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没有动静,他只觉得颈间一阵温热,然后有鲜红色的液体飞溅,落进他手里的密瓷杯,被他顺势喝进了喉咙。
颜颜还半跪在地上,不过再也不会发声答他。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她捡起了暗藏的匕首,一剑封喉。也几乎在同一时刻,地牢的颜琴师吐血而亡。
他们的爱情终成正果,不得同在,却得同归。
“那杯茶,是我平生喝过最苦涩的茶。”叙述到这里韩仲叹息:“我是该得此报,因着贪恋一杯香茶,落到半生不能安宁。”
繁芜的眼于是半眯:“你的意思就是我姐姐枉死,因为没曾看见你那颗仁善的心?”
“她是不会看,看人用双眼而不用心。但的确是因我而死,关于这点我不想否认。”
韩仲接了句,从怀里掏出六只瓷杯,摆好后倒满清茶。
“你杀了我大哥,我杀了你爹和姐姐。这就是所谓孽债。”摆完之后他扬头,繁芜媚一挥右手:“不如这样,我们就让老天来了解这段恩怨。”
繁芜不解。“六只杯子一只有毒,我们就蒙上眼,轮流来喝。”
这一解释繁芜就懂了,有些讶异:“你要放下你韩府基业来和我博命?莫非当然是傻子?”
“我已经说过我是浪子,浪子从来不听规条,只顺从自己的心。谋算一世不如快意一时,你说是也不是?”韩仲轻笑,拿布条蒙住了两人双眼,想也不想就抬手,喝下了第一杯。
繁芜屏息,也抬手喝下一杯。两杯之后相安无事。四杯之后还是相安无事。她的眼前一片昏黑,什么也看不见,却越来越清晰听见了彼此的心。
韩仲的手已经举起,还是想也不想,端起了第五个杯子。
繁芜敛首,在一片黑寂之中,却看见了颜颜不曾看见的,他敞亮的心。
第五杯茶必定有毒,他已经决意,用这种所谓公正的方式偿还。繁芜笑,一笑就有如颜颜当日般决绝,运指如风,将那杯茶抢过,一仰头全数落肚。
“我和我姐一样,不要你这所谓的容让。”喝完之后她高举杯子,将瓷杯掼得粉碎。腹内立刻剧痛,这杯果然有毒,而且必定是剧毒。
没错,要收服韩仲必定先要抹平旧怨,她这步棋虽险但绝对有限。可是她也清楚知道冒险无益,除了喝下毒药,绝对还有一千一万个法子达成目的。
她不智,只是被这杯毒茶魅惑,被蒙上双眼时听见了自己内心的声音。
如韩仲所说:“人应该顺从自己的心。谋算一世不如快意一时。”心里有个白色清瘦的影子,在呼唤她一起归去。
“不如就这样好了。”倒下那刻她喃喃:“如果我过得这关,那就向前看,牢牢把握自己的命运。而如果过不了,那就去和夙椿团聚,到时候可以和他交代:‘不是我不够坚强,而是天意如此。’”
林内风止,微和没有挣脱天栖的手,又掏出一颗丹药:“这是避瘴丹,你最好吃了。”
天栖沉默,将药接过,吞下,手握得更紧。
微和的另一只手伸了过来,枯瘦粗糙的手,抚过他脸颊:“最近你瘦了,还是睡不好吗?”
天栖还是戒备,将她握得死紧:“不如现在你就随我回去。”
“是因为离了娘亲睡不好吗?”微和叹气,不答他:“反正天色也晚,你就先睡这里,我在林子后面盖了间木屋,和以前咱们的木屋一模一样。”
夜,越夜越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