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上，就是我本次的汇报内容，谢谢各位领导的倾听。”
顾星烟结束演讲，微微鞠躬，然后站直身，等待各方提问。
经理们还沉浸在震惊当中，久久不能回神。
但提前知道这件事的董事们，早就憋了一肚子话想说。
接下来的走向，真应了伊妮娅经理那句“腥风血雨”。
好话坏话当面就砸过来，创世神们根本不用在意旁人脸色，更不会给竞选者一丁点情面。
这点抗压能力都没有，还当什么经理？
财务总监妙相语气中带着几分赞赏：“顾星烟店长给了我们一个大大的惊喜呢，当年时空公司耍阴招，害我们集团损失不少，可算给我出了口恶气。”
市场部副总监熵烬，眼睛上那颗烈阳微微移动，似是俯视顾星烟：
“反间计用得不错，但我不认为你有能力独自完成这件事。
“将这种事放在今天这个场合着重讲述，你是怎么想的呢？”
现场气氛骤然凝滞，熵烬这问法是目前为止最不留情面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祂在故意找茬。
妙相不悦地扭头看了眼熵烬，自己前脚刚夸完，这厮就拆台了。
但祂在集团向来存在感比较低，想到今天这场汇报会背后的弯弯绕绕，祂选择什么也不说。
顾星烟坦然回答：“您说得不错，我只有一个人，无法在打击时空公司的行动中从头到尾都参与一遍。
“这个过程里，有行业监管部门的执法者，有实施催眠技能的人鱼王，还有协助我揪住大楼内卧底的各级员工们。
“我深知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但有限的能力亦可以成为一个支点，足以撬动整个时空公司的灰色产业链。
“要知道，在此之前，包括我们集团在内，那么多人想要制裁时空公司，都失败了。
“我认为，我在其中起到了一个人能实现的最大作用，我为什么不能拿出来分享呢？”
顾星烟笑了下，仰头望向熵烬：“当然，大人您如果觉得我有其他比这个更亮眼的部分，说得没让您尽兴，我可以继续汇报。”
熵烬没有说话，眼睛上的太阳“呼呼”地燃烧着。
这最后一个反问句，是在挑衅还是挑衅？
从资料上显示，这个顾星烟店长明明是温和亲民风格？
伊妮娅经理也被吓得尾巴都僵了。
她倒是知道顾星烟的深层性格有点一根筋，耿直耿直的。
难道是太紧张了，结果没控制住嘴巴，突突突地就说出来了？
幸好，修格斯笑着打圆场：
“熵烬你干什么呢？火药味这么足？
“难道非要她把所有功劳都揽到自己身上，你才满意？
“今天不仅是选拔面试，更是跟四位优秀店长的表彰见面会。
“又没人规定必须说什么内容，就算是聊聊产业园的风土人情，我也爱听。你一点领导的风度都没有。”
熵烬被怼得无语。
祂说顾星烟汇报不合时宜，修格斯直接说祂不是个合格的领导。
熵烬“呵”了一声，不再吱声。
这时，商务部总监光帝发言了。
祂依旧是一束光，声音却是从四面八方有光明的地方传来：
“顾星烟店长在xx神明产业园的表现非常惊艳，无论是营收数据，还是战略眼光，都远超同侪。
“我的确没有听够，想听你多说一些各个门店的事，比如你那家虚拟网吧。
“若是没有虚拟网吧，就无法吸引到联盟第一大学的顶尖学者，也就没有后来的学术交流团。
“我记得当时的产业园风评很差，租户都撤离了大半，结果没过多久，居然扭亏为盈。
“甚至还趁机造势，反超了其他产业园。这份能力，可不是谁都能拥有的。”
不过，市场部副总监虚显然不想让顾星烟说话，幽幽抢过话茬：
“星烟店长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成就，未来可期啊。只是……”
祂话锋一转，语气中带上了几分意味深长。
“产业园会落魄到那种程度，难道不是因为顾星烟店长举报过一位创世神么？”
此言一出，好不容易和谐的气氛又变得微妙起来。
熵烬也冷哼一声，显然对虚的说法表示赞同。
修格斯刚想开口反驳，结果顾星烟自己不卑不亢地回应了：
“我只是做了我认为正确的事情。我们集团是位面联盟出了名的遵纪守法标兵企业，我身为其中的一份子，自然也要向集团看齐。
“在得知那位创世神触犯了联盟法律之后，我以零容忍的态度，立刻上报，不辱没集团的荣耀。”
修格斯“嘻嘻嘻”地笑了起来，怪腔怪调的。
“犯了错就该受到惩罚！凭什么要怪举报的人？”
祂那无数只恐怖之眼同时凝视提出质疑的混沌虚影，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
“怎么，难道在你看来，包庇罪犯才是正确的做法？”
混沌虚影阴阳怪气：“我还没说什么，你们就把我的立场认定为包庇罪犯，嗤，这里哪里还需要我发言？
“我想说的其实是，不管是举报罪犯，还是推翻时空公司，顾星烟店长的做法似乎永远都那么激进。
“一个团队任务，就得罪不止一个创世神，顾星烟店长有没有想过，万一没有妥善处理好，这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麻烦？
“就像刚才，顾星烟店长嘴巴利索得很，我真是不敢将重要的工作交给这种下属呢，怕不知道什么时候，人就没了。”
翻译过来就是，顾星烟不适合当经理。
之前落了下风的熵烬觉得自己又可以了，顺着虚的话继续说：
“顾星烟店长的经商能力毋庸置疑，虚董的意思其实是出于关心。
“毕竟，出身凡人，原生位面在玄学和科学两边都有些高不成低不就，个人战斗力相比大部分店长来说，还是太弱了。
“若是顾星烟店长有在创世神手底下逃命的本事，再这么做，我们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这话就是拐着弯地重复了一遍，顾星烟可能会因为得罪创世神而死。
又点了一下她战斗力不够，要是当了经理，连手底下的店长都打不过，那太丢脸了。
但这些其实都是故意曲解顾星烟的行为动机，硬要把她说成主动挑事。
在场除了不知情的蝠毯和葵丘，包括熵烬和虚在内，大家都知道顾星烟这两次都是被动的。
那个搞诈骗的创世神，顾星烟是报警之后才知道对方来头那么大。
而时空公司的间谍事件，堂堂位面集团店长被人渗透了内部，难道要忍着吗？
如果真的忍了，今天那个熵烬和虚，肯定又换个话术，说她软弱，不配当经理。
这世上还有人视金钱如粪土呢，何况她连钱都不是，无法让所有人喜欢。
更别说，今天这个汇报会，几位创世神夹带太多私人利益了。
蝠毯是虚那个派系的，葵丘是熵烬派系的。
所以这两位一直在积极发言。
而顾星烟是修格斯的嫡系，所以修格斯才一直帮她输出。
换作维姬那一轮，修格斯压根不说话，整场问答虽然有点陷阱，但没有这么剑拔弩张，结束得也很快。
底下众人全都抬着头，眼珠一会儿看向这边，一会儿看向那边，整齐划一。
穹顶之下，是三位董事激情开麦。
这一幕，让维姬羡慕极了。
她最郁闷的就是，自己所在的mw事业部，明明也是熵烬管着的，但祂偏心Kx事业部的葵丘。
所以自己被其他董事问住的时候，熵烬就像不认识她这个人一样，从头到尾隐身了个彻底。
至于熵烬为什么偏心，她大约是清楚的。
四位店长里，最平静的要数葵丘了。
它打心底里对顾星烟不以为意，觉得低维生物难堪大用。
不管口才多好，能力多强，出身决定上限，它上面的经理和董事已经为它打点好了一切。
而看起来最自负的蝠毯，想法完全不同，它现在嫉妒得发狂。
董事们吵得这么厉害，说明这个顾星烟店长太有竞争力了。
她有实绩，也有修格斯这种超级护短的靠山，所以熵烬和虚才想把她摁下去。
蝠毯眼珠转了转，继续修改自己的汇报内容。
过了一段时间，眼瞅着时间超时，一直沉默不语的董事长娲终于开口了。
“各位，停一下。”
她温和而不失威严的声音，让整个会议室瞬间安静了下来。
顾星烟哭笑不得地松了口气，再坚持一下，自己就不用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岗了。
娲仿佛不知道刚才的气氛有多紧张，笑了两下，说：
“顾星烟店长的事迹，我早有耳闻。无论是运营产业园门店，还是举报违规的创世神，都展现出了非凡的魄力和胆识。
“当然，各位董事的担忧，也并非毫无道理。毕竟，经理一职责任重大，需要有足够的能力和经验，才能胜任。
“不过，修格斯总监说得也不错，智谋和人脉，也是实力的一部分。我们不能只看重武力，而忽略了其他方面的才能。”
娲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肯定了顾星烟的成绩，又安抚了那些质疑她的董事，还顺带赞同了修格斯。
“好了，这件事就先讨论到这里吧。顾店长，你坐吧。”
顾星烟腿一弯，坐回椅子上。
她站了差不多四十分钟，我的妈呀，董事们真能吵！
董事长娲又问：“下一位竞选者，轮到谁了？”
之前负责主持的经理已经想好了，最后一个演讲最不利，所以点了自己的下属：
“葵丘店长，请开始你的汇报。”
葵丘站起身，其实就是所有触手绷直了，让它的“身高”变高。
它的螺旋状口器蠕动几下，声线闷闷的。
它在产业园团队任务里的表现是队友里最好的，这点很加分。
汇报结束后，几位董事象征性地提问了一些问题，葵丘也都一一作答。
汇报完毕，葵丘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站着的时候，它自我感觉良好，觉得自己表现得堪称完美。
可坐下后，一种莫名的不安感却涌上心头。
它总觉得，领导们对自己的汇报，似乎……兴趣缺缺。
他的直觉是对的。
与前面发言的顾星烟和维姬相比，他的内容实在是太平淡了。
不管句式再如何华丽，稿子写得多么优美，成绩就摆在那，哪一点都比不上人家。
之前决定汇报顺序的那个经理，此刻已经悔得肠子都青了。
但他还是没意识到，问题的根本不是汇报顺序，而是工作成果的质量。
葵丘和蝠毯那队之所以拖了三年多，就是因为后半段内斗很厉害，互相使绊子。
其他还没完成任务的队伍，也有这种状况，有的甚至因为队内不合，几乎被其他公司排挤出局。
就像星际公司那样。
而顾星烟和维姬那队，虽然维姬一直存着私心，但她从来没害过自己人。
有同伴准备拿地的时候，她都会让卡斯帕避让。
竞拍星际公司那五家店时，她只想让大家以最低的成本分到店铺，而不是无脑砸钱，让卡斯帕把那五家店也吞了。
她的观点就是：要尽可能又快又好地完成团队任务，赶超那些起步更早的队伍。
而且她担心陷害队友，会在董事那边减分，因为本质上是侵犯了集团的利益。
最后轮到蝠毯发言。
维姬和顾星烟都提起精神来。
这个大怪鱼店长，刚登场就给她们不痛快，可见本事不小，不然也不会压轴。
然而，听了没几句，两人都皱起了眉头。
再看其他经理，一个个都露出迷惑的表情。
蝠毯的汇报逻辑混乱，数据错误百出，而且还磕磕巴巴，完全没有一点条理。
这根本不是一个59级高级店长应该有的水平，更不应该出现在这种重要的场合。
在场的董事们，有的面露不悦，有的则直接走神，开始思考起其他事情来。
蝠毯越说越紧张，越紧张就越出错，到最后，他几乎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
好不容易熬到汇报结束，整个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没有一个人提问，因为大家根本就没听进去。
爱格安塔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怎么也没想到，蝠毯竟然会如此不争气，连事先准备好的稿子都念不好。
虚董的投影一动不动，假装自己只是一幅没有生机的画像。
爱格安塔只能硬着头皮说好话：
“蝠毯店长前天刚从一个产业园执行任务回来，可能还没来得及好好准备……”
熵烬嗤笑一声：“同一个队伍的，怎么葵丘的表现好那么多？”
修格斯难得跟熵烬统一战线，“嘻嘻嘻”怪笑：“有的店长才准备了一个晚上，一句废话都没有。蝠毯店长还得再练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