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相馆里,张成才全家出动,连带女儿女婿一家,统统换上了最近新做的样衣。
虽然嘴上嫌弃女婿,但样衣里有好多件都是照着家人的尺寸做的,拍完照之后,可以直接带回家去。
他还有十一岁的外孙和三岁的外孙女,也有新衣服穿。
相应的,张家女婿带来的不少首饰也会孝敬给丈母娘,连张成才也有一条镶银的腰带和束发用的发冠。
全家老小换好衣服,就轮流由景薇薇上妆,还没轮到的,则在店里小范围溜达。
比起上次的做贼心虚,张成才这次是以完全不一样的立场和心态过来拍摄,加上最近几天跟照相馆员工多次接触商讨,整个人都放松不少。
可除了张成才,其他家人都没来过照相馆,对周围许多看似古风的现代化设备及家具感到十分新奇,也拘谨许多。
“金儿,银儿,不可随便乱摸喔!”张成才的女儿张香兰念着孩子们的乳名,再三叮嘱不得添乱。
哥哥金儿立刻应了声,直接把年幼的妹妹锁在怀里,乖乖地坐在大厅里东张西望。
这间屋子太亮堂了,两层通高的大厅不是没见过,不少客栈也有类似的格局,可头顶上发着光的是什么?
若是灯笼,怎会如此明亮净白?
为什么会有透明的墙壁?
那些假人又是什么做的?多少人穿不起的衣服,为何要给它们穿?
这样一家奢侈到给假人穿好衣裳的店里,掌柜姐姐们的态度却格外的亲切。
紧张的不只有孩子,还有张家女婿。
他闲得心里发慌,感觉双手双脚不知该往哪儿搁才不会辱没这家店的档次,只能低头去收拾带过来的衣服,翻着翻着,就跟老丈人贫嘴,来缓解自己的局促。
“爹,您居然还准备了几套读书人的衣服,给我穿的不?”
张成才正跟周怀棠确认第一套怎么拍,抬头怼了一句:“少臭美!就你那五大三粗的样儿,别毁了我的衣服!”
张家女婿既然是个银匠,平日里少不得敲敲打打,外表看去有些粗犷,穿寻常干练的短打还行,穿书生装就太过违和了。
是以,张成才计划拍摄的第一套,也就是张家六口人身上穿着的,都不是给人视觉冲击的高雅精美风格,而是切切实实的普通老百姓穿的日常款。
袖口裤腿收紧,颜色偏深耐脏污,实用大于美观。
当然了,张成才要想赚钱,这衣服肯定要比普通人自家做的要讲究些,版型上不断迭代优化,细节上用独家针法绣上花样,上身效果很显精气神。
所以,他有很大一部分老主顾是县里的温饱之家,如吴三娘那样不擅长绣工的,或是家里人丁太多的家庭,就会选择找裁缝定制。
张家女婿被老丈人损习惯了,要是对方真讨厌自己,也不会把宝贝女儿嫁过来。
但他还是好奇:“那您打算给谁穿?您自己吗?”
他感觉不像,那颜色一看就是给年轻公子哥穿的,老爷子没这么厚脸皮吧?
张成才似是想到了什么,得意地“哼”了一声,故意卖了关子:“待会儿你就知道了!先把这套拍好再扯其他的。”
说话的功夫,他把全家人召集到跟前,检查每个人身上的衣服、装饰和妆容是否有遗漏,这才转身向顾星烟等人确认道:“掌柜的,咱们可以开始了。”
这一套,便是一张全家福。
在吴悠荷的提前策划之下,六人身上出现了“亲子装”的概念。
相同的元素或颜色搭配同时出现在每件衣服的不同位置,没有人穿的衣服是雷同的,可站在一块却又是和谐统一的。
再配合上精心设计的站位和姿势,整个画面均衡饱满,但凡能成为视觉焦点的地方,那必然是张成才最想要展示的服饰细节。
可谓处处都是小心机。
合照拍完,再给每个人单独拍一次全身照或半身照,其中拍的半身照,往往是首饰戴得比较多的张家母女,算是张成才补贴给女婿的广告大片。
亲子照结束之后,还有一些偏高档的款式,除了张家女婿,每个人都至少有两件要更换拍摄。
张家女婿也不恼,帮忙给家人佩戴首饰,这些都是他自己做的,搭配的眼光不比吴悠荷差。
不过,其余人不是在更衣间就是在化妆椅上补妆,他还是最闲的那个。
照相馆突然来人,张家女婿第一个知道。
来人有着一张好相貌,嘴角含笑,姿态闲适,对照相馆似乎极为熟悉。
他背着手就溜达了进来,连外头挂着“今日谢客”的牌子都当作没看见。
“啊,您是来拍照的吗?我帮您去叫掌柜的。”张家女婿作势要上二楼喊人。
那人抬脚刚要往角落的书架走去,听见张家女婿这话,拂尘轻敲了下脑袋,似是恍然想起了什么约定。
“不,我是来找张兄的。”
张家女婿一时想不出这个“张兄”是谁?
第一反应肯定不是他家老爷子,这么年轻的道士,还能跟老爷子是忘年交不成?
不过再看对方那发着青光的拂尘,道行似乎挺高的,也许对方千八百岁了也不一定。
“诶?您指的是张成才吗?”
“臭小子,敢直呼你老丈人我的大名!”好巧不巧,张成才从二楼探出脑袋。
张成才朝上清道长挥挥手,笑得一脸慈祥:“道长,您可算来了,辛苦辛苦,衣服在桌子上摆着,让我女婿给您拿来。”
“举手之劳罢了。”上清道长一脸兴味,来了照相馆那么多次,可算能拍一次照了。
而且还是白嫖!
张家女婿彻底服了,原来抢走自己男装模特的人,是这么一位俊俏的道士!
真是输得体无完肤!
只好听老丈人的吩咐,把全套的衣服挑拣出来,交给上清道长。
上清道长拎着衣服就去换上,然后跟着张家女婿,上了自己从没去过的二楼。
“真没想到,原来上清道长就是张大爷的模特啊!”顾星烟等人也很惊讶。
大家还以为,这位把照相馆当茶馆的神人、不、妖怪,可能永远都不会站在相机面前。
上清道长冲几人拱拱手,“老朽可算是拍上一回照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