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敏言怎会让他逃走,剑光在手中一挑,卒地射了出去,钉在那黑影身前的岩石上——那人硬生生停住,片刻也不犹豫,身体一纵,便往山后跃去。
两人在那一瞬大略看清了他的轮廓,只觉矮小佝偻,竟生的不成人样,像猴子多一些,手脚并用地,猴子都没他灵活,在弥漫的青烟里飞快跳跃,弹指间就翻过了岩石。
“若玉!”钟敏言高叫一声,与玲珑急急追了上去,只盼守在后面的两人能把那人拦住。
若玉和陆嫣然早已严阵以待,一见到黑影朝这里逃来,若玉立即抓了一把铁弹珠,灌足真气,尽数射出。
那人听得身前利风响动,晓得厉害,不敢硬撞,只好放弃下面的山洞,转头朝左边逃去。
脚下刚一动,只听“簇簇”几声闷响,那一把铁弹珠,居然弹无虚发,全部钉入了坚硬的岩石里。
那人知晓今天遇到了难缠的对手,只怕情急间是逃不掉,干脆停了下来,转头目光灼灼,朝他们那里看去。
钟敏言和玲珑正好赶了过来,双方汇合,见那人攀在岩石上,不再动弹,不由奇道:“如何?将他拿下了?”
若玉摇了摇头:“谨慎!只怕是有诈!”说话间青烟已然散去,那人的面容样貌也在月光下变得清晰。
却见他凸额凹嘴,两眼大如铜铃,黑少白多,整张脸上似乎还布满了伤疤,猛地一看简直和鬼怪无异,尤其现在还是深夜,他这一张脸,足把玲珑与陆嫣然两个少女吓得花容失色。
钟敏言也是心中一颤,却捏了个剑诀,直指着他,厉声道:“你是何人?!为何要操纵妖魔作乱,危害附近居民?!”
那人却不说话,只咯咯冷笑两声,声音尖利枯涩,仿佛夜枭。那两个女孩听见他的笑声都是一抖,冷不防他忽然高高跃起,直直朝陆嫣然扑了上来!
她一见这怪人猛然凑近,脸上纵横交错的伤疤扭曲着,在月色下分外诡异,不由惊得浑身僵住,手里的剑无论如何也挥不出去。
那人张开双手,十根指甲漆黑如墨,根根都有两三寸长,也不知是不是喂了毒,一把朝她脸上抓过去。这一抓要是中了,不死也是毁容。陆嫣然吓得僵了,钟敏言和若玉离得远,待要救急却已来不及。
耳边只听得“当”地一声脆响,璀璨的金光在眼前乍然一亮,却是玲珑斜下里插进来一剑,替她挡住了那十根可怕的指甲。
“这种时候发什么呆!不要命了?!”她大吼,反手一剑将那人逼开,刚好钟敏言和若玉急急赶到,与他斗在了一处。
那人身形诡异,也不知使的是什么功夫,观其动作,倒更偏向野兽一些,全无章法,却招招简单致命。
三人缠斗在一起,片刻间无法脱身,玲珑本想上去相助,回头见陆嫣然脸色苍白,显然还处于惊吓状态,不由过去拖着她离远一些,省的无故被伤。
“……你……”陆嫣然惊魂未定,神色复杂地看着玲珑,半晌,才低声道:“谢……谢谢你。”
玲珑把手一摆:“你别拖后腿就行了,谢什么!”说罢她纵剑追了上去,和钟敏言他们一起将那怪人困在剑光之下,不容他逃脱。
陆嫣然抿了抿唇,想要恼火地反驳她,就像先前那样,偏又说不出话。她自知理亏,白白被人施舍了一次人情,还是她最不喜欢的那个女人。
当下也纵剑飞去,放下先前相争刻薄的心思,再也不闹了。那怪人见四人上来一起围攻,自知不妙,只怕再过几招迫得他们放仙法,到时候上天入地也逃不走了。
正好玲珑手里的断金一挥而出,那道璀璨的金光,比月色还要明亮,偏是杀人不见血的死光。
他见玲珑一剑挥出,肋下便存了个破绽,当即一咬牙,不退反而迎上,一张怪脸急冲冲地凑过去,也把玲珑给吓了一跳,手里的剑差点掉下去。
然而饶是如此,金光还是将那人的右胳膊齐齐切断,骨肉分离的闷响令所有人都感到牙酸。鲜血犹如泉水一般喷了出来,那人倒也硬气,一声不吭,将身体猛然一低,趁着玲珑发呆,钻了个破绽居然逃了出去。
“不好!”若玉急叫,扬手发了十几颗铁弹珠,试图阻止他的去路,然而那人受了伤动作却更快,在岩石上几个翻身,兔起鹘落,铁弹珠只打中他身后的岩石,随着岩石碎块的飞溅,他也一闪身钻进了洞里,不见踪影。
“要追吗?”若玉回头问钟敏言。他皱眉看了看附近大大小小的山洞,只怕都是相连的,那人对这里的地形一定比他们熟悉,敌暗我明,只怕不好对付。
但若是就此罢手,委实不能,等于前功尽弃了。他一咬牙,沉声道:“追!今天一定要捉住他!”
自从被玲珑救下之后就一直不说话的陆嫣然忽然轻声道:“我有个办法,可以让他不乱跑。”
说罢她也不等别人相问,便举起了手里的剑,闭目念诀,这一念足足念了有半柱香的时间,好容易念完,却见剑身闪闪,发出动人的青色光芒。
她手腕一转,将剑尖依次点向周围大小十几个山洞口,凡是被她剑尖点中的,洞口都染上了一层清辉,薄软稀疏,也不知是什么物事。
若玉倒是有些惊奇:“原来陆姑娘会做剑网!浮玉岛的功夫果然厉害!”
陆嫣然自是卯足了劲去做的,这一番消耗极大,额上满是汗水,听他这么说,心中也觉得自豪,笑道:“算不得什么厉害,我只会一些皮毛。但也足够让他花上一番功夫才能破洞而出。咱们这就追进去,来个瓮中捉鳖。”
玲珑先前是有些看不起她的,以为她只会动嘴皮子,躲在男人后面作怪,见她露了这么一手,倒也有些佩服。
她向来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当下就赞道:“好厉害的功夫!下回也教教我吧?”
陆嫣然这时才是真正的嫣然一笑,轻哼道:“看你资质如何了,女野人。”
“呸!你才是女猴子!”玲珑翻她一个白眼,然后两人忽又同时笑了起来,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这几番变故,不知不觉把两人的敌意消去,看对方顿时觉得顺眼多了。
那两个男人见女人们终于停止战斗,拨云见日,也在心底松了一口气。钟敏言道:“走吧,别让他再逃了!”
当下众人一齐朝那人闪身而入的山洞飞去,陆嫣然留在最后,将这个山洞口也设了剑网,这才放心地朝山洞深处跑去。山洞中潮湿阴暗,没走几步便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了。
钟敏言点了松脂小火把,另一手紧紧地握着剑,浑身戒备,慢慢地往前走。
走了一会,陆嫣然忽然轻道:“等等……听!那边有声音!”四人屏息顺着她指的方向听去,只觉远远地似乎是有人在用力撞墙,砰砰直响,然而那声音很轻微,若不是洞中聚声,根本是听不见的。
“怎么?”玲珑有些没反应过来。
陆嫣然笑道:“老鳖上钩了!他这会一定是想出去,却撞上了剑网。咱们快去!”
玲珑还有些将信将疑,不知她那个剑网到底能有多大威力,看上去薄薄的,万一被撞破可是大不妙。
四人在山洞里歪七扭八地跑,越往里倒是越宽敞,不知有多少岔道。幸好有陆嫣然在,她设的剑网自有感应,跑得两柱香时间,便觉洞中有了光亮,想必是快近洞口了。
钟敏言用手在火把上一捂,灭了火光,耳边只听得那碰撞声越来越响,还夹杂着骂人的声音,想必是那人出不了山洞,急得骂娘。他大喝一声:“还想跑?!”
一个箭步窜上去,果然见那人手忙脚乱地撞着洞口,那无形的剑气网看着薄弱,居然十分坚硬,无论如何也撞不开。
那人见他们追了上来,山洞狭窄,自己再也没有路可以逃,便靠在岩壁上不动弹了。
为了此人,众人都是忙了两天两夜,追得一身臭汗,见到他哪里还能压住火气。
玲珑冲上前就想教训他,一面厉声道:“看你还往哪里跑!”
说着手里的剑就要刺上去。若玉急忙拦住,“褚小姐莫要冲动!正事要紧!”
那人另一手死死捂着断臂处,鲜血将半边身体都染湿了,居然不喊一声痛,倒也让他们有些佩服。
钟敏言将剑一收,沉声道:“你是何人?为什么要操控那些瞿如?”
那人只是呵呵冷笑,半晌,才嘶声道:“何必废话,杀过来便是。”
若玉止住其他人的暴躁,上前一步,温言道:“阁下未免固执,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等只想相问一句,为何在此地扰乱民生?有何目的?倘若阁下肯实言相告,我可担保绝不伤害阁下性命。”
那人低笑一声,讥诮道:“你们这些人,向来是两面三刀,过河拆桥的。一句话,要杀便杀,老子绝不皱一下眉头。”
“话可不能这么说。”
若玉微微一笑,“在下离泽宫若玉,旁边诸位也都是天下名门正派的高徒,从来说一是一。只要你说出幕后是谁主使,究竟有何目的,我等便绝不食言。”
那人惨然一笑:“呸!天下名门正派都是藏垢纳污,再没有比你们更脏的!”
“和他说什么!他想死就成全他!”玲珑勃然大怒。若玉见他如此固执,一时倒不知说什么才好。
一旁的陆嫣然娉婷而上,对他微微一福,笑道:“这位大哥何必说气话。其实你就咬死了不说,我们也大约猜得到。我瞧你这模样,想必不是人吧。”
此言一出,众人都有些茫然,钟敏言是个反应快的,立即明白这不是骂人的话,那么,意思就是——“不错!他是妖物!”
玲珑“啊”了一声,在她心里,一直以为妖怪不过是瞿如或者天狗那种样子的,倒是没想到也有化成人形能说人话的妖。
就着洞口的月光看对面那人,确实有五分像野兽,方才她只当是长得怪异,没想到居然真是个妖。那人哼了一声,也不说话。
陆嫣然又道:“我以前曾听说,世上有许多身为人形也能开口说人话的妖,大多分散开来,各自生活。也有专门捣乱的,霸山称王,霸水成煞,经常被修仙者剿杀倾巢。你虽然不肯说后面的主使是谁,我们也能猜到,想来又是一群乌合之众,试图危害百姓的。本想给你个机会,让你活,你却不要。那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
话一说完,众人都举起手中宝剑,剑尖直指着他,剑气充沛,打算将他立毙于剑下。
那人凄然长笑,低声道:“该我时运不济。也罢,事到如今,又有什么可怕!”他忽地伸手入怀,取出一截半长物事,手指一撮点燃了,作势要扔上来。
玲珑他们只当他是要使诈,到底经验不足,齐齐捂着头脸往后急退。却见那人手臂忽然一转,手里的东西却是朝洞口抛去!那剑网虽然能挡住人和妖,却对死物毫无反应,眼看那东西被抛了出去,“轰”地一声炸开,在半空四溅出星星点点的血红荧光。
玲珑见他放出的居然是预警信号,想必是周围还有其他的同伙,忍不住朝洞口张望过去。那人厉声吼道:“老子今天就是死也要拖一个人走黄泉路!”
吼完,他双手暴长,没命地朝玲珑扑上来,显然是打算拉她同归于尽。
玲珑方才一失神,早被他抢了先机,眼看那人就要抓住自己,再也来不及挥剑,只惊得目瞪口呆。说时迟那时快,钟敏言和若玉两人同时出手,那人惨呼一声,被数枚铁弹珠击中胸口要害,钟敏言手里的剑也准准地贯穿了他的腹部。
玲珑只见眼前那人迅速放大,成了个血人,吓得两腿发软,背心忽然被人大力一拽,回头一看,却是陆嫣然。
她一付我来还人情的样子,皱眉道:“这种时候发呆,你是想死呀!”俨然把上回玲珑救了她的那套说辞派上了用场。
玲珑呆了一下,那个谢字又说不出口,只好垂头装哑巴。
钟敏言收剑,将上面的血水甩掉,一面道:“这事说到底还是没调查清楚。但好歹除了一害。咱们得把尸体带回去给赵大叔他们看看,交差。”
若玉见那只妖物倒在地上,没了气息,身下一大滩血,看上去有些凄凉,不由叹道:“妖物能成人形直立走路,开了喉咙能说话,实在是不容易。只可惜生性太恶,落得这个下场倒也不冤。但我见他方才的举动,似乎是还有同伙在,看起来倒不像是单纯的作乱,不知后面有什么计划是咱们不清楚的。”
陆嫣然撤了剑网,众人都凑到洞口朝外看,只见外面荒山野岭,也不知还有多少山洞,一时间哪里能找的完,不由都在叹气。钟敏言道:“算了,看起来操纵瞿如的就是这只妖,他的同伙想必这会也已经逃走了,近期是不会再来。咱们后面再调查吧,总能找出蛛丝马迹。”
他弯腰将那具妖尸提起来,众人纷纷御剑从洞中飞了出去,刚行过一大片岩石,却见前面急冲冲地飞来一剑两人,却是璇玑带着禹司凤赶来了。
玲珑赶紧迎上去,急道:“妹妹怎么来了!可是遇到了什么意外?”
璇玑瞪圆了眼睛,“咦?不是你们放的预警信号吗?怎么……”
钟敏言笑道:“哪里是我们放的!看看,是他!”
他把手里的妖尸晃了晃,鲜血簌簌落了下来,璇玑见他那种狰狞可怖的样子,也忍不住背后发麻,喃喃道:“这是……操纵瞿如的人?怎么死了……”
玲珑嘿嘿一笑:“什么人!他才不是人,是妖!他自己找死,不肯说出指使人是谁,我们当然要成全他!”
璇玑默然无语,禹司凤问道:“那此地的瞿如作乱,可算摆平了?”
钟敏言点了点头:“这么说也没错吧。他应当还有同伙,但暂时是不敢来望仙镇了。我想咱们先离开望仙镇,一路再探访消息,总能调查清楚的。”
禹司凤见他手上的妖尸一动不动,奇道:“他真的死了?可是……”
钟敏言满不在乎地又晃了晃,笑道:“早死绝了!一剑穿心,又被若玉的铁弹珠打个胸口开花,大罗金仙也活不成!”
话音刚落,却见他手上被他三晃两不晃的妖尸忽然手脚一动,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把钟敏言用力一推,从他手上挣脱开来,一头摔了下去。
“啊!”钟敏言自己也吓了一跳,正要急急下去追,却听禹司凤说道:“妖没那么容易死的。快去追!”
众人一直追到下面的时候,才发现那妖扎手扎脚仰躺在岩石上,这次又不知流了多少血,眼见是真活不成了。
“你居然还想逃!”玲珑虽然嘴里恶狠狠地骂着,到底也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惨状,心中有些不忍,掉头道:“小六子……你……还是给他一个痛快吧!”
那人死死瞪着铜铃大小的眼睛,瞳孔中泛出幽绿的色泽,惨笑道:“你……你们……不用假……假慈悲。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我……自问心无愧。你们这些人……做了……什么事……你们……”
话未说完,钟敏言早已一剑将他的头颅斩了下来,皱眉道:“都要死了还在狡辩!你害得望仙镇的人那么苦,还问心无愧!”
陆嫣然见那颗妖怪的脑袋在地上一弹,落在自己脚下,吓得几乎跳起来,叫道:“哎呀!你怎么……把他头给斩了!”
若玉上前将那颗头颅提起,扯出一块方布包好,一面叹道:“也是给他个痛快。看他这样子,或许后面有什么咱们不知道的隐情,算了吧。”
众人见到这种情态,也委实说不出什么话,本来是一场漂亮胜仗,最后却没胜仗的好心情,莫名其妙变得阴郁起来,竟好像做了什么错事一般。
当下无话,六人御剑飞回赵家庄。
虽然临走前交代赵老大他们不用担心,只管睡觉,但有谁能睡得着?都是灯火通明,等他们回来。钟敏言一落地,就将那颗脑袋往地上一放,道:“赵大叔,幸不辱命,海碗山闹事的妖,我们给您捉来了。”
赵家庄的老小一听捉到了妖,一齐欢呼着出来看,见到那颗血淋淋狰狞无比的脑袋,都是恐惧又兴奋。
钟敏言又把经历大略说了一遍,最后笑道:“总算将这捣鬼的妖杀了,以后大叔大娘们都可以放心。我们有时间一定回来再看看。”
众人又是感慨一番,最后将那颗脑袋找地方埋了,说回头找个道士贴符镇邪,也算一件功德。这里的人被瞿如骚扰了三个多月,个个不堪忍受,如今事情终于解决,也算落下心头一块大石,又听说钟敏言他们隔天就要走,便顾不得夜色朦胧,全庄老小都开始准备宴席,酬劳几个年轻弟子,直闹到了第二天正午时分,才渐渐散去。
钟敏言他们精神倒还好,三个男人忙着喝酒叙旧,玲珑和陆嫣然忙着听,偶尔插嘴,璇玑忙着靠在玲珑身上睡觉,鼻息轻微。
“陆姑娘昨天说,有妖会聚集在一起,此话是否当真?”若玉还记着陆嫣然说的话,这会忍不住发问。
陆嫣然正自斟了一杯酒在喝,她这一夜喝了不少酒,脸上红扑扑地,当真是一张芙蓉面,两弯柳叶眉,妩媚到了极致。
听若玉问,她便笑道:“其实我也说不准,只不过有次听岛主说过,大荒地有妖魔出没,都是成群结队地,所以我就拿话套他,想不到还真说中了。”
禹司凤沉吟半晌,轻道:“大荒之地多异人,各国自有各国的风情通俗,未必是妖魔,只不过长得怪异不像常人罢了。”
玲珑奇道:“长得不像人,怎么还会是人?”禹司凤笑了笑,“天下奇闻异事多着呢,很多地方的人长得虽然不像人,却也不是妖。他们有自己的风俗习惯,和咱们也差不多。”
玲珑变色道:“那……咱们这次杀的……是不是也……?”此话一出,众人都沉默了。
如果杀的是妖,他们还能理直气壮说为民除害,倘若杀的是个人,那滋味可不太好受。
尤其是钟敏言,他亲手把那人的脑袋砍下来的,想到自己是砍了个人的脑袋,他简直恨不得把剑给丢了。
“他做了该杀的事,就算是人,也该杀。”旁边忽然响起一个声音,众人转头,却见璇玑不知何时醒了,脸上还带着一些迷惘的神色,淡淡说着。
钟敏言皱眉道:“话不能这么说,妖和人不一样……怎能因为人做了坏事就去杀……”
“那妖做了坏事就可以杀?”璇玑轻轻问着,漫不经心。
“那个……不一样……”钟敏言一向自傲的口才这会不知跑哪里去了,明明心里知道是不一样的,但到底哪里不一样,他居然说不出来。
玲珑道:“非我族类,其心必殊!反正不是人,肯定不是好东西!”
璇玑淡道:“没什么不一样的。不是人就不是好东西,那世上不是人的太多了。不管是人还是妖,或者别的,只要做了该杀的事,就该杀。只要没做错事,就不该杀。”
“呃,你……”钟敏言愣住了,好半天才憋出话来,“你……你又怎么知道他们该不该杀?”
璇玑揉了揉眼睛,带着浓浓的睡意,轻声道:“我自然知道,心中有数。”
钟敏言无话可说,最后摆了摆手,“真是岂有此理!强词夺理!罢了罢了,我困了,去睡觉。明天还要赶路呢!”
玲珑见要闹得不欢而散,急忙拉住璇玑的袖子,低声道:“妹妹,你是在故意说气话吗?”
璇玑茫然地摇了摇头,“没有啊,我说的是实话。”
玲珑也无语。
若玉连忙打圆场,笑道:“何必说这些扫兴的话,来,再喝一杯酒!钟少侠也来喝一杯,歇会再去睡吧!难得大家这样高兴。”
钟敏言不好意思驳了他的面子,只得含笑举杯,轻轻一碰。
酒过三巡,方才一场小小的风波也消失无形,禹司凤有些醉了,捏着酒杯笑道:“敏言,你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钟敏言道:“我们是计划一直向东边走,看看沿途风土人情,顺便解决一些妖魔作祟的事情。最后到浮玉岛看望东方岛主。”
禹司凤听完便沉吟不语,玲珑拍手道:“司凤,若玉,陆姑娘,反正你们也是出来历练的,不如咱们一起吧!不要分开行动了,不然多没意思!”
若玉只是呵呵笑,却不说话,扭头看着禹司凤,显然只听他的意见。禹司凤想了半天,终于点了点头:“也好,咱们一起。正好我和若玉也没什么目的地,随你们一起游山玩水也有趣些。”
玲珑见他答应了,不由喜形于色,又去拉着陆嫣然,两个姑娘不再闹别扭,倒觉得脾味相投起来,有些舍不得分开。
“嫣然也和我们一起吧!人多才热闹嘛!”玲珑握着她的手,很显然说的是真心话。
陆嫣然有些感动,柔声道:“谢谢你,玲珑。先前对你说了很多不中听的话,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还有璇玑……也很抱歉。”
玲珑很潇洒地一挥手,“说这些旧话干什么!我早忘啦!”
陆嫣然微微一笑,“不过我想通了一件事,我决定去找我的同门,和他们道歉,然后一起回浮玉岛。所以……我不能和你们同行了。”
众人都是一愣,玲珑急道:“你怎么……这会说要走?!”
陆嫣然正色道:“我以前总觉得别人应当让着我,有些事情我做不好也无所谓,但现在发现大错特错。我不想再做被人照顾的累赘,我希望能像玲珑和璇玑一样,做个独当一面不输给男人的侠女。所以我要回去和同门道歉,从头开始。何况我下山历练的时间也快到了,找到他们就要回浮玉岛。玲珑你们不是也要去浮玉岛吗?到时候我们还会再见的。我请你们吃岛上最美味的佳肴。”
玲珑听她这么说,知道她心意已决,便不再强求,抓着她的手笑问:“那好吧,咱们浮玉岛再见。嫣然打算什么时候走?去哪里找同门?”
“我打算先去西边找,他们应当是在太华山附近逗留。刚好和你们要去的东边相反方向。眼下这里的事情已经解决,我明天一早就动身。”
众人不再多说,纷纷斟酒喝干,只当为她送别。
一直喝到下午,这才各自歪歪倒倒地去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