掬惠端着一碗酸梅汤走近屋内,抬眼见月牙儿面含笑容的抚摸着自己的小腹,不禁也跟着笑了起来,把汤递到月牙儿面前,道:“王妃快把这碗汤喝了吧,这两日都没有吃下多少东西,侯爷那里还送了许多开胃的瓜果,就怕王妃没有胃口吃不下饭。”
怕肚子里的那一位饿着才是正经吧,若不是因为腹中的孩儿,恐怕她也不会得了宁王侯的青眼。只是对于这些,月牙儿倒也是理解的,若真能因为这个孩子而让宁王侯不再对她有偏见,这样林槐之处在中间也会好受些。如此想来,她真的很感谢这个孩子的到来。
眼见月牙儿把汤都喝完了,掬惠伸手接过来,笑道:“自从得知王妃肚子里有了小世子,王爷最近可是比往常笑的多了,说话行事也比从前温和了许多,可见王爷心里不知有多期待小世子的到来呢,日后我们府里可是要热闹了。”
月牙儿极为赞同,林槐之最近确实比以前快活了许多,对于下人也比平时多了几分耐心,尤其是待她,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她身上才好,现在每日里就让她在床上躺着,门也不让出了。
月牙儿无奈的叹了口气,心里挂念道:“也不知道那院子里的瓜果蔬菜种的如何了,现在我连下个床你们都要先去请示他,真是半点自由都没有了。”
掬惠闻言笑道:“王爷也是为了您好啊,那些琐事自有人去打理,王妃放心,奴婢知道王妃心中必定是会挂念的,所以今早去看了一次,都好好的呢,您就放心吧。”
月牙儿闻言只得点头,大夫说三个月后胎气方才稳下来,所以她还要再憋一段时间,到时候即便林槐之不让她做事,也能出去走走透透气了。
月牙儿正这般自我安慰着,外间传来阵阵喧哗声,月牙儿疑惑的歪着头听,问道:“外面是谁?怎么这般吵闹?”
掬惠也不知道,她莫名道:“许是王爷安排人来给房里弄壁炉的,毕竟天气一日比一日冷了,怕王妃身子受不住。”
月牙儿算了算日子,这都已经是十一月份了,她整日里待在屋子里尚不觉得,现在一想,这日子过得实在是快。
她等了一会儿,也不见林槐之的身影,外面的喧哗声依旧不断,甚至还有朝这边来的趋势,月牙儿不敢贸然出去受冷风,赶紧吩咐掬惠:“快出去看看,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王爷又去了哪里?”
“是。”掬惠也发觉事情并不是她想的那般简单,得了月牙儿的吩咐急忙走出去察看。
月牙儿在屋内担忧的等着,她只要没看见林槐之,就无法放心。谁知那掬惠也去了许久,并未见人回来,月牙儿便坐不住了,喊来门口值班的小丫鬟来帮她穿好了衣裳,搀扶着她出了门。
许久未出过门,乍一出来,自然有些受不住外面的寒冷,月牙儿紧了紧身上的大氅,朝喧哗处走去:“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了?其他人都去了哪里?”
那小丫鬟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头上梳着双髻,很是乖巧:“奴婢也不知,瑞珠姐姐一早就去库房查账了,云坠姐姐和趣儿姐姐也不知去了哪里,刚刚掬惠姐姐被王妃支走,就只剩下奴婢守在门口了。”
月牙儿若有所思,即使心内着急,但她还是知道此时自己的身子最重要,忍着耐心缓缓走到前院,声音也越来越大,转过拐角,一入眼帘的便是王夫人那张扑了厚厚一层脂粉的脸。
“......这天底下就没有这样的道理,我们家好好地姑娘您说不要就不要了,即便是要休离,也应该先写一张休书来才是,怎的二话不说竟要送给一个下人,想来我们王家没有得罪王爷您的地方,如何这般羞辱我王家?”那王夫人满脸嘲讽,并未见得几分怒气,想来不是自己亲生的女儿,现下也是因为觉得丢了人才过来说理罢了。
一同来的还有王阁老,这夫妻二人正站在前院的正中间,如同两个凶神恶煞的石像似的,那王夫人眼角余光瞥见有人走了过来,见是那匀王爷的正王妃林氏,心中转过几分计较,颇有深意道:“也不知究竟是王爷不喜欢我们家的芳绫了,还是别的人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芳绫这姑娘虽不是我亲生,却也是我看着长大的,纵然相貌和才华比不得我们芳绡,但却是个本分乖巧的,向来不会争风吃醋,更别说争宠了,木木呐呐的不讨王爷喜欢也属正常,只是这般的性子也好让人算计,别人随便动动手指,她就被啃的骨头都不剩了。”
林槐之本在一旁冷漠对之,听见王夫人这话眉头一皱,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背后,却是月牙儿亲自下床走了过来。
林槐之急忙上前扶住月牙儿,小声的埋怨道:“你怎么下床了?今儿还刮着冷风,小心着了凉,快先回去休息。”
月牙儿闻言笑了笑,又见王夫人伸着脑袋朝这边看,她安抚林槐之道:“我没事,每日里待在屋里也是闷得慌,出来走走也没关系。这王家可是为了宁绍和王氏的事情来的?”
林槐之心烦的点点头:“正是,不过我那边已经派人告诉舅舅了,舅舅很快就会赶过来,到时候让他和这俩人周旋去,我懒得理会。”
“你倒是会捡现成的便宜。”月牙儿无奈的笑道。
王夫人眼见这两人没有赔礼道歉的意思,竟然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卿卿我我,简直是不知廉耻!从乡下来的就是没有规矩,大白天的就勾引男人,那芳绫也是个没有用的,被这林氏算计了也是活该。
王夫人心中腹诽完,由丫鬟搀扶着上前随意行了个礼,道:“可算是见到王妃了,我们在这口舌了半天,王爷也没有给个什么说法,想来这其中的缘由,王妃应该最是清楚的,还请王妃告知,这芳绫究竟有何错处,竟然要如此羞辱于她,折辱于我王家。”
“对,还请王妃给个解释。”王阁老在一旁微微一拱手,看得出他心中对此事也是不满到了极点。
月牙儿刚刚从床上起来,并未梳妆,只随意的挽了个髻,剩下的都散在后面,脸上未施粉黛,外面穿了件雪白的大氅,却因为怀了身孕的原因,加上最近各种大补,小脸比之前圆润了许多,粉扑扑的水嫩嫩的,气色十分好,那王夫人看着眼中,生了几分的嫉意。
月牙儿安抚的看了林槐之一眼,上前几步,面带笑容道:“此事的确应先告知王阁老与王夫人,只是毕竟这王氏已经加入了我们宁家,自然也就是我们宁家的人了。况且此事也是林氏心甘情愿,否则我们怎会逼她改嫁?断断没有这样的道理的。”
王夫人冷笑一声:“逼迫不逼迫,妾身不知其中缘由,不敢妄加评价。出嫁从夫,王妃说的没错,这芳绫既然已经加入了王府,自然就是王府的人。只是这王府说不要就不要了,也应该给个合理的解释才是,或者把那芳绫唤来,我们问问她怎么说,一切不就简单明了。”
“哦?王夫人这是要当面对质了?”
王夫人话刚说完,门外就传来了宁王侯的声音,王阁老与王夫人立即上前与宁王侯见礼,林槐之和月牙儿内心同是一喜,上前问过自家舅舅。
宁王侯身后跟着嬉皮笑脸的宁遂,宁遂随意的朝王氏夫妇行了下礼,就跑过来问候哥哥嫂嫂。
“嫂嫂安好,嫂嫂如今怎么样了?弟弟我早就想来看看嫂嫂,奈何父亲说我行事没有分寸,就怕冲撞了嫂嫂肚子里的小外甥,现在才有机会来问好。”
月牙儿闻言下意识的把手放在小腹上,笑着答道:“我很好,你有那个心就已经很好了,你若没事也可常来,没有关系的。”
听了宁遂的话,王氏夫妇才心下了然,原来这林氏怀了身孕,怪不得连宁王侯也向着她那边了,这宁王侯如今只盼着九王爷后继有人,其他的都是小事一桩,那林氏看不过眼的,帮她除了也是举手之劳,何乐而不为呢?
王夫人心里暗自嘀咕,怪不得看她气色那么好,肯定是被这家子当做宝来供着的了,即便生个女孩,也是添了丁的大功劳,看来芳绫这事,是没有指望翻身的了。
宁王侯笑呵呵道:“哎呀呀,两位还不知道吧,我宁家很快就要添丁了,实在是天大的喜事一桩,前几日皇上跟老臣闲聊的时候,还问起了这未出世的孩儿,说将来若是个男子,那就是我们王府的小世子啊,皇上许诺,介时不仅为他亲赐名字,还要给他了三品以上的官职,拿官家俸禄,做这世间年纪最小的官。”
那官职自然也是闲官,即便如此,也是极少的荣耀了,那王氏夫妇对视一眼,勉强笑着恭喜。
宁王侯捋了捋胡须,继续道:“即便是个女孩子,也是不打紧的,皇上身边的子孙多,女儿家却是很少,到时候也是少不了一个公主的名分,再不济也是个郡主,给宫里的公主做个玩伴,热热闹闹的多好。”
王阁老沉默了片刻,呵呵的笑道:“这的确是件极大的好事,皇上心里最是念旧的,在下虽不像侯爷那般在朝为官几十年,但也得了皇上的许多圣恩,皇上看重的也是在下看重的,待小世子或者小郡主出世,在下定要来讨杯喜酒来喝的。”
“那是一定的。”宁王侯依旧笑呵呵,“对了,方才王夫人说要对质的事情......我看此事还是尽早解决的好,匀儿媳妇有了身孕,可经不得这一惊一乍的,坏了身子的人是要好好休养的,两位的事情还是今日便解决完,也好省了日后的繁琐。”
王氏夫妇对视一眼,王阁老连忙道:“不必了,不必了,既然是那芳绫自愿的,我们为人父母也管不得她了,况且如同王妃方才说的,这人既然已经嫁过来了,那就是王府的人,我们这边再插手,也是多管闲事了,在下这边携妻告辞了。”
“哦?阁老这就要走了?不喝杯茶水?”宁王侯故作疑惑道。
“不喝了不喝了。”王阁老连连摆手,又朝林槐之与月牙儿道,“在下这便回了,今日多有叨扰,日后有空再来看望王爷王妃,这便告辞了,告辞了。”
“那...阁老慢走...老夫就不送了。”宁王侯朝忙不迭上轿子的王阁老道。
宁王侯见这二人走的没了踪影,回头见自家儿子正满脸戏谑的看着自己,只听宁遂邪邪笑道:“还是我家老爹厉害,徒手徒脚上阵就轻轻松松的把那两块狗皮膏药赶走了,只是...父亲大人口中所说的,皇上的那些许诺....都是真的?不尽然吧?”
宁王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是,也没有回答不是,只朝林槐之道:“还站在这里作甚么,你媳妇怀着身孕,还不赶紧把她领回屋里去,小心吹了风伤了风寒,有身孕的人可是不能胡乱用药的。当年你舅母就是不听话,偷偷跑出来透气,结果伤了风寒,不用药又一直好不了,后来只好用了点药,以致于生出来的孩子脑子有点不好使,竟往歪门邪道上跑,拉都拉不回来。”
月牙儿闻言噗嗤一声,忍不住笑了出来,宁遂哭笑不得道:“老爹你至于这么损我吗?我在脑子不好使也是你生出来的,那也有你的原因。”
宁王侯哼了一声,没有理会他,径直朝前厅走去。
宁遂无奈了叹了口气,林槐之见他这模样,也跟着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