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的习武场,没有一个人影,只有寒风飒飒。
辰伦走到场地正中,找到那几块染血的红砖,缓缓蹲低了身子。
那年,那个人就是在这里丧命,今天是她死祭。死前她说的那句话,辰伦至今仍清楚记得。——“你就继续纵容她吧,助纣为虐。看她来日成魔,最终可有好报。”
这句话如今言犹在耳,好像还越来越深刻,无时无刻不在他脑间盘旋。
“她已经成魔,你说我该怎么办呢,除了陪她堕落,是不是就不再有第二个选择。”
手指抚过青砖时他低语,指甲沾上砖缝的血迹,慢慢的已是满手血污。
可是没人回答他,那个人已经作古。
即将作古的还有碧烟,所有故人都将作古,这世上就只剩下了他和卫倾。
剩下他们两,形影相吊对视成魔。
“我没有第二个选择,当然没有。”到最后辰伦起身,自己说服自己,步伐踉跄而去。
是夜辰伦大醉,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喝醉。也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他没替卫倾调配养颜粉。
花花绿绿的养颜粉,一共十三包,每个月辰伦会送去两次,一次月头,一次是月中,这个习惯已经维持了十四年。
“养颜粉,吃了不老,这个慌扯得还真是烂。”醉眼惺忪时辰伦还不忘记笑,边笑边趴上桌面。
那一堆花花绿绿的东西当然不是养颜粉,卫倾说的没错,他在骗她。
那些是百蛊,研磨好了口服,会透进血脉,饲喂卫倾体内的蛊王。
每个月两次,辰伦要做这种研磨。有的蛊虫可以死后研磨,晒干成粉,而有的却是要他种在自己血脉里,到做药的前一天再放血逼迫它们出来。
卫倾从来不知道,她就是靠这个慢慢压制住了蛊王,而辰伦是以身饲蛊,用最笨的法子,最终学会了操控百蛊。
十四年了,除却今夜,辰伦从来不曾怠工。
而今夜无明,天上无星无月,没有光,所以连影子也怠工。
“多好的借口,难怪说一切都有天意。”辰伦喃喃,一转身睡熟,多少年来第一次睡得安宁,一梦到天光。
一夜过去,所谓蛊合根本没有成功,卫倾玩得无聊,于是打个哈欠喊人:“叫繁芜姑娘和夙椿来。”
繁芜和夙椿很快来了,垂头站在池边。
卫倾还是笑,将羊皮纸在膝上摊开,一边叹气:“我按照这上面的法子来做,可总不能成功。是不是还有什么要诀没掌握呢?”
繁芜抬头,抿了抿唇,又将头垂低,看着脚尖回她:“这法子是拾梦楼的人给我,我看着很玄,所以才没有呈给……”
一句话还没说完,池子里却有了异动。已经接近弥留的二月居然挣扎着起身,身子前倾,牢牢看住了夙椿。
那目光夙椿懂得,是求救外加要挟的意思。他没有回应。
计划施行到这步,已经没有了退路。
二月冷笑,由绝望里生出怨恨,慢慢转身,看向卫倾。“启禀门主,二月有事要说。”
这句话在池面响起时,夙椿阖上双眼,听见了命运狂风呼啸而过的声音。
地魅院,繁芜在窗前坐下,端起杯子,仰头仰了很久,才发现杯里根本没水。
二月要说的事很简单,就是夙椿和繁芜生情的事情,还有上次夙椿刺杀卫倾的事儿,一切的一切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