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睁开眼,又是鸟鸣花香、晨光正好。
桃夭揉了揉眼翻身坐起,一线七彩泛金的光芒顺着桃夭的动作悠悠然自被中飘落地面。
桃夭探头一看,唔,是片黑龙鳞,在一片背光阴影中仍旧嚣张地流光溢彩、金芒四绽。
连片龙鳞的排场都如此之大,黑龙真真是只傲慢得不知低调为何物的龙儿。
只是,桃夭环顾了一周,黑龙这只瑞气灼灼的龙儿却不见了。
桃夭甚是满意松了口气,如此便不必为那多取的三百年修为费神费脑编派借口了。
轻松愉悦地起身洗漱,将头发绾起后,桃夭便信手拾了地上那支龙翎化作簪子别入发间。
一派清爽推门而出,抬头但见园中小龙仙倌一手香茗、一手棋子,回首对桃夭菡萏一笑,“桃夭仙子昨夜可好眠?”
桃夭回他一笑,道:“甚好。只是不知昨夜那桂花酿可叫泰陵仙倌上头了?”
“桃夭仙子佳酿醇而不烈,正是上品,只可惜泰陵素来酒量低浅,倒叫桃夭仙子笑话了。”泰陵仙倌托着茶壶将对面一只空盏斟上八分,道:“桃夭仙子起的正是时候,泰陵恰将上回你我未尽残局摆好,不若趁此间晨光正好将其一了?”
桃夭不客气地端了泰陵仙倌替自己满上的茶水,执了颗白子坐下来,“对了……”
桃夭不甚确定地张望了一下,向泰陵仙倌确认,“泰陵仙馆可有瞧见火神?”
“今日天后寿辰。泰陵寅时下职便瞧见火神匆忙出此园,想是回天界赶赴紫方云宫拜谒天后去了。”
泰陵仙倌淡淡道,一派和煦眸光微微抬起,不经意拂过桃夭发顶时却恍了片刻神,手中黑子吧嗒一声下在棋盘一角甚是古怪处,“桃夭仙子这发簪倒别致。”
桃夭思索着这步棋莫不是个什么新的路数,脱口回道:“不过是随手拾来的,若泰陵仙倌喜欢便只管拿去。”
泰陵仙倌从棋盒中取了颗黑子闲闲夹在两指间,霁开云散道:“这龙鳞耀眼了些,泰陵以为倒不若桃夭仙子往日里别的葡萄藤风雅。”
真真知己!桃夭亦觉得葡萄藤十分地好看,古朴典雅,低调中透着股华丽。
是以,便欢欢喜喜赠了段葡萄藤与泰陵仙倌,泰陵仙倌十分赏脸,当下便拆了头上白玉簪子,将桃夭那藤条别上。
不消一盏茶的功夫,这残局便走完了,桃夭险险胜得两子,不免有些风和日丽,对泰陵仙倌道:“今日我作席面,请泰陵仙倌去那市井小店用早膳可好?昨日里我赌赢的那些黄白之物听闻在凡间很是好用,吃穿用度皆可买,官爵之位亦可买,便是老婆孩子据说也是可以买的。只是泰陵仙倌已然订了亲,不然倒可买个凡人老婆请请你。可惜了,可惜了!”
桃夭啧啧一叹。
泰陵仙倌正端着香榧木棋笥收纳棋子,闻言,手上一歪,已归整好的棋子生生倒出一大半。
看看这激动的!
“咳……”泰陵仙倌放下棋笥镇定地看了看桃夭,道:“早膳就很好,老婆便算了……”
桃夭看着那满桌散棋,忽然心生一念,不知昨日凤黑龙渡自己的那六百年修为可有用处,不如趁此机会试上一试,将两手食指并拢嘴前,桃夭全神贯注盯了那白玉棋子,喃喃念道:“变包子,变包子,变包子!”
泰陵仙倌见桃夭动作,十分配合地不去拾那棋子,满面兴趣地袖了手看着桃夭。
噼哩叭啦一阵响!果然灵验!定睛一看,嗳?那棋子噌噌一阵变幻,最后却变成了个个拳头大的冰雹子,在石桌上滚了滚,噼里啪啦落在地上,被日头一照,化出一摊子水渍……
对面有人倒吸了口凉气,桃夭抬头,但见土地仙一双眼瞪得堪比广目天王,正愣愣瞅着她。
“完全被我的仙术震撼了!”桃夭半掩了嘴,凑在泰陵仙倌身边,小声与他道。
泰陵仙倌叹了口气,往前跨了半步,将桃夭挡在身后,“土地仙可有事?”
只听得那小土地回魂呛了口气,一阵咳嗽连连后,道:“小仙见过夜神大殿。小仙今日要去老君府上复命,临行前特来向大殿下、二殿下和陵光公子辞别。”
小土地探了探脖子欲看向泰陵仙倌身后,却被泰陵仙倌一拂袖将目光在半道上生生给掐断了。
“嘿嘿。”土地仙摸了摸头,继续道:“不巧却不见二殿下与陵光公子,不知这位仙姑如何称呼?”
桃夭方才忆起自己自昨夜恢复了样貌便忘了变幻回来,难怪土地不认得,正待开口回复他,却听小鱼仙倌道:“今日天后寿筵,诸神朝拜。土地仙若是现在赶去,许是还能赶上天后宴前大赦。”
土地仙闻言激动地满面红光起,连连搓手,照着泰陵仙倌拜了三拜,“谢大殿下指点!大殿下果如传言,是位顶顶仁善的仙上。”
泰陵仙倌一摆手,“不必谢我。”和风细雨道:“至于仙姑……想来今晨这日头大了些,莫非土地仙恍花眼瞧错了?”
小土地心领神会一个激灵,忙道:“小仙老眼昏花,什么都没瞧见,什么都没瞧见。小仙这就告退了。”
泰陵仙倌满意地点了点头看着小土地一溜烟退了去。
桃夭一拍脑门,恍悟道:“既是天后寿筵,泰陵仙倌怎生还在这凡间呆着?不若与那土地同去,也好搭个伴儿。”
“不急。寿筵入夜才开席。况,天上地下东西南北八方神仙岂止百千,少了我一个也并不是什么大事。”泰陵仙倌看着地上逐一化开的冰雹若有所思。
“只是,黑龙不是一早便去拜谒天后了吗?泰陵仙倌不用去吗?天后她老人家不生气吗?”桃夭又糊涂了。
泰陵仙倌指腹扣着棋笥缓缓摩挲,低头轻轻一笑,道:“我与火神不同。想来若我一早便去拜谒,天后倒要凭添些肝火。”
“嗳?”这却是什么说法?
泰陵仙倌挥手去了地上水渍,道:“泰陵并非天后嫡出。”
“哦。不知泰陵仙倌生母是哪位天妃?”桃夭第一次听闻,难免好奇。
泰陵仙倌眼中淡起云雾,“泰陵生母亦未封妃,不过凌波太湖中一得道精灵,再平凡不过。”
蓦地,凄然一笑,“便是再平凡不过,也一如这凡尘之中碌碌众生,难逃一死。”
嗯~有点禅味,听不大明白,只知泰陵仙倌的生母大概过去了。
“不知桃夭仙子父母是何方仙圣?”泰陵仙倌话题一转。
“父母?”桃夭愣了愣,倒是从来不曾琢磨过,她转了转眼珠道:“不晓得嗳,想来是株很老很老的葡萄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