下的人脉,无论是太医院,还是内宫等等,都火速地安排着这一切。

他与皇上都知道,大皇子本身就是真正的大皇子,并没有错,也不可能是长平王府的人。

可是那又如何?

最关键的是,穆焕青也是皇上的亲生儿子,这一点,是谁也无法改变的。

而皇上心头最痛恨,最想除去的,不是梅家,也不是桑丘家,而是长平王府这个外姓人,这个与皇室几乎就是没有半点牵扯之人。

所以,这个计策,皇上没有反对,甚至是还打算好好地利用一把。

梅远尧心头冷想,长平王,你可别怪老夫心狠,主要是皇上看你不顺眼了,我梅远尧不过是借势推上一把而已。

在殿外,靠着那大红色的圆柱稍事休息了一会儿之后,开始细细地琢磨着,还有没有什么被自己忽略的地方,终于梅元尧不着痕迹地笑了笑。

多少天了?

自从大皇子出事,他就一直是胆战心惊,别说笑了,连饭都吃不下。如今,梅家还能再有一次机会,虽然这个机会的代价,是以一个出嫁多年的妹妹的性命换来的,但是值了。

梅远尧心里头清楚,此事是否成功,妹妹都是死路一条。

可是这是她自己选的,不是吗?

不管是为了梅家,还是为了穆焕青,她既然自己愿意如此,那他倒也乐见其成,毕竟用一个女人的性命来换取整个梅家的安宁,无论怎么算,都是太值了。

长平王一行人到了宫门外,几人已是在马车上用了些糕点,垫了垫肚子,进了宫门,长平王看了穆流年一眼,见他点点头,示意父王放心,长平王才略有些隐忧地上了一顶软轿。

四人又几乎是用了一刻钟的功夫,才到了御书房。

远远地,几人就瞥到了候在了殿外的梅远尧,以及太医院的院使。四人才下了软轿,还未曾上台阶儿,便看到自右侧,皇后娘娘的仪仗到了。

皇后的到来,并没有让梅远尧有太多的意外,毕竟她是后宫之主,知道这件事情,也是再正常不过。只是,有了她的出现,那么穆焕青想要恢复身分,只怕是要难了一些。

事实上,岂止是难了一些?

皇后一派的人,好不容易等来了这样一个机会,岂会轻易地让梅家再翻身?

笑话,没了大皇子,梅家就要再弄一个皇子进来,真以为这皇室是他们家梅家说了算的?皇后到了殿下,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那位院使,再笑着看向了一旁的梅远尧。

“看来,梅大人的手段果然是高明。肖家的子嗣,竟然是还要由你们外人说了算,不知道若是由御史台的人知道了,该如何弹劾你了。不过,本宫倒是佩服梅大人,这样的法子也能想得出来,实在是高明。”

梅远尧的眼珠子乱动,心思急转,皇后这话是什么意思?还是说,她根本就是一早就知道了穆焕青的事?否则,为何要如此说?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心虚,反正对上了皇后的视线,梅远尧就觉得有几分的胆怯。

梅贵妃与皇后斗了多年,最终也不过就是落了一个自己身死的下场。而且还是先被贬,而后才死不瞑目的下场。

至于那毒是谁下的,梅远尧一想起来,就觉得不寒而栗。

虽然这十几年,梅家在梁城一直是顺风顺水,甚至是过地很滋润,人人巴结,处处拉笼,真正地享受了何谓人上人的日子。

可是现在想想,梅远尧心里很清楚,这些,都是皇后与桑丘家族不愿意与他们争,才会给了他们这个机会。

现在,二皇子年长了,而他们也示弱了多年,猛然反击,才几个回合,梅家便已经受不住了。

每每至此,他便会想到了自己的长子。

如果自己的长子还活着,又岂容他们桑丘家如此嚣张,目中无人?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这世间没有那么多的如果,死了就是死了,败了就是几了。

眼下是梅家最后的机会,所以这一次,无论如何,不能再出任何的差错了。

皇后插手进来,是理所当然之事,毕竟她是六宫之主,只要桑丘家其它人不搅进来,那么一切,就都还有机会。

一行人进了大殿,皇上正一脸疲惫地靠在了龙椅上,看到皇后出现,也不意外,一摆手,示意大总管为皇后搬了一张椅子出来。

“今日诏几位爱卿过来,也是为了我皇室血统。长平王,你先看看这个吧。”

长平王接过了大总管递过来的那纸血书,虽然早有准备,可是看到了梅氏这样的说辞,心中难免一阵气愤。

如果这上面的事情一旦被皇上和梅家刻意查实,那么,他们长平王府势必要背上一个欺主之罪。即便他们不知情,可梅氏也是他长平王府的人,如果他说没有指使梅氏这么干,谁会信?

明明就不是事实的事,此时,却是早被人算计好了,弄得反倒像是真的一样!

长平王原本是不屑于这类的阴险招数的,可是奈何皇上却偏爱出此阴招,多年来,特别是对他长平王府,真可谓是屡试不爽。

皇上就不觉得累?不觉得这有损他天子的威严?

穆流年就站在了长平王的身侧,自然也将上头的字迹看的清清楚楚。

浅夏立于穆流年的身后,对于今天将面临什么样儿的麻烦,她自然也是猜到了一些,只是看着如今这阵势,想必梅远尧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不过,一想到了那位梅氏,浅夏的唇角又泛起了一层笑,笑地有些阴寒,有些冷酷。

穆流年敏锐地感觉到了浅夏的不同,立马回头,然后身形稍错,再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藏于自己的身后。

浅夏被他这么一握,自然也察觉到了自己刚刚表现地似乎是有些过了。

低垂了眉眼,尽量地减轻自己的存在感。

“皇上,这简直就是太可笑了。且不说宫中的守卫何等森严,单说当年随侍在梅贵妃身边的宫人,就多达几十人,试问梅氏是如何避开了这么多的耳目,将两个孩子调包的?”

长平王怒极反笑,“皇上,您再想想,若是两个孩子调包,梅贵妃这个亲生母亲因为照顾的少,认不出来。那么其余的宫女奶娘也都是瞎子不成?再说,臣也不信,身为一个母亲,儿子被人调了包,却是一丝察觉也没有。还请皇上明查。”

一旁的长平王妃也接过了长平王手中的血书,仔细看了一遍,竟然笑道,“皇上,您就是因为这个贱妇写的一封血书,您就认定了穆焕青是您的儿子?皇上不觉得这样做,太过草率了吗?”

皇上眉心微紧,“朕就是因为想弄清楚事实的真相,所以才会将你们宣进宫来。若是朕早信了她的话,岂非是早已下旨将穆焕青认回来了?”

对于刚刚长平王妃故意用了贱妇这样的字眼来形容梅氏,浅夏挑眉,侧眼看过去,穆焕表的手,攥地还真是紧。

果然是母子情深呢。

只是,当初你们母子合谋要取元初的性命时,怎么就没有想过,别人也一样是母子情深呢?

穆焕青,当初父王对你的打压,让你觉得屈辱?愤怒?卑微了?

你以为,今天就是让你翻身做主的时候了?

简直就是做梦!

当年你们是如何对待我的元初的,今日,我就要在你们身上一点一点地讨回来。以前不对你们动手,那是因为不想因为做的太过了,引起皇上的注意。

可是这一次不同,这可是你们自己送上门来的,这样好的一个机会,我若是再不好好利用,岂非是对不起自己了?

浅夏冲着穆焕青极为冷静地看了一眼后,便自然而然地看向了穆流年,因为那封血书,如今,已经到了他的手上。

穆流年看罢之后,表现得极为惊讶,随后再看看穆焕青,然后再看看皇上,做冥思状。

大殿内,一时静寂无声。

皇后自然不会在一开始,就否认了这个说法,否则,岂非是显得太过急切,也太排斥皇上的其它子嗣了?

她不急,因为这件事情,长平王府也被牵连其中,一个弄不好,倒霉的,就是长平王了。

梅远尧沉声道,“皇上,其实若要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倒也不难,先将梅氏带进宫来,仔细询问,对于之前长平王所说的几个疑惑,或许就能解释清楚了。毕竟,她与当年的贵妃娘娘可是亲姐妹,贵妃娘娘身边的人对她没有防备,也是情理之中的。”

长平王怒而低问,“梅大人的意思是说,之前罹难的大皇子,才是我长平王的庶子,而现在的穆焕青,才是皇上的庶长子?”

梅远尧连忙低头,“王爷,这也只是之前梅氏写了这样一张认罪书,所以,下官才敢如此揣测。”

“皇上,此事涉及皇室血脉,定然是不可大意的。除了内侍省之外,只怕皇上还是要将大理寺卿宣来才妥当。”

皇上想了想,点点头,大理寺卿是他的人,自然不会对谁有所偏颇,到时候,只要让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自然也就好办了。

而且皇嗣被换,如此重大之事,也的确不能儿戏,否则,皇室的颜面何存?

不多时,璃亲王和大理寺卿都到了。

对于璃亲王会来,皇上有些意外,毕竟这个弟弟可不是自己一母同胞的,谁知道是不是特意跑来看自己的笑话的?

“回皇上,臣正与大理寺卿下棋,听闻宫中出了大事,心中担忧皇上,所以便一起来了。”

皇上摆摆手,做不予理会状。

而穆流年此时似乎是才从自己之前的思索之中回过神来,有些疑惑道,“皇上,且不说此事是真是假,单看大皇子与穆焕青的长相,大皇子不可能是假的。”

穆流年此话,自然是引起了殿内的一阵热议。

皇后看时机有利,也点头道,“不错,当年大皇子才出生之时,先皇还曾说过,长的真像皇上。而且自大皇子这些年的成长来看,也的确是几位皇子当中,最像皇上的。”

这话可就要仔细琢磨了。

最像皇上的人,反倒不是皇上的亲子,现在这个长地只有那么两三分与皇上相似的人倒成了皇上的亲儿子了,那么你让其它的几位皇子们如何自处?

岂非是人人自危,生恐自己再不是皇上的亲子了?

皇后的话,果然是立刻就收到了效果,大理寺卿看着穆焕青,也是微不可见地摇了一下头,低头站在一旁,暂时不敢出声。

倒是璃亲王到了穆焕青跟前,仔细打量了一番之后,才放声笑道,“皇兄,您这是开玩笑的吧?这位穆二公子,虽说也有那么一两分与您相像,可是哪有大皇子类父?皇兄,仅凭一封血书,不足为道。谁知道是不是这个梅氏,眼见自己在王府过不下去了,刻意弄了这么一出儿,想要给儿子翻身呢?”

这话可是说到了长平王等人的心坎儿里去了。

因为他们知道,梅氏本来就是打地这个主意。

皇后听了,唇角微翘了翘,想要让梅家再出一个外甥皇子?简直就是做梦!

“皇上,刚刚梅大人不是说要带梅氏进宫吗?那就请皇上下旨吧,正好臣也要仔细地问问他,我的儿子,怎么突然就成了皇上的了?”

长平王这话,让皇上没来由地就是心底一惊!

毕竟当初是他先把梅氏的肚子弄大了之后,才送进了长平王府。

而且,梅氏当年是借着早产为由,才算是蒙混过关的。

别人说这一类的话,皇上或许不会有什么反应。可是现在说这话的是长平王,他心里自然就有了几分的心虚,再则,他之所以要急着除去长平王府,从根本上来说,就是他对长平王这个人,一直都是有所畏惧。

皇上一生从未去过战场,所以,对于长平王这种从血泊里走出来的猛将,心里头总会多少有几分的忌惮。

再加上长平王年轻之时,便是英武善战,而且性情耿直。无论是武,还是兵法谋略,皇上自认都是不及他,心里头就总会有那么几分的自卑。

这种自卑,在皇上逐渐地走上了最高的那个位置之后,似乎是就渐渐地消失了。

而事实上,只有皇上自己心里清楚,那种自卑非但没有消失,反倒是越来越浓烈,进而转化为了一种动力,一种要他杀了长平王的动力。

但是,当年他即位总归是因为有着长平王府的相助的。若是自己直接杀了他,难免会让那些功臣们觉得心凉,也给自己冠上一个过河拆桥,刻薄寡恩的名声。

所以,他才费尽心思,处处筹谋,想要让长平王府袭承到了自己儿子的手上,可是谁能想到,一直对外称快要病死的穆流年,竟然是突然间痊愈了?

皇上不是没有怀疑过之前穆流年是不是装病?

可是自己也亲自去探视过,也派了太医,总归是看不出一丁点儿的假象。

而随着自己最近几个月,诸事不顺,无形之中,他对长平王的恨意,就越发的浓郁了起来。

所以,这一次梅氏送上了血书之后,他才想要试一试,说不定,这就是一个扳倒长平王的绝佳的机会。

只要梅氏配合他,亲口承认,这一切都是长平王主使的,那么自己别说是杀了长平王,就是毁了整个儿穆家,他们也不能说什么。

混淆皇室血脉,本就是诛九族的大罪!

皇上给大总管使了个眼色,大总管便急忙退下,对外吩咐了几句之后,再折了回来。

“皇上,事关皇室血脉,当需谨慎。而且微臣在之前早已下了严令,不知道,梅大人这血书,是从何而来?”

梅远尧心里咯噔一下子,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王爷,梅氏虽然犯下大错,可到底也是我梅某人的妹妹,总不能真的就对其不管不顾吧?再则说了,妹妹许也是听说了大皇子之事,所以,才会万念俱灰,想要将事情的真相和盘托出。其目的,或许就是出自心中有愧吧。”

“心中有愧?若是她果真心中有愧,就不该用这种方法说出这个。现在她这么做,如她所说,大皇子才是她的亲生儿子,那么一旦事情查实,大皇子将会被掘坟鞭尸,你确定,身为亲母,会真的忍心这么做?”

这个质疑,是长平王妃提出来的,她也是一名母亲,站在了母亲的角度考虑问题,此举,的确是有些说不过去。

亲生儿子都死了,你现在说出这些所谓的真相来能有什么用?

难道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儿子,死了都不得安宁?这就是她想要的?这样的母亲,哪一点像是一个亲母?

皇后对此点点头,不过,在瞄到了皇上有些阴沉的脸色之后,没有说话。

大理寺卿则是点头附和道,“从人伦亲情的角度来说,此举,的确是有违常理。梅氏这样做,的确是半分好处也没有,这样的动机,的确是不成立。”

“行了,不是让人去带她了吗?一会儿人来了,自然也就弄清楚了。”皇上不悦道。

多时后,才有御林军回来复命,长平王妃看得真切,他的身后,还跟着府上的青姑姑。

“启禀皇上,属下带人到达时,梅氏已自缢身亡,当时在其屋内,还有一份血书,如今卑职已将血书带回。”

说着,便呈上了一份血书到了大总管的手上。

而此时,皇上则看向了他身后的青姑姑。

“启禀皇上,当时属下进入内院后,虽有皇命在身,但仍是多有注意,所以,便请了这位管事姑姑领路,而且,卑职询问了她几个问题后,觉得她对于梅氏之死,或许敌情,便自做主张,将其带回。”

长平王妃有些着急了。

梁城上下,谁不知道这青姑姑是她长平王妃的人?

“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梅氏竟然就这样不声不响地死了?这简直就是太过匪夷所思了。

皇上心中虽有疑惑,可是显然,眼前的这位青姑姑既然是知情之人,那么,就必然是能透露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了。

“回皇上,奴婢是长平王府的管事,奴婢名唤春儿。”

正在此时,皇上接过了大总管手上的血书,再低头一看,脸色登时铁青,恨不能直接将手中的东西给撕了去。

穆流年注意到了浅夏有些得意的眼神,轻道,“皇上,可是这位梅氏在死前留下的遗言?”

皇上原本有心将此物毁掉,可是穆流年这样一问,众目睽睽之下,自然是不能再有所动作了。可是这样的东西,实在是不该再由旁人看到。

不过,穆流年又提醒了他一句,“皇上,既然是梅氏的遗言,是否应当交由臣的父王细观?”

是呀,梅氏无论生死,都是长平王府的人,既然是她留下的遗言,总不能不让人家的正牌夫君看吧?

皇上心中怒极,可是面上却又发做不得,只能隐忍着,额上的青筋爆起,足见其对此事的怒意。

长平王细看过了这张血书之后,则是摇摇头,“果然如此。”言毕,一脸不屑地看向了梅远尧,“你有心为你梅家长久之计而有所补救,本王无话可说。可是梅远尧,你何故要强逼我府上的侍妾为你做这样的伪证?梅氏虽然曾谋害世子,可是本王并未处死她,已是给了你们梅家面子,你竟然不知感恩,反倒是要联合梅氏来加害本王,你意欲何为?”

梅远尧是彻底地懵了!

直觉此事定然是出现了什么意外,否则,怎么会成了这个样子?

明明就是她给自己送的信,让自己将这些呈于皇上面前,可是现在,为何她又突然自缢了?这怎么能说得过去?

“皇上,还请皇上明鉴!今日后晌儿,微臣才派人与她见过面的。因为微臣收到了这血书之后,也是一时难以肯定其用意,所以便派了人去再核实一遍。她怎么可能会突然自缢?”

穆流年冷哼一声,“梅大人,到底是你派人去核实了,还是根本就是你去威逼梅氏写下了这样的血书?否则,为何梅氏早不自缢,晚不自缢,却偏偏选在了今日?”

皇上皱眉,隐约间,觉得今日,自己似乎是落入了什么人算计好的一个圈套里了。

梅远尧此时也意识到,事情完全就是冲着相反的方向发展了。

不过,好在还有一位太医院的院使大人在,再怎么说,也是收了梅家人送上的厚礼,岂能一点儿行动也没有?

“皇上,其实想要弄清楚穆焕青是否是皇嗣,方法很简单,只要滴血认亲,便可。”

穆流年轻笑,“院使此话太不应该。这所谓的滴血验亲之法,本是民间愚昧无知之人方可用。而皇上身为九五至尊,岂会相信这等的伎俩?再则,此法到底是否有用,院使大人心中很清楚,不是吗?”

皇上一挑眉,倒是很快将视线落在了穆流年的身上,“那依穆世子之见呢?”

“皇上,此事,摆明了,从一开始就是梅大人一手策划的。且不说当年梅氏是如何能将他们调换成功,单说如今他们逼死了梅氏,便以证明,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梅大人所布的一个局,其目的嘛,相信皇上也能猜到,不是吗?”

皇上紧紧地抿着唇,穆焕青到底是不是他的儿子,他很清楚,可是偏偏这个时候梅氏自缢了,而且还写下了这样的一封血书,她到底是想干什么?

长平王和王妃早已将梅氏最后留下的那封血书看完,再移到了皇后那里。

“皇上,这封血书,与之前的那一封,一看便知是出自同一个人的笔迹,依臣妾看,这封遗言似乎是更为可信一些。毕竟,臣妾也觉得,没有哪一个亲生母亲,会在儿子死后,还愿意看到有人扰其安宁的。况且,大皇子与皇上生得最像,若说他不是皇上的亲子,臣妾也是不信的。”

之前那位院使打了什么主意,皇后心中也猜到了几分,什么滴血认亲?真以为自己不知道其中的猫腻?此法本就不可信,这个时候,自然更是不能再让他们有机会做手脚了。

穆焕青一直都是知道自己的身分的。

他知道,虽然现在,自己的身分卑微,可是他实际的出身,他的血管里流淌的血液,却是有一半儿来自于皇上的。

他的身分本该是极为高贵,本该是站在这宫内,让穆流年对自己下跪叩首,可是现在呢?

原以为是他们早已计划好了一切,无论自己是以什么样儿的身分回归皇室,归根结底,都是皇上的儿子。是皇室血脉。

可是为何这一切的发展,都是这样的让人出乎意料?

穆焕青原本是满怀期待,以为这一次,自己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跟随在了自己的父亲身边,可是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一场空?

穆焕青突然意识到,梅氏死了,那么,自己能不能顺利地寻回自己的身分,就只能看今晚这一回了?

穆焕青这一刻突然对梅氏无比的憎恨!

她为什么要写这样一封遗言出来?她难道不想让自己回归皇室吗?至于那个真正的大皇子,死也就死了。管他那么多做什么?

反正也是死人一个,管他那么多做什么?

穆焕青此时满脑子的失望、不甘心,他不明白,明明眼看着就要成功了,说坏事,就坏事了?

穆焕青到底还是年幼,涉世未深,即便是皇上在暗中派了高人指点教习,也依然是难当大任。

这个时候,他不想着该如何才能帮着自己的舅舅洗脱嫌疑,却是只顾着自己皇子的身分不能得到确认。思想如此狭隘,根本就是不一个能成大器的料。

浅夏一直在暗中观察着穆焕青,对于此时他的变幻不停的脸色,自然是有几分的明白。

眼看着荣华富贵到手,却是突然间又飞走了,这样的感受,换了谁,只怕都有些受不了的。

大理寺卿道,“皇上,其实想要弄明白这两份血书,孰真孰假,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可能会委屈了大皇子。”

皇上挑眉,大皇子已经死了,那大理寺卿现在说这个又有什么意义?

“启禀皇上,臣记得,当年曾有一位先人著有一本儿验亲录。这滴血验亲,自然是不可取的,不过,却是可以取了大皇子的一块儿尸骨过来,要劳烦皇上滴上几滴龙血,如此,大皇子是否是皇上的亲生血脉,一验便知。”

皇后有些意外,这样的法子,还是头一次听说。

“万万不可,皇上万金之躯,岂可如此冒险?万一再伤了皇上,岂非是得不偿失?”

穆流年挑眉,古往今来,皇上都是至高无上的代表。

若是寻常人也就罢了,可是偏偏是涉及到了皇上,这便引得如此麻烦,不过就是几滴血,哪里会受什么伤?不过,皇后这样说,也无可厚非,谁让他是皇上呢?

大理寺卿也是有些犹豫道,“若是梅妃娘娘还在世,那么事情自然就好办地多了,只需要请梅妃娘娘滴上几滴血,也便可知晓她是否是大皇子的生母了。可是现在?”

长平王冷冷地看了一眼梅远尧,轻哼一声,“皇上,依臣看,此事怕是没有必要了吧?”

这话听在皇上耳中,又变了味道。

在皇上听来,似乎是在嘲讽他,你明明知道大皇子就是你的亲生儿子,何必再多此一举?

至于穆焕青是不是你的儿子,梅氏自己不是说了吗?根本就是她被梅家人所逼才会想出了这样卑鄙的法子,来陷害长平王府。

皇上若是执意再验,岂非就等于是袒护梅家,其用意,到底何在?

皇上深吸了一口气,想着自己今晚,无论如何也是要吃下这个哑巴亏了。

思来想去,也是他和梅家今日被人给摆了一道。

可是对方到底是如何做的?梅氏又为何自缢?皇上可不相信梅氏会真的因为这个才自尽的?

“皇上,妹妹死的不明不白,显然是有人居心叵测,不想让妹妹开口将当年的真相公之于众。皇上,此人其心可诛呀!”

长平王冷哼一声,看向了梅远尧的眼神里,满是鄙夷之色,“梅大人,你是不是想说这一切都是我主使的?要知道,在进这御书房之前,本王可并不知道今日皇上急召臣等入宫何事?难不成,您以为本王有未卜先知之能?然后再派人去将梅氏勒死?”

未卜先知?

穆流年的心间一紧,果然,察觉到了皇上看向浅夏的目光中,有些不善了。

“皇上,梅氏是否是被人害死,刚刚那位统领不是说过了?的确是自缢,想来,能在宫里当差的御林军统领,对于梅氏是自尽,还是被人害死,还是能分得清的。再说了,即便是能杀了梅氏,难不成,还能逼着梅氏写出这样的遗言?”

长平王妃也是皱了皱眉,不悦道,“流年说的不错。皇上,若是被人逼迫,这写出来的字迹,只怕也是与平时有异。可是现在臣妇看到的,却是于往常无异,可见,梅氏写下这封遗言时,并未有人逼迫。”

穆流年心中已经大概猜到了什么,握着浅夏的手,不着痕迹地微用了些力。

浅夏的眉心微动了动,到底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抬头,正好与皇上扫过来的视线相撞。

一双清澈无波的眸子,干净、纯粹、晶莹,没有丝毫的闪躲之意,有的,只是茫然,和对这些事情的不解。

皇上一接触到了她的视线,仅仅只是那么一刹那的瞬间,几乎就认定了,这件事情,与云浅夏无关。具体为什么,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只是单方面地以为,能拥有那样一双纯净的眸子的女子,怎么可能会是一个逼人自尽的凶手?

事情似乎已经是再清楚不过,可是皇上却迟迟未曾下令做出处置。

身为大理寺卿,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皇上一下,总不能让人家长平王府,不明不白地就先被背上了一个怂恿梅氏偷换皇嗣的罪名吧?

此事,如果不能盖棺定论,那么,只怕对长平王府来说,根本就是一个奇耻大辱!

而长平王府的身分和权势在那儿摆着,长平王多年不入朝,不代表了,他就不具有任何的威胁性了。况且,如今皇上将人家欺侮至此,难保长平王心中,不会有了什么怨言了。

“皇上,此事既已清楚明白,穆焕青,本就是梅氏与长平王所生,乃是王府的二公子。可是梅氏却是受到了梅家人的胁迫,从而才会撒下了这样一个弥天大谎。还请皇上严查此事,以还长平王府一个公道。”

这话是在提醒皇上,长平王府,可不是随便欺凌的主儿。再则,同时也是给了梅远尧一个暗示,他字字句句所说的,都只是一个梅家人,可没有点明了说,是他梅远尧指使的。

这一次,梅远尧似乎是听出了些门道,也知道今日之事,根本已是不可能全身而退。本来皇上因为在梅家庄子里发现的那些器物,就有些恼火了,若是再加上这件事,被别人给挑唆几句,那可就是彻底地将自己送上断头台了。

“皇上,微臣突然想起,好想几日前,堂弟梅远化曾使人去探望过梅氏。此事,只怕是?”

皇上也明白梅远尧这是看清了眼下的形势,让他认回穆焕青已是再无可能。

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对梅氏多年来的愧疚,皇上私心里,还是想着能为穆焕青做些什么的,不能认回皇室,就不可能光明正大地接受他的恩泽,那么,最好的法子,自然就是要为其保留下梅家这个娘舅家。

谁让长平王府已经容不下他了呢?

“行了,朕累了。此事究竟如何,明日再由大理寺卿去查。另外,今日之事,也是朕一时心急,险些冤枉了穆卿家。还望穆卿家多多海涵才是。”

长平王眉毛一挑,双手抱拳,“微臣不敢。今日皇上能还了微臣一个清白,微臣已是感激于心。微臣明白皇上当时,许是一时情急,毕竟涉及到了皇上的龙脉,皇上会如此着急,也是情理之中的。”

皇上有些不自在地笑笑,点点头,一旁的皇后看着两人,却总觉得他们之间似乎是还有什么秘密一般,当下就暗记于心,今日之事,定然是要让人火速地告之子睿才好。

“如此,你们都退下吧。至于梅卿家,暂且在府中闭门思过,无朕旨意,不得再随意出入宫庭。”

“是,皇上。”梅远尧心里头清楚,今日之事,暂且作罢,那么,也就表示了皇上其实是有心要留他们梅家一脉的,或许,就是为了穆焕青。

只是今日之事闹的太大,如果不能给出一个交待,只怕皇后那里,还有长平王府,都不会就此罢休,看来,围今之计,也只能舍弃一个堂弟了。

可是一想到了这位堂弟可是做到了吏部尚书的职位的。

这个职位一旦空了出来,再顶上去的人,还能不能是梅家的人,十有八九,是没指望了。

不过,反正现在梅家的所有在朝官员,基本上是都停了职,自己若是不能舍弃他,那么梅家所有人,就都保不住了。

当天晚上,梅远尧回府闭门思过,却是让人迅速地将梅远化请到了府中书房一叙。

次日早上,便有人发现,梅远化自尽于书房之内,并且还留下了一封遗书。

遗书的内容,自然是将所有的责任都承担了下来,其目的,也不过就是希望皇上能饶过自己的妻小了。

堂堂吏部尚书,虽然还在停职期间,可是竟然自尽了,这个消息,很快就在梁城传遍了。

当然,这些是后话,暂且不提,且只说当天晚上穆流年一行人回到了王府之后,初云轩里,气氛便是一片冰寒。

“怎么回事?你有没有伤着自己?”穆流年知道,她也是去见过梅氏的,如今更加肯定了是浅夏动用了幻术,对梅氏做了深度催眠,从而让她自己心甘情愿地写下了遗书,而后,再悬梁自尽了。

穆流年并不可怜什么梅氏,反倒是觉得她就这样死了,还真便宜她了。

他担心的是浅夏这么做,会不会伤到了自己?

一想到了之前在安阳城,浅夏因为动用了秘术,对几人催眠,使其耗费了太多的心神,从而面色苍白,十分虚弱,穆流年就担心地想要跳脚。

明明就是很关心她,可是说出来的话,语气却是冷冰冰的,脸上的表情,也很难让人看出,他有几分的关心。

只有那双略带了冰寒的眸子里,透着几分的心疼。

“我没事。回来的路上不是就说过了,我很好。你看,我的脸色红润,哪里有一点儿虚弱的样子?”

穆流年的脸色并未因为她的话而放松下来,反倒是更冷了几分,“你倒是好胆量!有胆做,却没胆认。如果不是今天在皇上那里听说了前因后果,你是不是就不打算告诉我了?”

浅夏自知理亏,低头不语,双手略有些不安地拉扯着自己的衣角,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小孩子,在等着长辈的训斥。

穆流年本来是一肚子的火气,恼她为何不知道心疼自己?为何要瞒着自己,可是现在一瞧她这样子,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好一会儿,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浅浅,你真是不让人省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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