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柏年轻轻地叹了口气:
“接班人。”
宋雅竹一惊,心想孟芙蓉怎么猜得怎么准?真是料事如神啊。看来以后还要多跟孟芙蓉在一起‘交’流才是。
谈到这个问题,宋雅竹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了。
直到这时候,两人的谈话才切入正题,直击核心和要害。
孟芙蓉此前的担心与宋柏年所说的一样。宋柏年对‘女’儿说道:
“我知道,终有一天,我会撂下这个担子,不管我愿不愿意,我都会撂下这个担子。我最担心的是,这么大一个产业,到底由谁来继承?说实话,现在我手下有一帮助手,这些助手都是跟着我能征善战多年,他们都有很强大的人脉资源、执行力和策划力,也有敏锐的直觉和判断,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些人始终是外人啊。”
宋柏年喝了一口茶,接着说道:
“我就你这么一个‘女’儿,按道理说,理应把这份家业‘交’给你来打点和继承,可是你呢,一来有自己的兴趣爱好,喜欢设计;二来看不惯商场的尔虞我诈和虚情假意,不喜欢来商场。所以这些年来,我也就由着你去,你说你明明可以坐豪车住豪宅,为啥还偏偏租房子住呢?还开着一个破福克斯?哎,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个老爸克扣你……”
听着这些话,宋雅竹的心里就不是滋味。
那些年,自己年轻,特别是读大学的那段时间,跟着孟芙蓉等一帮朋友疯玩,一味沉浸在自己喜欢的设计工作中。这些年来,虽然只是在况晓松的手下做着美术总监,但她觉得,从工作中也得到了很多乐趣。工作最大的价值在于,得到了客户的认可。当她看到自己的作品被客户广泛使用,在各大电视台、报纸、网络传播的时候,宋雅竹恨不能昭告天下:看,这是我宋雅竹的作品!
直到这时候,她才明白过来,这些年来,自己太自‘私’了,而忽略了对父母的关照,以至于母亲早逝,让她尽孝的机会都没有。一想到这里,宋雅竹的心如刀绞。现在,母亲已经走了,她不能再失去了父亲,不能再失去父爱,至少,不要这么早失去。
宋柏年继续说道:
“后来我想,你喜欢设计,那就让你去做自己喜欢的工作吧。到别的公司去锻炼锻炼也好,从基层做起,你更能了解职场和商场。可是,都这么多年了,你从来没有主动找我谈起过,好像你倒乐在其中,把我这个老爸给搞忘了……”
宋雅竹的眼眶红了,哽咽着道:
“爸……”
不等宋雅竹继续说下去,宋柏年接着说道:
“后来,我想啊,你喜欢搞设计工作,那就让你搞设计工作去吧,你还年轻,就让你去锻炼锻炼。我就把希望寄托在‘女’婿身上,心想‘女’儿志不在此,那‘女’婿总该可以吧?可谁知……这‘女’婿更是一个理想化的人,喜欢搞文学,沉浸在文学梦中不能自拔,开始还在媒体上了两年班,后来呢,干脆连班都不上了,我看这些年也没写出个啥成绩出来……”
宋柏年又喝了一口茶,接着自言自语地说下去:
“后来我想,没关系,你们都是年轻人,等你们锤炼几年,想明白这些事了,就会好起来的。可现在呢,你母亲走了,你丈夫失联丢下这个家消失了……你说说,我还怎么把接班人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你们?”
宋雅竹这时候才深刻地明白自己错了。这些年来,她亏钱父母的太多太多了。
人啊,为什么总要在失去之后才明白?
宋雅竹哽咽着说道:
“爸,我错了……”
宋柏年摆摆手,说道:
“这些道理,本来我是想很早就让你们明白,可是后来我想,强扭的瓜不甜,你们终有一天,自己会明白的。以前,我恨,恨你们不争气,放着这么好的家庭条件不享受,非要去追求什么艺术。我恨‘女’婿,成天做着白日梦,连家都不顾了,恨你为什么找了这么一个窝囊的男人,恨我为什么有这么一个不争气的‘女’婿……可是,后来我想通了,不管那个男人再怎么窝囊,他是我‘女’儿喜欢的男人啊。要怪,就怪我‘女’儿没品位吧?没眼光吧?”
听到这里,宋雅竹早已泣不成声了。
宋柏年继续朝下说道:
“现在啊,我也想明白了,难怪你会看上那小子的,你们都是一条路上的人啊。”
宋雅竹不明白地问道:
“一条路?”
宋柏年:
“是啊,你喜欢设计,他喜欢文学,都是搞艺术。不过有一点我不明白,难道搞艺术的人,都是像那小子那样连家都不要了吗?”
宋雅竹跟着愤愤不平地附和道:
“是啊,哎,说起来我就很生气……”
宋柏年接着说道:
“事到如今,你也别生气了。古人说得好:一日三省吾身。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你有没有反省过,自己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好?那小子上次到我家来的时候,我看态度还是很真诚的嘛。”
宋雅竹一惊:
“啥时候?”
宋柏年:
“就是你母亲过世之后吧……他头发长长的,看起来很久没理了,穿着一身脏衣服,像个乞丐,求我把你的地址给她,我拒绝了……”
宋雅竹的内心,起了巨大的‘波’澜。不管怎样,这呆子还是希望回来的……可是,他现在在哪里?
宋柏年接着说道:
“从我对他的观察来看,他对你还是有着很深的感情的。可是,我也不知道你们到底是为什么闹到这个地步?”
事到如今,宋雅竹也觉得没必要在父亲面前遮遮掩掩了,于是低声说道:
“他……他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
宋柏年一怔,继续问道:
“哦?你是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