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不用穆流年去刻意想办法,肖云放就先坐不住了,很快就派人过来传旨,命桑丘子睿尽速返京。
而辽城的刺史之位,肖云放则是另派了徐泽远的父亲,安平侯来暂时接任。
对于这样的职位安排,实在是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虽说徐泽远娶的是桑丘家的女儿,可是安平侯被先皇冷落多年,一直是不得重用,就算是现在徐泽远是个有才气的人,得到了皇上的认可,可是他的父亲,怎么可能会突然间,就成为了一方大吏?
穆流年对于肖云放的如此安排,也有些不解。
不过,他听说安平侯年轻时,曾是一个行事张扬之人,现在年纪大了,虽说经历了起起落落,始终是未曾真正地手握实权,可到底也是安平侯。
他的到来,对于辽城来说,究竟是幸,或是不幸呢?
浅夏对于他来行辽城刺史,是没有什么感觉的。
只要是桑丘子睿不在这里,那么,她就有办法来帮助穆流年做更多的事,比如说,各种各样的供给。
她既然早猜到了桑丘子睿的计划,也早就窥破了星相,那么,她自然是不可能会坐以待毙!
到底,谁才是那颗最为耀眼的帝王星,谁才是真正的九五至尊,此刻,就算是她不在意,也不成了。
事情既然是到了这一步,倒不是先积蓄实力,到时候就算是肖云放突然发难,他们也是有备无患。
桑丘子睿对于调他回京的旨意,也只是意外了那么片刻,随后想到了什么,淡淡一笑。
“浅夏,你以为,将我调回了京都,我就会离那个位子更近一些了么?你想的太简单了。我桑丘子睿既然是打定了主意要做什么,自然是不可能就此放弃的。”
“公子,京城的消息,安平侯已经动身了。”
桑丘子睿点点头,他来做辽城的刺史也好,有他没他,也是一个样!
安平侯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还是很清楚的。
早年或许是个极有才华之辈,可是现在,虽算不得太过年老,可是时光的磨砺,他早已没了当初的锋芒。
他这样的一个人留在了辽城,无非也就是表明了肖云放对徐家的看重,至于他在这里是否有什么建树,都不重要。
肖云放真正看重的,不过就只是一个徐泽远罢了。
安平侯虽然是有着一个侯爵,可是多年来,一直都是领了闲差,而且官职也并不高。
如今一下子被肖云放委以重任,只怕安平侯自己也是有些不适应的。
“安平侯要到这里,只怕最快也要八九日呢,若是他带了家眷,又或者是天气不适,怕就要拖延上数日了。”
“公子,属下发现最近穆流年一直都是在忙于军务,林少康被穆流年重用,虽然是在军中有着实际的职务,可是迄今为止,皇上并未下旨有任何的封赏。”
桑丘子睿浅笑,他明白长风的意思,这是在说,肖云放并不认可林少康的地位了。
简直就是太天真了!
在穆家军里头,他肖云放当真以为自己有多重要?
他的认可,对于穆家人来说,基本上就是可有可无的。甚至于,穆家军的人,从来就没有想过,所谓的皇室,在他们这里到底是有什么威严尊贵的。
时光荏苒,一晃,已是两年。
桑丘子睿回京后,先是出任了吏部侍郎,后又直接接管了户部。
短短两年的时间,桑丘子睿,便坐到了右相的位置上。
可以说,他是紫夜最为年轻的一位丞相。
而安平侯在辽城,也是一切均安,辽城与阳州的一切,也都是按部就班,没有任何的问题和危机。
两年的时间,紫夜在桑丘子睿的带头整治之下,吏治,已是比之前,要清明了许多。
虽说不能有了多么强烈的变化,可是至少,紫夜的百姓们,都过上了战争前的那种稳当生活。
而肖云放的身体,在云长安每年过来行针之后,再辅以汤药,倒也算是保持地不错。
谁也没有想到,两年前,云长安会娶了方家的嫡出小姐,方华容,也是方桦的妹妹。
而方桦也在两年前,迎娶了安宁公主,只不过成亲后没多久,便直接到了淮安。
方亮在淮安任刺史,方桦也在淮安任一名文官,主掌户曹。
方家兄妹,同年大婚,可是结果,却是大相径庭。
安宁公主因为是皇室的公主,所以在京中,她是有一座公主府的。
可是方桦到淮安,她自然是不愿意独守空房,自然也就跟着过来了。
到了淮安,可是没有什么公主府的。
一家人都住在方府,公主虽然是尊贵,也不过就是住的院子稍微大一些罢了。
这位安宁公主一开始也是很不错的。
按规矩,应当是方亮夫妇,到她这位公主跟前请安的,她自己身为公主,无需对任何人行礼请安。
就连方桦想要见她一面,也当是先有人禀报,她自己再允了之后,才可让其入门的。
对于这样的生活,方桦在成亲之初,便直接言明了。
若是需要他的父母来给自己的儿媳请安,那么,倒不如直接另置一处宅子,由公主暂住。
安宁公主如何肯?那岂不是成了外宅了?
所以,安宁公主想着要与夫君相敬如宾,便直接下了令,府中的长辈见到她,也不必再行大礼了。当然,她也不可能会去卑微到了给公婆行礼,她自认,自己骨子里的血液,还是相当地高贵的。
原本一切也是相安无事,可是日子长了之后,安宁在宫里惯出来的有些嚣张跋扈的本性,便暴露了出来。
早先在宫中,她虽不是嫡出,可是在先皇跟前,却是十分受宠的。
如今成了亲,觉得这方家她最大,自然也当是什么事儿都该着她说了算。
如此,一来二去的,难免也就会出了些矛盾。
再加上身边再有几个眼高于顶的奴婢,渐渐地,看方府上下,便哪儿哪儿都不顺眼了。
最重要的是,淮安的许家,对于她这位公主的到来,似乎是一直就没有什么表示,仿佛他们压根儿就没有把她当成了公主来对待。
就算是她以自己的名义邀请淮安的世家贵女和夫人们来饮宴,许家过来的人,不是旁系,便是一些不太起眼的人,这让安宁异常的恼火。
其实,安宁也实在是多虑了。
许夫人之所以会让她的儿媳带着几个庶妹过来,那是因为他们家中只有许青梅这一个嫡女,如今人都已经出嫁了,自然也就只能让庶女去出席这些场合了。
而许夫人自认是比方桦和安宁公主长着一辈的,所以,对于公主的邀约,她自然是不会去的。
不仅仅是许夫人不会去,就是当地其它的一些贵夫人们,也不会去参加这样的场合。
当然,若是方夫人发了贴子,她们则是不可能会推拒了。
安宁公主之前在宫中受宠,可是到底是在宫里头走动的多,对于外头的事,知道的并不是那么周全。
一个小辈给长辈下贴子,任是你的身分再高,若是没有什么非来不可的大事,一般来说,长辈们都不会过来的。
不是不给你面子,可是觉得过来了,也没有什么可说的。这辈分不一样,话也说不到一块儿去。这一点,是安宁自己的疏忽了。
另外一点,也不得不说,安宁虽然是公主,可是并没有什么强大的势力支撑,首先,对于肖云放来说,这个妹妹不过是一个庶妹,而且,也没有任何拉拢的价值。
最重要的是,安宁生母的出身比较低,又没有什么外祖家的人帮衬,所以,等于是空顶着个公主的头衔,实际上,她越是摆架子,这些夫人小姐们,对她却越是不屑的。
这里与梁城不同。
梁城是天子脚下,再怎么样,大家也都会给皇室几分的颜面,就算是一个不得宠的公主出来,大家也是该行礼行礼,该请安请安。
可是这里是淮安,那就大大不同了。
这里可没有什么皇族倚仗,更没有什么御林军专司保护皇室尊贵。
说到这里,不得不说一说,安宁公主的身边,也是有着御林军保护的,虽然人数不多,也不过就是那么百十号人,可是这些人,却能让安宁公主,十分满意地找到了自己公主的尊严。
日子长了,方桦就有些受不了这样的刁蛮公了,所以,也不再主动去她的院子求见了。
一开始,方桦还是歇在了书房的。
可是时日长了,这方夫人自然是不乐意了!
这可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呀,如今虽说是尚公主,有了一个驸马的身分,可是这位公主的性子如此刁蛮,儿子又常常是独自一人,这什么时候才能有子嗣?
方家的子嗣本就算不得繁茂,特别是他们二房,人丁就更是稀薄了一些,如今见他们夫妻如此,方夫人如何能不着急?
很快,淮安当地的一名世家小姐,便入了方夫人的眼。
这一来二去,也入了方桦的眼。
于是,在尚公主一年之后,方府大摆筵席,方桦再娶了一位侧夫人进门。
所谓侧室,也就是说,一旦正室暴毙,或者是被休弃,那么这位侧室便可直接扶正。
这与普通的妾,可是不同的。
便是正室,也不能随意的发落侧室,人家可是有名分的,侧室所出,是可以自己抚养孩子的。不像普通的妾室,是根本没有资格抚养孩子的。
再加上了这位侧室的出身不凡,虽只是大家族的庶女,可是人家这言谈举止,风华气度,可是样样儿不输给她这个公主。
时日一长,安宁公主自然是既恼怒,又妒嫉。
可是她身为公主,自认还是有着公主的尊严的,不屑于与她们这些普通的女子说话。可是驸马却常常十天半个月的不来一次她这里,她身为公主,又实在是放不下身段儿去哄着方桦,两人之间原本就没有什么感情基本,如此一折腾,就更是谈不上什么感情了。
而方华容在两年前,嫁入了辽城的云府。
次年,便给云长安生了一个大胖儿子。
许是云家的男人都很专情,弟兄三人,竟然是无一人纳妾,亦不收通房。
生活在了这样的家庭里,方华容的心情自然是越来越好,面容也是越发地焕发出了光彩。
三个妯娌,一个是出自京城的方氏,一个是出自栾河刘氏,还有一个,则是淮安的许氏。
若是严格地说起来,还是许青梅的出身最好,身分最为尊贵了。
不过许青梅的性子好,她未出嫁之前,就与方华容相熟,二人也是极聊得来,如今成了妯娌,两人的感情,倒是更好了几分。
云府里的日子过的和谐,两年前程氏也搬到了这里,与三个儿媳一起过,云老夫人则是在凤凰山上,陪着她的夫君和儿子,就住在了他们墓旁的小院子里,日子倒也过得清静。
两年前,浅夏还是选择了一个适当的时机,将舅舅仙逝的消息告诉了他们。
当然,云苍璃的遗体,早就被海爷爷派人给下葬了,据说,当时他走的很安祥,唇角,还挂着一丝笑。
许因为太久没有见到云苍璃了,大家对于这样的事实,似乎是也早有了察觉,虽然伤心,可是至少,比一点儿也不知情,来的打击要小。
最难过,自然是要数云老夫人。
她在哭晕过去了两次之后,才坚持让程氏下了山,多陪陪她的孩子们,她自己,则是留在了山上,陪伴着她一生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
程氏这两年,人也丰腴了不少,三个儿子都成了亲,也都有了孩子,不管怎么样,云家有后了。
特别是当云长安也生下了一个儿子之后,程氏觉得,自己总算是可以给云苍璃一个交待了。
这两年,唯一有些过得不太痛快地,就是穆流年了。
他一心想要个女儿,结果,浅夏最后生出来的,又是一个儿子。
虽然不高兴,可是看着妻子如此辛苦,又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儿,还不是没舍得给二儿子摆脸子。
不管怎么说,这一次,穆流年可是在浅夏有孕之后,全程陪在了她的身边,总算是让浅夏真正地陪着儿子做了一个月子。
二儿子的名字,叫穆云泽,是长平王取的。
因为这个小生命的到来,长平王夫妇也回来了,长平王府,是分外的热闹。
林少康和云氏原本是要在辽城单独再置办一处宅子,可是被穆流年制止了。
在他看来,穆府这么大的院子,就是再添个十口八口的人,也依然住得下,何必多花银子。
穆府的人也不多,有他们在,倒也热闹。
而且,可以让云氏和长平王妃做个伴儿,两人一起照看孩子,岂不是两全其美之事?
两年了,穆云泽都会跑了。
而穆云华,那个才刚刚能吐字清晰,可以整句整句地背下唐诗来的穆云华,则是被穆流年狠心地送到了麒麟山。
浅夏虽然是性子有些清冷,可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被送到了那里,想想他接下来要面对的一切苦难,她若是不哭,怕就不是亲娘了!
好在现在她有了二儿子,不然的话,怕是真能恨得不让穆流年上床了。
两年的时间,辽城和阳州的一切,都是在稳步发展当中。
不知不觉间,辽城和阳州,就成为了紫夜东部最为热门的地方。
这里的税收在逐步攀升,这里的百姓们吃的越来越好,住的也是越来越有保障。在辽城最中心的位置,甚至是达到了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地步。
穆流年虽然是无意争什么,可是在浅夏与其深谈了一次之后,他意识到,有些东西,即便你不去争,人家也会以为你是存了野心的,既然如此,倒不如将一切都敞开了。
穆流年之前也是因为穆家一直被皇室猜忌,所以无论是做什么,也都有些畏手畏脚,不敢让人觉得他穆流年的本事太大,目的,就是担心人家会觉得他居心叵测。
可是现在,想想肖云放对他的态度,这个曾经有些软弱的皇子,并没有因为是得到了穆家的扶持才登上皇位,而有所感激,反倒是对穆家,有了彻底地清除之心。
如果不是这几年有太后拦着,再加上了后来桑丘子睿的回京,怕是肖云放,早就对穆家出手了。
“浅浅,云泽睡着了?”
“嗯,你轻些,别吵醒了他。”
看着在小摇床里睡觉的穆云泽,穆流年是有几分的妒嫉的。
有那么一阵子,因为他送走了云华,所以浅夏为了跟他赌气,天天抱着云泽在他的床上睡。
他还真是就进了屋子没床睡,极其可怜地睡了好一阵子的软榻呢。
当然,他是谁呀?
怎么可能真的因此就没了招儿?
就算是浅夏让云泽占了他的位置,他也仍然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浅夏给抱了出来,再与其极尽缠绵之事。
对此,浅夏只给了他两个字的评价,下流!
而穆流年则是很好脾气,且很得意地接收了这样的一个绰号。并且在之后的日子,将这两个字,那是发扬光大,就差公告全城了。
紫夜这两年间也算是休养生息,一切也都慢慢地缓和了过来。
而苍溟自然也没闲着,两年的时间,不仅仅是大力地扶持农业,更是加紧练兵。
苍溟的军队,两年间,竟然是扩充了三十万人。
这除了是苍溟皇大力支持百姓们参军外,更因为皇甫定涛在民间大力的宣传,四处征兵。并且由苍冥皇颁了旨意,但凡是家有一人当兵者,全家免除赋税。若是有两人当兵,那么,不仅不必交赋,而且还可以得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这在民间,可是够一个三口之家过一年的日子了。
苍溟的种种举动,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当初穆流年给了他们沉痛一击,他们俨然就是不肯就此服输的。
其实,更让穆流年气愤的是,当初明明就是他打败了皇甫定涛,并且是还将他扶持四皇子,借此发兵紫夜的事情都揭露了出来,可是偏偏肖云放对于这一切,却是不闻不问。
甚至是连个问责的话,都不曾送到了苍溟,这对于穆流年来说,简直就是太过气愤了。
自己和众多的将士们,拼死拼活的,是为了什么?
不就是想着能让紫夜扬眉吐气一把吗?
可是肖云放倒好,连句问责的话都不敢说,甚至是往千雪派出了使者时,都不知道将这件事情给大肆宣扬一把,他的做法,还真是让人寒心。
比起欠他军饷来说,这件事,更是让穆流年心里头不痛快,就像是被扎进了一根刺,怎么也挑不出来了。
浅夏知道他的心思,对此也不过就是淡然一笑,两年过去了,那件事,仍然是穆流年心里的一根刺,总是时刻提醒着他,让他一定要记得,就算是上次打败了苍溟,紫夜的国威,仍然是被人给践踏了。
每每思及此,他练兵时,就更为上心,处理军务,也就更为勤奋。
两年的时间,穆焕然这个弟弟,也总算是成材了。
虽然是不曾参与过大战,可是由他率兵对辽城和阳州外的一些土匪进行了毁灭性的清剿。
以极少的伤亡,换得了胜利,在穆流年看来,还是不错的。
一年前,穆焕然与陆明浩的人进行对抗演练,穆焕然竟然是没有吃太大的亏。
虽然最终仍然是败了,可败给了陆明浩,并不丢脸。
更何况,也仅仅只是一步之差。
穆焕然用自己的实力,在军中为自己争得了一个校尉之职。
虽然不算太高,可是至少,这是凭他自己的本事挣来的,没有人是觉得他是靠着长平王和穆流年才进入了军营。
穆焕然这几年学了不少,特别是后来跟在了穆流年身边,更是让他清楚地知道了,自己与这位兄长之间的差距,那绝对不是差了一星半点儿的。
经过了几年的学习和历练,他的性子渐渐沉稳了起来,肤色也比以前黑了不少,整个人看上去虽然是瘦一些,可是却比较精壮。
柳侧妃看到儿子如此有出息,也是觉得十分安慰。
她知道长平王的心里只有王妃一个人,这么多年了,她也看开了,自己能有一双儿女,已经该知足了。
现在穆焕然也得到了世子的认可,甚至是还得到了他的提携,将来的前程,也总不会太差。
柳侧妃是个聪明人,她知道自己这辈子也是不可能会争得过王妃的。
看到了梅侧妃和穆焕青的下场,她就知道,自己和儿女,这辈子,能借着长平王府的光环,得一个太平安稳的日子,也就成了。
虽然一开始,她不希望儿子进军营。
可是想想长平王府这王位是怎么来的?
柳侧妃明白,王爷和世子肯让自己的儿子进军营,这足以表明了他们对儿子的重视。
她该偷着乐才是。
柳侧妃认清了自己的位置之后,便安心地待在自己的院子里,无论王爷和王妃去哪里,她都是表现平淡,既不跟着,也不差人去打听。
久而久之,穆府上下,对于她的存在,也就多了几分的释然。
至少,穆流年不再对她有着那种厌恶的感觉了。
或许是因为穆焕然的缘故,穆流年的心里,也算是勉强容下了柳侧妃。
这日一大早,天空就有些阴暗,等到用过了早膳,天空已是轻轻洒洒地飘下了几片的雪花。
浅夏心中欢喜,这两日天空本就有些阴沉,使得她的心情本就有些压抑,今日看到了洁白的雪花,这心里头倒是凭添了几分的雀跃。
“浅浅,小心着凉了。”
穆流年将一件儿黑色的大氅给她披上,再往她的手里塞进了一个手炉,摸了摸她的手,还好,不算凉。
“元初,你说这雪会不会越下越大?”
“嗯,应该会吧。”
“若是下大了,我们一起堆个雪人吧。将云泽也抱过来。”
穆流年的脸一黑,“浅浅,你才几日不喝药了?是不是鼻子这会儿也通透了,所以就不知道生病是什么滋味儿了?”
浅夏苦了脸,“元初,我只是想要自己动手堆个雪人而已,你别这样小器嘛。”
穆流年狠狠地剜了她一眼,“我小器?是谁生病吃了半个月的药?是谁到后来舒服一些了,就偷偷地将药倒掉的?”
浅夏一转脸儿,这种事被他这样大呼小叫地说出来,真是没脸见人了。
“走吧,先到那边坐一坐,我让人在那里备了炭炉,既可以赏雪,又不会太冷。”
前面是一处花厅,四面皆窗,南面正好是种了几株梅花,这会儿赏雪中梅,正是时候。
看到了外面的雪花越来越大,浅夏靠坐在了穆流年的怀里,将头发散开来,懒洋洋地动了动身子,“元初,你看那红梅上的雪,是不是比其它地方的要更白一些?”
“嗯,这是对比效果吧。”
“是呀,这个时节,赏雪中梅,梅上雪,还真是有一种不可言喻的奇妙之感。可惜了,这种美景,却不可能是常常出现的。”
“若是天天让你看这个,你可还会觉得美?”
浅夏认真地想了想,“倒也是。”
“浅浅,接下来,我可能要忙碌一阵子了,皇甫定涛的兵马,现在已经开始大规模的往南集结,据我估计,这一次,他们总共调动的兵马,已是多达七十万了。”
“七十万?”浅夏有些吃惊,能让皇甫定涛出动这么多的兵马,很显然,这是在准备与紫夜大干一场了。
“我们的兵马自然是不及他们多的,而且,现在这七十万,还只是一个初步的估计数字。真正到了开战的时候,只怕只会比七十万人马更多。而桑丘烈那里,现在也不过才有二十五万的兵力。梁城附近的兵马,肖云放是不可能会调用的。所以,接下来,我们只怕是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桑丘子睿对此有何反应?”
“已经与兵部等开始商议对策了。桑丘子睿这两年也是一直在苦研兵书,对于练兵,他或许不是太在行,可是对于调兵遣将,他还是很有一套的。”
“我听说徐泽远现在也已经是一名偏将军了。”
“嗯,桑丘子睿知人善用,而且会根据每个人最擅长的一切做出决断,他是个聪明人。”
浅夏微挑了一下眉,她一直都知道桑丘子睿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他那样的人,怕是学什么东西,都是极快吧?
“我听说太后有意为他指婚,可是都被他给拒绝了。浅浅,他这个人,还真是让人讨厌,他既然不打算去当什么和尚,现在做这个,这是想要给谁看?”
浅夏扑哧一乐,“你说他是在做给谁看?”
穆流年的眸光一沉,脸色微暗,“我不可能会给他一丁点儿的机会的。你是我的妻子,他桑丘子睿这辈子休想再打你的主意!”
浅夏微动了一下身子,让自己靠地更舒服一些。
“元初,这次出征,可是皇甫定涛会是主帅?”
“现在还不太确定。”对于浅夏如此明显地转移话题,穆流年倒也没有什么不悦,只是轻轻地拨弄了一下她的头发,“我现在担心的是,苍溟皇会让皇甫定涛做先锋,而睿亲王则是亲自坐镇边关。他们父子俩,在苍溟的军营里,可是有着不一般的地位。”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苍溟这两年招募兵丁可是极其积极的。不过,这也不代表了,他们就没有弱点。”
“你说的对!我已经派人去侦查了。最起码,要先弄清楚了,他们大致的一个攻击方向。十有八九,还会是祁阳关,或者是凤凰关。”
一连几日,穆流年都是忙的不见人影。
浅夏用灵摆连续占卜了几次,得出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她的表情有些不安,事实上,在她占卜之前,就已经有了一些十分不安的预感。
很快,浅夏从丽星的口中得知,桑丘子睿已经秘密离京,现在,估计已经是到了辽城了。
浅夏的眼神微闪,让人将绣房的小兰叫了过来。
“给世子妃请安。”
“起来吧。”
“谢世子妃。”小兰略有些局促,她被世子妃收下之后,极少单独地叫她过来回话。仔细想想,这似乎是这几年里的第三次。
“你不必紧张,我也不会为难你,只是想要问你一个问题罢了。”
“世子妃请问,奴婢定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浅夏的唇角一弯,轻轻地端起了茶盏,掀开了茶盖,那沁人心脾的茶香,即刻就在她的鼻端环绕着。
“绣房的生意能这样好,与你刺绣的手法是分不开的。这些年,你拿的月银也不算是太多,委屈你了。”
“奴婢不敢。能为世子妃效力,是奴婢的福分。当初如果不是世子妃,只怕奴婢早就饿死了。”
“嗯,好像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儿。”
浅夏不轻不慢的话,让小兰更为紧张了些,两只手轻轻地捏着自己的衣襟,不停地咬着嘴唇,整个人的精神,都是高度地紧张起来的。
“你抬起头来。”
“是,世子妃。”
小兰缓缓地抬起了头,其实,她生的还算是可人,皮肤很白,眼睛不大,却也耐看,小巧的鼻子下面,一双红润润的嘴唇,看起来,十分的讨喜。
浅夏细细地打量着她,脸上的笑意渐冷,“小兰,你跟在我的身边时日也不短了。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了你是谁的眼线,可是看在了你一手极佳的刺绣功夫上,我也不曾为难过你。只是现在,你似乎是已经开始让我不放心了。”
小兰的脸色骤变,“世子妃,奴婢没有。奴婢冤枉呀。”
说着,两只眼睛立马就瞪地大大的,极其委屈地看向了浅夏。
就是她这么一瞪大眼睛的瞬间,她的脑子里,似乎是有哪根弦,就不对劲了。
很快,她就觉得眼前的人影有些晃,有些虚,而她自己,也有了一种极其困乏的感觉,身子越来越软,很快,便失去了意识。
浅夏看了她好一会儿,才轻叹一声,“说吧,桑丘子睿现在何处?”
“公子在阳州。”
“阳州什么地方?再具体一些。”
“宋府。”
浅夏的身子陡然一紧,千防万防,到底还是没有防住,还有一个宋家!
浅夏让人给穆流年送了信,然后也不等他有所回应,直接就让人备了车马,以看望妹妹为由,前往阳州了。
丽星等人自然是跟着,不止是她们几个,还有一队王府的侍卫,另外,朱雀也在暗中跟着去了。
王妃和云氏正在逗着小云泽,听说世子妃急急地出了门,两人相视一眼,也没有当回事儿。
“这孩子,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这行事还是如此风风火火的,真是说风就是雨。也不知道过来给长辈打声招呼。”
云氏这么说,自然是怕王妃多心,浅夏身为儿媳,如此匆忙的出门,都不知道来请示一下长辈,实在是有些失礼了。
“别这么说。”王妃笑道,“我知道这孩子的性子,若不是有要紧的事儿,断不会如此的。咱们呀,年纪大了,有些事,也是帮不上什么忙了。由着她们年轻人去折腾吧。”
听王妃这样说,云氏也就不再担忧了。
“听说王爷这阵子也是出入军营频繁?我听老爷说,苍溟似乎是又有所行动了。”
“是呀,这打仗的事儿,是男人们的,咱们只管是管好家,带好孩子就成。别的也帮不上什么忙。别让这爷们儿们在外头流着血,还担心着家里就成了。”
云氏点点头,同为武将的夫人,有的时候,还真是有些无奈。
浅夏到了阳州刺史府的时候,已是过了晌午。
“不知世子妃亲至,妾身有些远迎了。”宋夫人率一干女眷迎了出来。
浅夏微微颔首,“宋夫人客气了,我今日来,是有要事想见一见宋刺史和宋公子的。”
宋夫人迟疑了一下,不过想到了出来前老爷的吩咐,还是十分客气地将她请到了前厅,然后再将老爷和宋天赫请了过来。
当然,穆焕巧,自然也来了。
两人简单地拉了几句家常,宋刺史也看出了她的来意,将人都遣了下去,然后静待浅夏出声儿。
“宋刺史,明人不说暗话,我今日来此,是想要见一见桑丘子睿。你请他过来吧。”
宋刺史和宋天赫两人都吓了一跳。
桑丘子睿秘密离京之事,可是连他们二人都不知道的,云浅夏这个闺中妇人,是如何知晓的?
“怎么?宋刺史不肯请人出来?”
“非也。世子妃,您是不是听错了?这桑丘大人现在正在梁城,怎么可能会在阳州?更不可能会在我们宋府了。”
宋天赫明白,一旦他们承认了桑丘子睿在这里,那么,他们宋家的立场,可就是不一样了。
之前,在穆流年眼中,他们宋家虽然不是穆家的心腹,可是也绝对不会是敌人。
一旦被他知道桑丘子睿会秘密地到了宋家,只怕,事情就麻烦了。
有些事,怕是怎么说,都不会有人相信的。
“宋公子,妹夫,我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就不会来阳州了。你们若是不肯将他请出来,那么,就别怪我采取一些非常手段了。”
宋刺史看了一眼她手后的侍卫,脸色有些难看地起来,“世子妃,本官念在你是长平王府的人,所以一直对你礼让有加。现在你却威胁我们父子,是何道理?莫说是桑丘大人不在宋家,就算是在宋家,我们不请他出来,世子妃又有何权利对我们宋家出手?”
浅夏听罢,竟然是轻笑了两声,“说的好!宋刺史果然是文官之表率,这说话,就是与旁人不同。”
宋刺史冷哼一声,并不理她。
“既然宋刺史不肯请他出来,那我就只好自己找了。在贵府西南侧的院子里,住着一位贵客,不知,我说的可对?”
宋天赫的面色大变,桑丘子睿的确就住在那里,可是如此隐秘的消息,她是如何知道的?
就连他的母亲和妻子都不知道的消息,云浅夏是如何知道的?
更让人不解的是,这桑丘子睿今早上才抵达了阳州,这刚进宋家才半天,她就知道了,按照她从辽城过来要花费的时间来算,当是桑丘子睿刚到了宋府不过一两个时辰,她就得到了消息,这是有多快?
宋刺史与儿子交换了一个眼神,虽然是很不愿意相信,可是没办法,他们刚刚听到的,的确就是出自这位世子妃的口中。
大厅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僵持不下,既静,且尴尬。
浅夏也不急,只是静静地啜着茶,动作优雅柔美,表情恬淡娴静,只是这一刻,宋家父子,是真没有了来欣赏她雍容气度的心情了。
“我知道他是秘密离京,我也知道,他来阳州做什么。呵呵,若是不让我见他,倒也无妨,大不了,我将这消息透露给了世子,请他派兵将阳州里里外外地围严实了,看看是不是能搜出一个玩忽职守的桑丘子睿来!”
宋天赫的心随着她的一字一句,是越来越沉,越来越凉。
还有什么可说的?
事实已经是摆在眼前了。
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云浅夏根本就不可能会这样说!
父子俩正在为难之时,门却被人缓缓推开,逆着光,一道颀长的身影傲然而立,不是桑丘子睿,又是谁?
浅夏一听到了门响,便猜到了会是他。
果然,一抬眸,看着那样一张没有什么变化的脸,浅夏的心内,却是愤恨如火。
犀利且有些愤怒的视线,直直地射在了桑丘子睿的身上,他却不恼,微微一笑,“浅夏,别来无恙。”
浅夏转头,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正事要紧。
“你们二位先出去吧。我与故友叙叙旧。”
父子俩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等到出了门,父子俩再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眼,皆是轻吐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的后背发凉。
刚刚那位穆世子妃的气势,还真是有些骇人!
“浅夏找我何事?可是想我了?”
“桑丘公子好算计!只怕是元初也不会想到,宋家父子,竟然会是你桑丘子睿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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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我在青岛的第四天了,如果我还不能码字的话,嘻嘻,就只能断更了。话说,快要到结局了,这个时候断更,是不是有些不太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