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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家的动作很快,三日后,方桦果然就送上了拜贴。

穆流年让人将他请到了倚心园。

几乎京城上下,人人都知道,倚心园,是他的私人领地,任何人,甚至包括长平王,如果没有他的准许,也是不得入内的。

可是这一次,穆流年却要在这里来招待方桦。

方桦的心底是激动的,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的雀跃,倚心园,这个让所有人都觉得是有着浓重神秘色彩的地方,自己今日,总算是进来了。

长平王府内,进来过的人,不会超过十个,而王府之外,则不会超过两个。

“坐吧。”穆流年今日着了一件儿青色的常服,头上也只是绾了一个发髻,然后中间用一根绿檀木的簪子将其固定。那根绿檀木簪,通体光滑,却没有任何的雕刻纹路。

简单中,不失贵气!

方桦自己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穆世子,实在是惊为天人。

俊美的外表,儒雅的气质,哪里还有当日在允州刺史府,带给他们的压迫感?这样的一个男人,到底哪一面,才是他的真实面孔?

“回禀穆世子,我大伯已经将事情查地有些眉目了。只是,目前尚不能确定。所以,还望穆世子能再宽限数日。”

“愿闻其祥。”穆流年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一丁点儿的情绪。

越是如此,方桦就越是觉得心里没底。这样的穆流年,感觉比那日的冷漠,更为恐怖。

“目前,我大伯只是将目光投向了旁支的一房身上。具体他们是如何联系的,又是怎么勾搭在了一起的,还没有确切的证据。我大伯的意思是,毕竟也是我方家人,所以,不想冤枉一个无辜,当然,也不会放过一个胆敢将方家推向地狱的恶人。”

穆流年听罢,抿唇一笑,“方桦,你是个聪明人。皇上早就看出了你的睿智和沉稳,否则,也不会愿意将自己最宠爱的公主下嫁与你。如果不是因为太后突然逝世,只怕现在,你已经是驸马爷了。”

方桦的身子微僵,长平王府与皇室之间的关系,但凡是名门贵族,就没有一个不知道的。

就如同当初那么多名门之后,捧着梅侧妃,敬着穆焕青一样。他们真正捧的,是他们身后的皇上。

既然人人都知道长平王府是皇上心口的一处痛,而梅家又是无比忠实于皇室的,且还是皇上的半个岳家,如此,哪个会去傻傻地得罪梅家人?

可是现在,确切地说,是从穆世子的身体大好之后,一切,似乎是都不一样了。

梅侧妃失宠,穆二公子被废,梅家人倒台等等,这些事情,看似都与穆家人无关,可是每一件事,最终得利的都是穆家。

方桦明白此时他说起这桩婚事的意思,无非就是要提醒自己,方家,到底是要站在了皇家那一边儿,还是站在长平王府这一边儿。

论说,这样的话,简直就是有些大逆不道!

可是实际上,这些年来皇上对长平王府做了什么,谁不知道?

虽然没有人明白清楚地说出来,可是哪个世家大族,没有自己的消息网?若说穆世子是因病而臣榻多年,哪个会信?

再则,现在长平王府一切顺遂,该怎么选,似乎是一目了然了。

方桦心底是有些紧张的,虽然早料到了会出现这一幕,可是他没有想到,穆世子会说地这样直白,而且丝毫没有给他一个缓冲的机会。

方桦下意识地微微紧了一下拳头,而后再慢慢松开,轻捏了一下自己的衣袖。

“穆世子放心,既然家父当初是求到了长平王府的门下,自然就会与长平王府同甘共苦。当日,我父亲所言,绝非虚妄。哪怕我大伯不肯,家父与在下,也是对长平王府,忠心无二。”

穆流年微点了点头,“方公子不必如此紧张。这里是倚心园,你说的任何一句话,都不可能会出了这个院子。”

方桦这才有胆子,自袖中取出一方白帕,在自己的额头上,轻轻地擦了几下。

“我长平王府,手握兵权。早些年,倒也还好。只不过就是因为当年只是一心效忠于先皇,没有后来的从龙之功,便处处引得皇上不满。实不相瞒,我自出生,这体内便被人下了毒,而后的十几年,更是各种的谋害手段,层出不穷。如果不是因为皇上手中还握有我保命的灵药,你以为,我父王会容忍那对母子至今?”

方桦这下子更是吓得肝儿颤!

这样隐密的消息,他不想听呀!

可是现在,再一瞧对面穆世子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却是生生地给了他重重地压迫感,不听,显然是不成的。

“如果不是我幸得玉离子神医多年不弃,你以为,我穆流年,焉有命在?”

“穆世子吉人天相,自然是会逢凶化吉。”除了这个,方桦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而穆流年则是轻轻一笑,那一笑,如同秋月高悬,又似春日暖阳,给人以轻闲、悠然之感。

莫名地,方桦觉得自己身上的压迫感,就没有那么厉害了,自己心底的紧张和胆怯,也在慢慢地退却了。

“方公子,无论是我长平王府,还是我穆流年本人,目前为止,绝无反意。如今我喜得贤妻,只盼将来再能平安得子,一切便已是如愿。可若是有人再不停地给我长平王府引来麻烦,那么,梅氏母子,便是他们极好的一面镜子。”

穆流年的语气很平静,可是给方桦的感觉,却是如同闷头一记重锤,虽然知道这指的不是他们方家,可是心里头仍然免不了有些打颤。

“穆世子有什么需要,但请吩咐。我方桦与家父,定然是尽心竭力。”

穆流年点点头,好一会儿,才道,“我听闻,你大伯对你们二房,也还是不错的。至少,没有像桑丘家的二房那样倒霉,最终落了个家破人亡的局面。”

方桦的脸色有些难看,“大伯对我与父亲,向来比较照顾。我方家的子嗣并不繁茂,所以,祖父也一直都是比较注重这一方面,自我父亲那一辈小的时候开始,祖父便一直提倡家和万事兴,兄弟齐心,齐力断筋。”

“很好,但愿你大伯也能果然如此想。我不是一个喜欢搬弄是非的人,也不是一个喜欢自寻麻烦的人。只要没有人来招惹我,那么,我自然也不会去刻意地打破某个平衡。不过,长平王府当初既然是接下了方大人的信,我也将那东西给你们父子看了,也出手替你们毁了那处庄园,那么,以后,你们父子的事,便是我穆流年的事。至于方家的其它人,就要看他们的表现了。”

穆流年这话说的清楚,他现在认可的,唯有方亮与方桦,至于其它的方家人,尚且不在他的庇护之内。而后面将会出现什么变故,那可就说不定了。

比如说,当初大皇子被掳一事,会不会被人揭发?

再比如,他会不会还藏了一手,专门对付方家的?

方桦这会儿只要想想,就觉得浑身发麻,一旦那件事情被揭出来,方家上下,只怕无一人能逃脱得了皇帝的怒火。

方桦出了倚静园,就感觉自己的后背都是湿湿的,粘粘的,不舒服。

等到终于出了府门,上了自家马车,身子一软,便瘫在了那里。

许久,才低喃了一声,“穆世子果然厉害!虎父无犬子,当年王爷那么骁勇善战,这位穆世子,虽未上过战场,可是这对人心的揣测,可谓是登峰造极了。”

用衣袖抹了一把汗,看来,自己要回去好好地跟大伯沟通一下了。

今日穆流年对他说的这些话,无一例外,都是在逼着整个方家低头,换言之,他要的,是整个方家,而非他们二房一支!

穆流年回到初云轩,看到浅夏正倚在了榻上做着女红,看着她极为熟练地穿针引线,那轻柔飞速的动作,将一个女人本质上的柔、软,展现得淋漓尽致。

浅夏没有抬头,察觉到了他投在自己身上那有几分炙热的祖母,弯起了唇角,笑道,“我还以为你会进来帮我整理一下这些线团呢,看样子,你不愿意?”

话落,抬头睨他一眼,那柔柔媚媚的眼神里,似乎是还有那么一丝的威胁。

穆流年轻笑,步履轻盈地进了屋子,寻了一个绣墩,在她的对面坐了,然后将那被弄乱了的丝线,开始一根一根地整理着。

两人都不说话,一个理线,一个缝衣。

许久,浅夏看了一眼他即将弄好的丝线,意有所指道,“线理好了,你的心事,是不是也理好了?”

穆流年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恍然,轻笑了两声,将线给她在一旁的高几上放好了。

“浅浅,你总是能准确无误地猜出我所有的心思。”

“我可不这样认为。”

“方家,似乎是还有意挣扎,这对我们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连那样大的压力我都给了,可是方乔生仍然不能做出决定,我不得不怀疑,皇上是否许给了他什么特殊的好处。”

浅夏一挑眉,“比如?”

“保方家三代以内,定然不会有血光之灾。”穆流年沉吟了一下之后,才道。

浅夏拧眉,摇摇头,“皇上是什么性子,我以为你已经很了解了。他不会轻易地就给出这样的承诺。而且,他即便是给了这样的承诺,那么依着皇上的人品,又有几分的可信性?”

穆流年的眼睛一亮,不错,他怎么把这个给忘了?皇上就算是给了承诺又如何?他这样的人,能有什么人品可言?

看看他是怎么对待安阳桑丘氏,以及淮安许氏的?许妃的孩子是怎么没的,真以为他们都不知道吗?

穆流年微微捻动了几下手指,眯了眯眼睛,看来,是时候给皇上施加点儿压力了。

这个时候,皇上可以说是他的人生之中,最为脆弱的时候了,才刚刚丧母,又接着没了宠妃,接连梅、许两颗棋子死于非命,他的长子又命丧黄泉。

其实,穆流年还是佩服皇上的。在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之后,竟然是还能稳坐于朝堂?

虽然穆焕青的事情让他吐了血,大病了一场,可是显然,这些,还不足以摧毁他对权力的那种占有欲。

穆流年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便起身在浅夏的额头上落下一吻,“乖,我出去一趟。晚上回来陪你用晚膳。”

出了倚心园,穆流年直奔长平王的书房。

次日,方乔生再次被皇上叫到了御书房商议政务,如此,来体现出他对方乔生的看重。

等到将近午时,方乔生才从御书房出来。

早上上早朝之前便没有吃东西,一直坚持到了现在,虽然是在御书房蒙皇上恩赐,赏了一碗粥喝,可是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这点儿东西,怎么能管用?

才出来走了一小段儿的回廊,远远地就看到了几名宫人在小声地议论着什么,方乔生对于这等事情,从来都是没有什么兴趣的。

但凡是涉及到了皇宫的事情,他一概不愿过问。

只是,他才走近了一些,便隐约听到了他们在说什么许妃。

几名宫人是在廊下不远的一处花圃前说话,这回廊本就建得有些高,几名宫人只顾着说话,并未发现刻意减轻了脚步声的方乔生。

“听说那位小皇子这两日一直哭个不停,皇后娘娘也去看了几次,太医也请了不知道多少次,就是不知道是何故。”

“你们说,是不是许妃娘娘不放心小皇子,所以回来看望他了,才会引得小皇子哭闹不止了?”

“别胡说!小心被人听到了,又要说你装神弄鬼。”

其中一名看起来年纪较长的宫人摇头叹道,“这许妃也是个命苦的,早先也得过一名小公主,却被梅妃给害死了。后来先后三次怀孕,都小产了。说到底,也是因为她姓许,不然,又怎么会如此命苦?”

“姑姑,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呀,这与她姓许有什么关系?”

“除了当初的那位小公主,你以为其它的几次小产,都是意外吗?还有梅妃,你们真以为她一介嫔妃就有这样大的胆子?说到底,不过是得了主子的授意罢了。”

主子?

众人一下子脸色都有了几分的小心,梅妃的主子,除了皇上,还能有谁?

“可是,皇上这一年多来,不是对许妃娘娘挺看重的吗?”

“你懂什么?如果没有慧觉大师的那道批言,你们以为许妃娘娘还能顺利地诞下皇子?为什么诞下了皇子,许妃却没了?咱们都是在宫里头当差的,这种事情,自然也是免不了要见到。以后,各自管好自己的嘴巴,至于今日之事,你们就当是什么也没有听到,我也什么没说。”

那姑姑说完,左右一瞧之后,便连忙急匆匆地走了。

那位姑姑一走,其它的几位小宫女又小声地嘀咕了几句后,也分别散开了。

方乔生躲在了那大红柱子后头,却是惊地出了一身的冷汗。

刚刚自己听到了什么?

一向不理会这些琐事的他,今日竟然是听到了有关皇上的秘闻!而且还是皇上卑鄙行径的秘闻!

现在,他突然就懂了,为什么多年来,淮安许氏一直是安分守己,全族上下行事,都是十分低调。虽然许氏为官者也有,可是在梁城,却是一个也没有。

原来,许家早就料到了,他们家的女儿,一个成了长平王妃,富贵显赫,一个入宫侍奉皇上,而且位分也还不错。

只怕他们一早就将皇上的本性看地透透的,所以,才会极力的约束着自己的族人,尽量行事不要太过张扬,甚至是连朝中超过了二品的官员,现在他们许氏一族都一个也没有。

方乔生突然觉得很可笑!

出了宫门,一路上,坐在马车里的方乔生,就始终在想着这些名门世族。仔细想想,当年的几大家族,如今真正还能在皇上面前说的上话的,也不过就只有一个栾河刘氏了。

只怕,还是因为刘氏是太后的娘家!

皇上若不是顾忌着太后,只怕早就远了刘氏了。

再想想皇上这些年来,极力的辅佐一些新贵,比如说梅家,比如说徐家。

而他们方家,虽然也是名门望族,可是跟当年的淮安许氏、安阳桑丘氏比起来,还是要差一些的。毕竟,这几大家族,可都是有着几百年的底蕴。

再想想京城的云氏!

当年是何等的风光,后来为何会突然退隐出了朝堂,反倒是行商去了?

这商人再有银子,可是这身分地位,岂是士族能比?

分明就是为了保全性命,不得已而为之了。

方乔生想的入神,所以,马车到了府门口,车夫连叫了他几声,他都没听到。

直到方桦出来,在跟前掀了帘子,方乔生才意识到自己想的太过认真了。

“大伯父,您没事吧?”

方乔生摇摇头,一脸的疲惫,由方桦扶着他下了马车,伯侄俩,一同回府。

当天傍晚,方乔生与方桦二人换了衣裳,倒也没有刻意地隐瞒行踪,只是不想太过引人注目而已。两人一路步行,看似是随意地溜达,便到了长平王府。

这一次,穆流年总算是得到了令他满意的答案。

至于方家内部的那几只蛀虫,就在方乔生犹豫着,要不要将自家的私事也说出来的时候,穆流年直接就抛出来了一纸信笺,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名字。

方乔生一看,脸色骤变,这上面所写的,正是这次事件当中,与外人有了勾结的。

当然,他们并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也不知道那些人要用那庄园做什么,只是贪财地收了人家一万两银子,觉得这钱来地太省心,也太便宜了些。

“方大人,若是要保住整个儿方家,这名单上面的人,一个也不能留。今晚我只是提醒你一句,明日一早,便会有人发现这些人都会死于火海。”

方乔生明白他的意思,沉思了下,“世子,若是要审问他们几人,不知,卑职是否可以在场?”

穆流年眸底带笑地看着他,点点头,“自然可以!只是,我不希望,到时候场面太过暴力,吓到了方大人。”

说着,话锋一转,“本世子没有什么别的大志向。可是这通敌叛国之人,本世子是绝不可能轻饶的。”

“是,世子所言不差。卑职不敢为他们求情,只是希望,到时候能听一听他们的自我辩解罢了。”

方乔生与方桦不同,即便是感觉到了穆流年身上的强大气势,可是也不可能会太过心惊,他仔细地打量了一眼这间书房,然后才小声道,“不知王爷他?”

“父王累了,这会儿正陪着我母妃说话呢。这等小事,父王向来不喜欢理会。不过,若是方大人不放心,也可以单独与父王面谈。”

“不不不!”方乔生连连摆手,“卑职不是这个意思,世子误会了。”

当天晚上子时过后,方家旁系的某一房府中突起大火,因为是后半夜,大多数人都睡实了。再加上那打更的,当天晚上也不知怎的,竟然就迷迷糊糊地打起了磕睡,等到他醒了的时候,早已是一片火海。

浅夏对于方家的忠诚度,还是持有一定的保留意见的。

她有意用自己的本事来试一试,却被穆流年给制止了。

虽说是天赋过人,可是,到底也是会伤及心神,穆流年不想让她有一丁点儿的忧心,所以,除非是万不得已,否则,他不会让自己的女人来冒险。

虽然,在浅夏看来,这并不算是冒险。

被他拒绝,浅夏也不再坚持。

这日,三七和妖月二人陪着她去了定国公府。

一听说女儿来了,云氏自然是喜不自胜。

自从她成亲之后,可是从未主动地来过定国公府。

“小夏,来,快尝尝这个。不是太甜,不会腻,你应该会喜欢的。”

看着云氏如此手忙脚乱的样子,浅夏不禁开始反思,是因为自己的性子太冷了,还是自己表现地不够关心自己的母亲?不然,为何自己来一趟定国公府,她会高兴成了这样?

林正阳不多时也被人给领了进来。

“姐姐,姐姐。你都好长时间不来看我了。你是不是把我忘了?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看着林正阳略有些肥的小脸儿,浅夏忍不住伸手就捏了一把,笑道,“当然不是!姐姐有许多事情要忙,不像你这么小,不必操心一些烦心事儿,所以,才不能总是来陪你玩儿。”

“这么说,姐姐还是喜欢我的?”

林正阳一手拉着浅夏的衣袖,一面抬着自己的小脸儿,眼底的期待甚浓,似乎是只要浅夏说一个不喜欢,他马上就会哭似的。

“当然喜欢了。我就你这么一个弟弟,不喜欢你,还能喜欢谁?告诉姐姐,今日在府里头都做什么了?有没有好好学写字?”

林正阳闻言,一脸骄傲地扬了扬小脸儿,然后双手一叉腰,“那还用说?连父亲都夸我的字写地好呢!对了,我今天还学了一首新诗呢,姐姐要不要听我背?”

浅夏看着他微微扬起的小脸儿,不忍心让他失望,点点头,“好,姐姐听着,你慢慢背,不着急。”

看到一双儿女能如此温馨地相处,云氏是从心眼儿里头觉得高兴。

直到将近午时,浅夏看了一眼外头,“怎么不见他回来?”

云氏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她口中的他是谁,笑道,“这几日,听说是很忙,或许不回来了吧?你若是不想见他,我就让人在门口等着,他回来了,直接就让他在外院用膳。”

“不必!既然是一家人了,又何必总是如此见外。只是因为我这几年在外头惯了,性子也有些冷,不太喜欢亲近别人罢了。舅舅是为了让我能更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时间长了,难免会太过冷淡了些。回头,你与他说,莫要与我这个小孩子计较就是了。”

云氏再度愣了一下,这次愣的时间显然是比上次要长。而且表情也是极为讶异,弄得浅夏只觉得尴尬不已,好像她以前多么不通人情事理一般。

“娘,要不要让人摆膳,我饿了。”

云氏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吩咐了几句,然后激动得连手指都在发颤,一拍林正阳的肩膀,“去,叫你爹过来一起用膳。”

林正阳干脆利落地点了头,就往外跑了。

浅夏这才明白过来,敢情林少康一直就在府上,只是担心自己不待见也,所以才一直没有露面。不得不说,这个男人,倒是有一个细心的。

浅夏的唇角微微扬了扬,看来,有这样一个继父,也不错。

林少康很快就抱着林正阳过来了。

云氏一瞧,上去就把林正阳给掐了下来,“这都多大了,你还抱着他?你不是总说不让我惯着他吗?怎么你自己今儿倒是抱上了。”

林少康动了动嘴角,没说出来,其实他也是有些心急,能像现在这样一家人真正地坐在一起吃顿饭,还真是不容易。

四人围坐一桌,菜品很丰盛,也很精致,大多数都是浅夏爱吃的。

一顿饭下来,四人都没有说什么话,倒是浅夏的筷子,始终就只在自己的碟子里头晃悠了。

云氏和林少康,一人一筷子,生怕她吃不饱似的。

起先,林少康还有些犹豫,担心她会反感自己,夹了菜,若是不吃也就罢了,担心她再生气,可就不划算了。

可是后来,林少康看到浅夏面上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将自己夹的菜,也吃了个干净。再加上一旁云氏也提醒着浅夏爱吃什么,这顿饭,恐怕就是林少康给人夹菜最多的一次了。

浅夏静静地吃着饭,感觉到了他们四个人之间的气氛,还是真的不错。很温馨,很恬静,这样的感觉,有点儿像是她与云长安几个人一起相处时的情景。

多一个人来关心自己,或许真的不是什么坏事。

“父亲,您也吃吧,别总是给我夹菜了。正阳,来,吃一块儿排骨,好长的高高的。”

林正阳笑嘻嘻地将排骨就往嘴里送,“好吃!”

浅夏勾唇一笑,“好吃就多吃一些。”

林少康则是仍然沉浸在了那一声父亲里头,脸上的笑,都是有些呆呆的样子。

云氏轻碰了他一下,他才动了动头,然后不自在道,“呃,吃,多吃点儿。”

用罢午膳,浅夏又陪着他们几个坐着说了会儿话,便有奶娘将林正阳带走去午睡了。

“小夏,你就在娘这里小憩一会儿吧。”

浅夏摇摇头,“不了,母亲。其实,我今日来,还是有件事情想要问过父亲的。只是不知道,父亲现在是否得空。”

正在喝茶的林少康连忙应道,“有空,有空。”

“那,就请父亲找一处安静的地方吧。”

林少康的眉心一跳,看着浅夏清澈的眼神,明白她这是不想让云氏听到,也不耽搁,直接就领着她去了书房,走之前,还嘱咐了云氏,“放心,一会儿让她回来再陪你说会儿话,你先小憩一会儿。”

林少康将所有人支走之后,才问,“小夏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浅夏点点头,左右看了一眼,对着身后道,“你们两个也去外面守了,任何人不得进来打扰,就说这是国公爷的意思。”

“是,世子妃。”

林少康心底更是升出了几分的不妙,双眸定定地看着浅夏,可是她一脸平静沉着,没有丝毫的可疑情绪。

“父亲,我今日来,是因为一次无意中得知了有关定国公府的一个秘密,所以,特意来找父亲证实的。”

林少康的身形明显地僵硬了一下,然后面色慢慢地冷凝了下来,“什么秘密?”

看到他的表现,浅夏就已经确定,定国公府的秘密,林少康定然是早就知道了。

“我不与你兜圈子,你也不必瞒我。如今,你是我的继父,我是你的继女,是林正阳的姐姐。我们之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即便你与我不亲厚,在外人看来,你仍然是心向着云家的,不是吗?”

林少康从未见到过浅夏的这样一面,一时有些恍惚,这果然就是云氏口中的那个柔弱无力的小丫头?怎么就觉得这个孩子身上的气势,丝毫不输于任何名门显贵呢?

“你说的意思我懂。可是我不明白,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我并非是刻意地打探你们定国公府的秘密,只是,此事事关其它的一些要务,我现在也不能对你说明,不过,做为交换,我可以拿我的一样秘密来做筹码,不知父亲以为如何?”

林少康就觉得自己的脑门儿发冷!

眼前的小丫头,口口口声声地叫着自己父亲,可是说出来的话,又像是两军对垒之时,不得已谈判似的。怎么就觉得这样别扭,而且是有几分的诡异呢?

“你要拿你自己的秘密来与我交换?”

浅夏点点头,“放心,绝对会让你满意的。从名义上来说,你我是父女,我没有必要欺骗你。当然,你也不要想着用一些假的消息来蒙骗我,我既然是有胆子来问,自然就不可能是一点儿也不知情的。”

这下子,林少康就更不能淡定了。

这云浅夏到底是什么人呢?这说话的气势上不输人,最重要的是,对于她的这些话,自己似乎是还半分的怀疑也生不出来?

特别是一瞧见了她平静无波的表情,林少康就觉得自己实在是不够冷静了。

“说吧,我洗耳恭听。”

林少康反复做了几个深呼吸之后,似乎是才从刚才的那种窘境中走了出来,想了想自己应该如何措词,用什么样的心态来与她说。

毕竟,这事关林家的绝密!

不过,既然如今她知道了,那么,或许,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不是秘密了。

“事情还要从先皇说起。先皇在世时,我们定国公府也是才刚刚受封,我父亲,也是第一任的定国公。先皇弥留之际,曾留下了一个锦盒,交到了我父亲的手上。当时,皇上几乎是动用了所有的人脉,才避过了皇上的耳目。”

浅夏挑眉,锦盒?先皇不交给自己的儿子,却交给了定国公,这是为何?

“原来那锦盒里,竟然是放了半枚玄铁令,皇上一再嘱咐家父,要他无论如何,不能向任何人透露此事。并且言明,将来若有一日,有人持了另外的半枚玄铁令寻来,要他无论如何也要将这半枚奉上。并且发誓,要对其忠诚无二。”

浅夏插了一句,“可是那人却迟迟未来?”

林少康点头,“不错。那人迟迟未来。不过,家父仙去时,也曾嘱咐,这既是先皇的遗命,那么,便要世代延续,这也是当时皇上的原话。”

半枚玄铁令?

看来,这便是那股隐秘势力所需要的一部分令牌了?

浅夏的眸光微寒,更多地则是不解,皇室的隐秘力量,为何要交到了林少康的手中?而且,从他刚才的表情和眼神上来判断,他不像是在说谎。

难道,先皇当年早就料到了某位皇子会逼宫,所以才早早地做了准备?

可是这也说不过去呀。

先皇不可能一个信得过的皇室子嗣也没有吧?又或者,当时的情况特殊,正好是定国公在,就只能指望他了?

不过,这也太过儿戏了吧?将皇室隐秘势力一半儿的指挥权,就交到了一个臣子的手上,而且,还是武将!先皇就不怕定国公会谋反?

“浅夏,你要问的,我都说完了,具体的,我也就不清楚了。说实话,这些年来我也一直在等着那个人的出现,无论如何,至少让我将这烫手山竽给扔了出去。现在放在了这里,我也是整日提心吊胆。皇上一旦生疑,只怕?”

浅夏的脑中灵光一闪,猛然想起,之前舅舅曾占卜出林家将有灭顶之灾,难不成,就是因为皇上知道了这半枚玄铁令的事?

浅夏的神色无比严肃,抬头与林少康对视,“父亲,无论你信或不信,你都要记得,那个会来找你要半枚玄铁令的人,绝对不会是皇上,也不可能会是皇上的人。这个消息,既然走露了出去,难保时日长了,皇上也会听到。所以,当今之计,还是要尽快地想出一个万全之策。”

浅夏没有想到,穆流年他们都以为是定国公府有一支秘密的力量,可是到头来,却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儿?这也就是为什么之前舅舅能占卜到了林家灭门的结果了。

若是林家果然有这样强悍的力量,皇上又怎么敢动手?

手中明明握有可以调动神秘力量的半块令牌,却偏偏不能用,而且还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简直不是将拿了一把长剑,抵在了林家的命门之处,稍有不慎,林家上下,无一能活命!

浅夏深吸了一口气,闭眼静思了一会儿,再睁开眼睛,一双黑眸,淡定从容,“我可以告诉你我的秘密,只是,在此之前,我必须提醒你。有关我的秘密,就像是你手中的那半枚玄铁令一般,你必须对任何人都绝口不提,否则,我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对你动手。”

浅夏承认这话说的有些重了,可是没办法,为了自己,为了云家和长平王府,她必须要小心一些。

事实上,林少康刚才也的确是被她一身的寒气给惊到了!

再一细想她的话,看看她颇为严肃的表情,他真的有点犹豫,要不要听她所谓的秘密了。

“我是一名秘术师。父亲想必知道,我舅舅是一名实力颇为强悍的秘术师吧?”

林少康呆呆地点了点头,一下子有些反应不过来,秘术师?如此年轻的秘术师?

而接下来浅夏的话,则让林少康再也无法淡定了。

“我不仅仅是一名秘术师,还是一名实力强悍过了我舅舅的,所以,父亲,得知这个秘密,对你来说,一点儿也不吃亏吧?”

------题外话------

秘密将一个接一个地被揭开,所以,妞儿们,你们觉得另外的半枚玄铁令在谁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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