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试丹未遂之后,黑龙彻底将桃夭幽禁了,到今日已有半月。
不!应该说是已经一十五日了,整整一十五日,他真真是太霸道了,桃夭也真真是太可怜了,见者伤心闻着流泪。
她正在书房里帮他研磨研到差点睡着而一脸跌进砚台里,忽闻门外有小妖禀报道:“月下仙人求见尊上夫人,请尊上示下。”
一句话便将桃夭惹怒了,为什么狐狸仙找的是“尊上夫人”,那小妖却说请“尊上”示下,这分明是活生生的无视!
当然,桃夭也只是在心里愤怒了一下,怒完便算了,“习惯”是多么可怕的一只猛兽。
“不见。”黑龙利落地抛出两个字,头也不抬地继续写字。“是。”
小妖退去,不消一会儿却去而复返,“禀尊上,月下仙人说……说……说是不见亦要有个不见的理由……”
黑龙淡定地顿了顿笔,仍未抬头,只道:“夫人怀喜在身,需静养。”
门外小妖领命而去。桃夭顿时一兜子瞌睡虫皆丢了,吃惊地站起身,“我什么时候怀上娃娃了?”
黑龙抬头,淡淡看了她一眼,道:“就快了。”
桃夭突然觉得印堂有些发黑。半晌后,黑龙终于把那幅字写好了,又亲自仔细地将它裱糊好,亲手将它悬挂在厢房之中,正对床头。
桃夭看了看,纸上龙飞凤舞地书写了四个大字---天道酬勤!
于是,她不但印堂发黑,连脸也一并黑了。
果然,此后他俩修炼的次数越发频繁起来。桃夭也不晓得双修的真谛是什么,但是她晓得双修的后果一定是一个日夜啼哭的奶娃娃。于是她愁啊,日愁夜愁,修炼时愁,不修炼时亦愁。
后来,黑龙不知因为什么事情,也开始日益忧愁,最后竟显得忧伤落寞起来,饭也吃得少了,觉也睡不踏实了。
见他也愁,于是桃夭自己越发愁起来,真真是愁上加愁何时了,唉……
终于有一日,他没有修炼桃夭,却坐在床头严肃地看着她,看了许久,直到看得桃夭后背寒毛一根根倒立起来时,他方才开口,“桃夭,我问你一件事,你老是回答我。”
桃夭立刻乖巧地答应了,恨不能指天誓日道:“只要你不要老这么喜怒无常,我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岂料,半天却未见他开口……
从未见他如此犹豫不决过,桃夭一时有些讶异,不晓得他是不是酝酿着要休了自己或是准备纳一房妾室,这念头一闪而过,生生吓了她一跳。
有些时候桃夭也知道,虽然自己是害怕,但是要是面前这位不说话,就用那一对虎视眈眈的眼睛看着你,盯到你头皮发麻,那你就知道厉害了。
就在桃夭想入非非之时,这时,他却开口了,“桃夭,你是不是不想给我生孩子?”
原来不是纳妾之事,桃夭这才如释重负地道:“不是呀。”
黑龙闻言一下子面色好转许多,紧绷的身体也稍稍放松,紧追不舍地问道:“那为何自那日我说你就快怀喜之后,你便闷闷不乐郁郁寡欢?”
原来为的是这事,桃夭便实话实说道:“我孕前忧郁。”
这一下,轮到凤凰脸色黑了黑,“你一颗果子有什么好忧郁的?”
凭什么果子就不能忧郁了?桃夭想到这儿就又愤然。
半晌后,她努力的压下了心中愤然,方才道:“我实在很愁呀,我不晓得自己会生出个什么东西来。”
待“东西”二字蹦出口后,桃夭仿佛看见一团红火自黑龙的头顶嘭的一声腾了起来,免得那团火烧到自己,桃夭赶忙道:“你看,我爹爹是星神,我娘是花,生出我来是一朵霜叶。前天帝是龙,天后是凤,生出你是一只黑龙。泰陵仙倌娘亲是锦鲤,生出泰陵仙倌却是尾龙。而月下仙人和天帝为同父所出,却是只狐狸……因而,我十分吃不准,我是一片霜叶,你是一只黑龙,最后究竟会结出个什么果子来。委实叫我忧愁,忧愁得很哪!”
黑龙一个失笑,嘴角梨涡时隐时现,伸手便弹了弹桃夭的额头,“杞人忧天!到时自然便知。”
至此,黑龙彻底地拨云见日,烦忧尽散。于是,我的苦日子又来了,只是可怜她的的腰……
天道果然是酬勤的,半月后,她如愿以偿怀喜了。
于是,桃夭便从孕前忧郁转为了产前忧郁,日日提心吊胆,唯恐生出个什么奇怪的东西,譬如狐狸仙,袁翼君之流,这些皆是奇怪之中的翘楚。
五年之后,桃夭终于从产前忧郁转成了产后忧郁,不为别的,就为我竟然产下了一个真身是只白鹭的奶娃娃。
白鹭是什么?白鹭是水鸟的一种,水鸟!多么没有气魄的一种鸟儿,要是苍盈,飞隼这类气势非凡的鸟儿该有多好!便是一只凤凰也好过一只水鸟呀!桃夭恨不得将他塞回去再生一遍。
黑龙却很欢喜,从没见他如此笑逐颜开过,便是成亲那日也只是含蓄地欢喜,哪里有这般喜形于色。
他向来晓得自己的心思,便揽着桃夭宽慰道:“儿孙自有儿孙福。”
儿孙?一个儿子她便愁不过来,哪里还敢想孙子!
可是,每每看见这个小人儿糯米糍一样粉嫩嫩的小脸,被他用整只小手勉力地圈住自己的一根手指,听见他天真无忧地咯咯笑着时,桃夭便释然了,觉得其实白鹭是这世上最美最纯的一种鸟儿,纵是千只万只老鹰也抵不过他雪白翅膀上的一根羽毛尖。
况且,在这黑漆漆血淋淋的幽冥界,能生出一只这样雪白圣洁的白鹭,也算得是出淤泥而不染吧!黑龙给他取名棠樾,我听着有些耳熟,后来才恍然大悟想起是我轮回做凡人时投胎人家商铺的名号。
至此,桃夭才发现,原来黑龙比自己还懒。
也许是生了孩子以后,黑龙对自己好了许多,言听计从,所以桃夭心里就有点肆无忌惮了,总想着什么时候能够说回去这样才不会显得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