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娃娃?
唔,这个她晓得,狐狸仙说男女双修后便会生娃娃。
如此说来袁翼君是想与她双修咯,说得这般含蓄曲折险些让他听不明白。
桃夭端看了看袁翼君,利落道:“我不要和你生娃娃。”
袁翼君一怔,继而,满面五官纠结,仿若腹中心、肝、脾、肺、肾皆移了位置,泫然欲泣道:“我脆弱的心肝嗳~”
“双修就好了,做甚要生娃娃?”桃夭不免疑惑,只听闻双修可增灵力,却没听过生个小娃娃可以增加灵力。
袁翼君顿了顿,心、肝、脾、肺、肾旋即又是一番乾坤大挪移,小小声问道:“桃夭仙子的意思莫非是只要不生娃娃,便答应与我双修?”
桃夭思忖了片刻,看袁翼君这般身手敏捷的模样,灵力应在她之上,与他修炼或多或少应该能长些灵力,便颔首道:“正是。”
闻言,袁翼君激动地握住了桃夭的手,豪言壮语道:“如此,我们这就去双修吧!”
被条蛇握了手,桃夭甚是难受,正待抽手,却听头顶传来个冰凉凉的声音:“只道袁翼君做神仙做得不耐烦了方才来凡间做妖精,不想如今连妖精亦不想做了,竟惦记着灰飞烟灭不成?”
黑龙就这么凭空出现,立在桃夭他们之间,颦蹙浓眉,淡淡扫了一眼袁翼君紧握着她的手,面无表情,头发丝里都渗着寒气。
凭着桃夭近百年来的经验,这只喜怒无常的龙儿又不高兴了。
桃夭立刻伶俐地作乖巧腼腆状朝他一笑,岂料却换来他冷眼一瞥。
袁翼君一边抓牢桃夭的手,一边闲闲扇了扇半敞的衣襟道:“袁翼如今非仙非妖,六界皆不属,无拘亦无束,却不知火神端的是个什么名目来将我灰飞烟灭?”
黑龙冷冷一笑,手中拈起一捧熠熠金光,不紧不慢道:“私以为以我的灵力尚且无须支会什么名目,挫骨扬灰不过覆手功夫而已。”
话音未落,本来满溪飘荡的流光水泡刹那间应声破裂,水温骤然升高,滚滚然欲沸,周遭悠哉游哉游弋的七彩小鱼一只两只挣扎着翻起了白肚皮。
袁翼君一颤,甚委屈撇了撇嘴角,“暴力啊暴力!天界代有小人出,卑鄙,你威胁我!”
黑龙托了手中金光,斜睨扑哧君道:“就不知袁翼君接不接受我这威胁呢?”
袁翼君怅然喟叹一声,恋恋不舍撒开桃夭的手,作满面凄风惨雨状与桃夭道:“桃夭小娘子,真真天妒鸳鸯!想当年他们就是这样拆散牛郎和织女的,不想你我如今方才情投,便要被活生生拆散。”
继而又踌躇满志道:“你放心,等我再加紧修炼些年头定将你夺回!一血今日之恨!”
黑龙蹙眉瞥了一眼正山盟海誓絮絮叨叨的袁翼君,手中金芒一闪,袁翼君立时三刻闭了口,黑龙指尖一动绕起一丝仙障将桃夭锁在他身旁,方才收了手中金光,念了声“起!”脸颊旁一阵风过,却是黑龙携了桃夭腾出溪面,耳旁还隐约听到袁翼君遥遥喊着:“桃夭小娘子若想我了只管使咒唤我来,袁翼定当随传随到,无怨无悔!”
黑龙眸色一沉,一缕仙障将桃夭锁得动弹不得,一边伸手弹了团荧光入水,远远听得袁翼君嚎啕道:“泰乌!你居然毁我屋顶!”
黑龙置若罔闻,铁青着面孔携了桃夭腾云驾雾飞了段路,最后将桃夭抖落在一个悬崖边上,她绊了绊,幸得手上扶住一棵老松树,才勉强站稳了脚。
忽觉手心一片火辣辣地疼,松手一看,却是扶得急了些,手心被那老松树的褶子皮给划出几道细细的小口子,险些蹭去一层皮,疼得她连连甩手。
一旁黑龙兀自负手,冷眼看着她捧着手心又吹又甩,眸色中有刹那柔软波光泛过,指尖一动却又强硬收了回去。
桃夭举着手专注地看着一片红肿慢慢浮起,安静地在心里将黑龙腹诽了百八十遍,方才识时务地低头酝酿了些水光在眼底,弱弱抬头可怜将他一望,用受了伤的手怯怯牵了牵他的袖口,借机将淡淡血迹在上面蹭去,细声细气道:“这回是我错了,下回一定注意些。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下回?还有下回?!”黑龙本来面色已然放缓,听得后半句却又倏地冻了起来。
“唔,没有没有,再没下回,你说什么便是什么,我都听你的好不好?”桃夭甚是配合地连声附和他。
黑龙不免悭吝了些,她不过多取了他三百年修为,难为竟把他气成这副模样,抛开筵席一路追到凡间来,唔,说不定他是替天后来追捕她的,将她拿回天界咔嚓掉……
思及此,桃夭轻轻一颤,打了个寒噤。
“很疼吗?”手上一暖,却是黑龙托住了她的伤手,另一只手镊了根发丝般细的金针替她将扎进手心的碎木刺一一挑出。
脚下幽幽山风掠过空谷,与林间森森古木痴缠成一缕缕缭绕的箜篌声,天边流雾云舒云卷,黑龙眉眼低垂,专注手中之事,垂落鬓边的一缕乌发被风一吹,轻轻飘荡而起,又轻轻翔滑而下,划过她的手心,带起丝丝痒意。
本来不过蹭了几道口子,初时有些疼,现下并不那么难受了,桃夭却糯糯答他,“很疼很疼~”
自己也不晓得为什么要这样骗他,就像她亦不晓得他为何不用法术,却非选了这般费事的方法为她除刺。
闻言,黑龙长眉微颦,眸色一紧抬头望向她,一眼撞入桃夭莫名凝视他的目光之中,刹那间清且浅的凤眼之中仿佛有一尾斑斓的鱼款款游过。
握着桃夭的手收了收,突然双目一闭将头偏向一边,面色一褪,喑哑道:“是我下手重了些,本欲罚你,不想,终还是罚得我自己,罢了……”
嗳?分明是她手中受伤,他一只龙儿这般好端端站着却说什么罚的是他自己,不公道。
桃夭怯怯问他:“你不会把我捉去给天后问诛吧?”
黑龙看着袖口一丝血迹,道:“寰谛龙鳞上天入地只此一支,我将它留给你,你还不能明了吗?”
既而惨淡淡了面色,几分颓然道:“纵使你我注定相望背驰,不得圆满……”
桃夭捏了捏袖兜里的龙鳞,不想竟是片如此金贵的鳞片,幸而没随手整理被褥时将它丢了。
得了这样宝贝,桃夭十分满意,遂凑上前去嘬了嘬黑龙的唇,她如今瞧下来男神仙果如狐狸仙说的一般都欢喜双修,黑龙送了她这般贵重的礼,她却没有什么好回馈的不免说不过去,是以,便投其所好回赠个举手之劳的双修。
岂料,黑龙怔了怔,颊上粉色如晚霞喷薄而起,片刻后,神情却转作一派惆怅,又如上回般握住桃夭的双肩将她生生推出一臂之遥,眉宇间甚是痛苦转过身背对她,面向峭壁下空旷山谷,猎猎山风带得他袍裾飞扬,竟有些天地决绝之意味。
瞧他这番形容,桃夭灵光一闪,“我晓得了,你其实并不欢喜我……”
话音未落,黑龙却突兀转身,截道:“我怎么可能不欢喜你!”
生生将我那话的后半句“你其实并不欢喜我和你双修吧?”
从中间一刀裁断,可叹可叹。嗳?
不过桃夭将黑龙的话放在口中一番回味,他说他欢喜我嗳,欢喜我!欢喜我?欢喜我……
桃夭正兀自糊涂着,黑龙却凄然一摇头,道:“是,你说的是,我其实并不欢喜你……你便当我从未欢喜过你,你亦未欢喜过我……”
嗳?怎的一下又不欢喜了?喜怒无常啊喜怒无常,不过据她观着,后面他说“不欢喜我”方才是句大实话,是以,桃夭便泰然舒心了,乖巧应道:“好。我自然听你的。”
闻言,黑龙面色一片凄凉,将桃夭额前碎发拂了拂,轻声问道:“我给你的龙鳞呢?”
桃夭从袖兜中将那金贵的鳞片拿了出来,他伸手取过龙鳞,将她头上葡萄藤拆下,亲手别上龙鳞,道:“你带上这龙鳞,让它替我佑你平安祥和,我今日便将你送回虚无之境,从今往后,你我再莫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