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头他终于满意了一个样纸,不过自己改了一点,算是锦上添花。
样式没多复杂,却精致,阮江临觉得姜烟是会喜欢的。
一个大男人在镜子面前反复了多次,每次说话说一半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其中一次还把自给儿嘴给咬到了,像是词儿烫嘴一样。
之后姜烟还笑他,问他是不是背着她偷腥,被哪个小妖精给咬了。
他最近戒烟,整天都在嚼口香糖,说是自己把自己咬着了,本来也就是他自己把自己给咬着了。
阮江临在等盛春,等一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等一个姜烟心情高兴的日子。
那天他神神叨叨的,提前就来接她下班了,问他去哪儿,他也没告诉姜烟。
一路往远郊区开,他想带她去看那片山头的朱丽叶。
他前些年好不容易才种起来的,其间心思,姜烟懂,因为她也种过。
不过她没他种得多,那可是阮江临包下一整个山头种的。
她难免有些震惊,不可思议也好,为景所触也罢,她总归是又惊又喜的。
这么多年了,除了阮江临当初送她的那株之外,她没看见过朱丽叶了。
这个季节,它正绽放枝头。
她背对着他,他伸手去摸口袋里的戒指,他难免有些紧张,人生中第一次求婚,怕被拒绝。
他没用包装,就一个戒指,他自己打磨的。
指环上细细摸,能摸到“J*R”。
钻石很大,净水钻,淡蓝色,质地最好的那种,也是最值价的那种,他的妞总要是要最好的那种才行。
“你种的?”她有些不可置信地问。
“不然呢。”他轻佻眉。
姜烟笑了笑,心中自然是一片欢喜。
姜烟:“什么时候种的。”
“你走的第五年种的,中间死了不少,去年终于开了初季。”他淡淡答,手还抄在裤兜里,不停地抚摸着裤兜里的戒指。
“好种吗?”
“很难。”
阮江临不是一个会说难的人,任何事任何人在他眼中,知道最终结果是满意的,那便算不得什么难事儿。
可是他如今仍然会想起他照顾这些花骨朵的时候,是有多难。
“为什么种?”她又问。
一阵风吹来,漫过山头,勾起花潮荡漾,微微清香。
扬起她的长发,他伸手摸,缠绻在他指尖,指尖绕心头。
“因为想种,因为喜欢。”
他认真回答她每一个问题,似都经过思考之后再回答的,不是敷衍。
“有多喜欢?”她追问,像是一步步引诱他说。
从前,他不会这样耐着性子答。
“要死的那种地步,满不满意?”
“还行吧。”她勾唇,故作镇定。
他侧身,陪她一起看,高高的山岗上,是他这些年来诉说的思念,一遍又一遍。
“说完了?该轮到了我了。”他挑眉问。
姜烟有些不解,他要说什么。
话落,他单膝跪地,从兜里拿出了那枚戒指,在阳光下熠熠闪光。
他少有的正经,没了平时的漫不经心。
“姜烟,给个准话呗。”
他原先准备了那么多声情并茂的措辞,可真到临场之时,他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反正做的比说的重要,他行动力也不差。
姜烟伸手捂着唇笑了笑,“阮江临,我看你在镜子面前练习了这么多次,怎么就这么点话?”
阮江临身子顿了顿,“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再明显一点,我就不知道了呗。”
他在浴室里边一待就是一个多小时,姜烟开始还以为是他在里头抽烟,后来偷瞧了一次,就听见男人在里边焦头烂额地碎碎念。
他单膝跪在地上,腿有些发麻,自从上次在雪地里走过之后,不比从前了,蹲一会儿就会麻到失去知觉。
“行不行的给个话?”他问。
不是不婚主义者嘛,现在这样算什么。
“阮江临,我跟你求过多少次婚,你这才哪儿到哪儿呢。”她扯着嘴角笑。
他之前拒绝她,可是拒绝得干净又利落的。
僵持了一会儿,见他站不起来,也不肯张嘴求助,死要面子活受罪。
她摊手,让他撑着站起来。
她抬眸望他,一双眸子格外澄亮:“阮江临,你再认真一点,我就答应你。”
现在还不够。
阮江临收了手,回握住她的手,扣在手掌心里:“好。”
*
入夏之前,姜烟陪着阮江临去照了个片子。
本来开始是陪他去看腿的,可她临时起意,又拉着他去了肺科。
他主治医生倒是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位大忙人会来复查,之前可是三催四请都不来的。
肺气肿原本就是不能根治好的病,只能慢慢养着,活得久一点也没什么问题,偶尔咳嗽罢了。
可他检查出来那病也有那么久了,之前一直没控制,任它蔓延扩散面积越来越大,他原先咳嗽的程度也越来越严重了,几乎都会带着血。
一直到姜烟让他戒了,情况稍稍好转一些,却也没好转到哪儿去。
依旧会咳嗽,依旧会带着血。
毕竟是自己造出来的病,哪儿能你想作贱就作贱,想让它好就好的,天底下没那么便宜的事儿。
只是他会在姜烟面前忍着,不让她瞧出来,以至于她真觉得他像好了一样。
阴影扩散的面积越来越大,比之前严重多了,姜烟蹙眉,心下窝着火,却是半点没说话。
她能怎么样,气他不爱惜自个儿身体?把他大骂一顿?然后呢,他能好嘛。
医生给他开了些药,鉴于他这段时间戒烟情况良好,可以先保守治疗一段时间,如果反复,应该是要住院的。
他坐在医院走廊上,看着姜烟给他跑上跑下,有些想笑,他果然是疯了,他妈的居然是高兴的。
他习惯性地去摸裤兜,没有烟,只有口香糖,嘴皮子都快要嚼烂了。
依她的性子,要是知道他吃口香糖都把嘴皮子弄烂了,怕是口香糖也要让他戒了。
烟他是不敢抽了,哪怕犯瘾儿时像是有千万只虫在他身上爬一样,他也不敢抽了。
他不想让姜烟当寡妇,想长命一点,陪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