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芜是有些懊悔的,可是不肯说,只是对牢窗外春梅发怔。
见夙椿站到身后,她开始叹气:“今天是我来这里的整整第三个月,我才来这里没多久,可为什么感觉象活了几辈子。”
她这人性子刚强,很少伤春悲秋,夙椿听着不忍,一转身去了厨房。
方才满月说去拿东西,中午可能不回来,瞧见繁芜这一脸心酸,估计也想着躲灾吧!
只见夙椿回来的时候手里端着碗面,汤头清凉的阳春面,上面漂着细碎葱花。
繁芜挑了一根入口,尝出不是满月的手艺。看了夙椿裹满纱布的双手,她心中柔软处牵动,道:“谢谢你这碗面,不管你对我是真心还是假意,我都谢谢你这碗面。”
夙椿还是垂手:“那么姑娘你吃完之后,咱们好好筹划这次的任务。”
繁芜双眼顿时黯淡:“是啊,要筹划,那个人叫韩伯是吧,据说不仅是个一等高手,而且为人正统不好女色,还是个爱妻如命的妻管严。”
一三月春风和煦,连夜都温柔,韩伯在夜摊上喝完最后碗里最后一口汤,觉得身心舒泰,于是很满足的眯了下眼。
享受完之后他拿手肘碰一碰没精打采的韩仲:“我要回去告诉你大嫂,这里的小吃,还是鸭血粉丝最有滋味。”
韩仲哀嚎一声:“那么你吃完了没有大哥,你已经把这里夜摊吃遍了。你不撑死我都累死了。”
“吃完了。”韩伯点头,拿帕子擦干净嘴角:“这样我回去好交待。小雨到了哪里就最喜欢夜摊小吃,这次她不能来,我当然得替她尝尝,尝过了回去好仔细说给她听。”
韩仲又哀嚎一声:“我拜托你大哥,你和嫂子能不能不要恩爱的这么肉麻,我受得了别人还未必受得了。”
一旁陪座的芳华这时也忍不住笑了:“韩爷爱妻,这是天下皆知的。不过韩爷既然吃完了,咱们就到别处去喝杯水酒如何,我看韩二爷可是到现在水米没进呢。”
韩仲闻言欢呼,却被韩伯迎来的眼刀杀了一记,于是连忙敛起神色,斯文有礼的说了声:“那么有劳芳大侠了。”
来时韩伯就说过,这次他们来临凤城是给盟主回礼,到了这等英豪群聚的地方,他们一定要注意言行举止,不能让人瞧扁了。
回礼是已经回完,盟主过意不去,说是上次破魂剑根本没送到韩家,这回礼他是白收了,于是留他们在临凤几日,要芳华好生相陪。
今天是他们停留的最后一天,芳华领他们往热闹地方去,不曾留意就来到了临河的香粉阁。
香粉阁内这时灯火鼎盛,连透出来的风都是酥软的,在男人脚下生根缠绕,叫你再不能往前半步。
芳华在原处立了有一会,咽了又咽还是把那句话吐了出来:“不如我们去喝杯花酒吧。”
韩仲立马咳嗽:“张大侠莫要忘记,韩爷爱妻……”
一直在他们身后沉默的随从突然想起了有人出五百两买他说的那句话,就是要他在经过香粉阁的时候说的。
“可是这里的女儿红是全城最好的,二十年陈,别处花钱也买不到。”
他连忙把这话吐了出来,又算计一次,再次确定这里一个字就值二十两。
话还不曾说完,韩仲的一只脚就已经跨进门槛,架势绝对是九头牛也拉不回。
一行四人于是在一楼包间落座,芳华喝了一会素酒,实在觉得无味,就做主要老板娘叫个唱曲的来。
很快有个女子抱琵琶进来,坐一旁清嗓,道:“我给大爷们弹个琵琶可好!。”
芳华盯着她如玉版的脸颊咽了下唾沫:“那个牡丹,你还是换首别的。”
牡丹啐他一口:“大侠,你怎么知道我学了新曲子。好吧,那我就唱首我新学的吧!让你们乐呵乐呵。”那语气简直是要酥死人了!
韩伯的笑容顿时有些僵硬,芳华感觉到气氛有点不对劲,赶紧一瞪双眼:“那个徐妈妈,你赶紧换个人,找个清雅点的,可别只晓得撩前撩后的。”
徐妈妈点头,出去一会身后跟着个人来,是个穿淡绿色衫子的高挑姑娘,手里抱着把长琴。
走近之后芳华才发现她脸上也蒙着层绿纱,步态又十分清雅内敛,心内万分的失望,只挥了挥手让她开始。
习武之人,有几个不好色?偏偏这里还有个一本正经的韩伯。
女子立在原处,跟众人浅浅道了个万福,这才开始抚琴。
琴音一响芳华便觉着了不同,觉得那琴音淡淡似有心事无穷,而女子偶尔滑过的眼神更象是一记记幽怨的倾诉。
不觉中他已放下筷子,端了酒杯身子前倾,心神随琴音荡漾,到最后浑身有些难受,竟是从一首清雅的曲子里听出了人生的不平遭遇。
一曲终了女子又起身万福,是要告别的意思,芳华瞠目,觉得好像一个刚刚生成的牵挂被人生生绞断,心里顿时无穷的懊恼。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挽留,这才发觉身旁的韩伯已经打翻了茶碗,反应比他更是激烈。
“你方才弹的是《盼郎归》么?”这声音连半醉的韩仲都听得出颤抖,似乎是特别激动啊!
“是。”女子轻声答了句:“这曲子生僻,没想到公子竟然知道。”
“那么你叫什么名字。”这句声音又是轻了,轻的连韩伯自己都不能听清。
女子低垂双眼,有一会没发话,韩伯只觉得自己的心快要跳脱胸膛。
“玉兰。”最终那女子发话:“小女子名叫玉兰。”
眼前迷雾散开,韩伯的心一下沉静,瞬时恢复原态。
她叫玉兰,兰花自白而高洁也,不是他的那个牡丹红。
忽然心里的失落令他及其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