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做的,只是殡葬服务流程里的一个小分支——超度。
超度又叫引灵,就是把灵魂引入另外一个世界。民间的殡葬基本都会用到这一套,有时只是走走流程,特殊情况下,能起很大作用。
其实我是一个特别胆小,而且特别懒惰的人,如果没有很强大的动力,我很难去认真的做一件事情,而且这一做就是三年。
那天早上,我躺在自己租的小屋里睡觉,虽然已经天光了,但是还是不想起来,撒了泡尿之后躺在床上继续睡,突然手机响了起来。
我一看是武阳,心里纳闷了一下。武阳是我一高中同学,为人沉默寡言,把自己装得特牛逼那种,高中那会儿我们就走得不怎么近,毕业之后就更没联系了,后来大家在群里聊天,互报联系方式,才存了他的号码,没想到他会打过来。
我接起电话,自然是先寒暄了一番,其实主要是我个人寒暄,他甚至没怎么说话,搞得我有点尴尬,就问他有什么事。
他说他现在在长沙,叫我帮他一个忙。我问他帮什么忙,他就支支吾吾的,说是到了就知道了。我一听这么神秘,该不是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吧,我心里就有点犹豫。没想到他说,就一天,两千块钱。
我一听心里就动摇了,妈的这个月房东太太都催了我两回房租了,钱虽然不多,我却也一时半会儿拿不出来,如果帮他一天忙就能挣两千,房租的事情不是解决了吗?
这么一想我还有点小激动,忙问他在哪里干什么。他给了我一个地址,还叫我放心绝对不是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我听了稍微安心了点,挂完电话就收拾了一下出发了。
那个地方离市区有点远,算是郊区了,所幸有公交到那里,但只有一趟,而且五十多个站,我在车上睡了一觉都还没到。
好不容易熬到那个站,一看这破地方还真是荒凉。
周围倒是有很多建筑工地正在盖房子,但都没有建起来,我估摸着这地方就算建了房子也是鬼楼。
刚准备给武阳打电话,他却先打过来了,问我到了没有,我说到了,他说马上过来接我。过了一会儿,一个穿着道袍的人急匆匆的朝我跑过来,我一开始还以为是什么路人。没想到这家伙直接跑到我面前,把手里的一团东西塞给我说,快,穿上!
我一看,靠!道袍!
这玩意一看就邪乎啊,再看这人,正是武阳,一身道士装扮,虽说戴着假胡子,我也认得出。
我马上就反应过来了,妈的这是拍电影呢?《僵尸先生》续集?找我做男一号来了?
武阳说想什么呢,这边死了个人,跟这做道场呢!我听了简直惊得合不拢嘴,本能的就有些抗拒。
武阳看我这样就劝我说来都来了,既来之则安之,又不是不给钱,而且这事也就是个形式,又没什么危险性。我还是觉得这事太不靠谱了,我平时连恐怖片都不敢看的,这回叫我演道士,还是来真的,这太颠覆了。
武阳叹了口气说,如果你信不过我,可以先把钱给你。说完在身上掏出一叠钱塞我手上,我一看到钱,脑袋就不好使了,当即就决定先做了再说,反正也就一天时间。
我是做梦都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穿上这么一身,感觉浑身都不自在。穿完之后,武阳就带着我去现场,边走边说,待会儿我只需要敲敲木鱼就可以了,我一听还挺简单。
绕过一个布满脚手架的裙楼,后面是一片安置小区,两栋安置楼之间搭着一个灵棚,灵棚两边贴着白纸黑字的对联:青山绿水,长留生前浩气;翠柏苍松,堪慰逝后英灵。
武阳带着我径直走进灵棚,灵棚的正上方是灵台,搭得花花绿绿的,我也没来得及仔细看,就被武阳按到灵台正对面的蒲团上敲起木鱼来。
我是个临时演员,而且之前完全没有任何这方面的培训,当时就有点手足无措。周围还有人看着,我也不太好直接问武阳,只得不停的使眼色。武阳看我这个样子,就蹲到我旁边说,盘腿坐,然后敲得匀速一点。
我又问他有没有什么技巧或者需要注意的,他说不用,敲就是了。说完他就一边去和另外一个道士手舞足蹈去了,外人看来像是跳舞,后来武阳告诉我那叫踏罡,踏几步然后念一些咒语,这样就算能够超度亡灵了。
我就这么傻逼一样的敲着,其实敲倒是无所谓,关键是盘着腿,时间长了十分酸痛。好在隔一会儿武阳也会停下来休息一下,拉我去外面抽抽烟。一番折腾下来,我倒也没那么抵触了,抽烟的时候就问武阳死的是什么人。
武阳说是一个女的,二十多岁。我有点好奇,就问是怎么死的。武阳抽了口烟,两边看了看,像是在避讳其他人一样,过了一会儿才说,淹死的!
我一听就后悔了,怪自己嘴贱,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又弄得有些紧张起来。
很快就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我跟着武阳和另外那个道士把道袍都脱了。死者的父亲陪着我们吃饭。女儿死了,做父亲的心里肯定悲痛至极,吃饭的时候我也不好问武阳问题,大家就在一种很严肃的氛围下吃了中饭。
我因为没吃早餐,肚子早就咕噜叫了,虽然不能狼吞虎咽,但注意力一直都放在吃饭上,期间死者父亲好像跟武阳说了什么,武阳听了不住的点头,他们声音压得很低,我也没怎么听清。
吃完饭之后休息半个小时,我就问武阳怎么好端端的做起这个来了,他说居然故作神秘说,说来话长有机会再告诉你。
我又问他为什么找我来做,这么简单的事情不是随便找个人做就可以了吗?
他说本来他们团队是三个人,但有一个人今天早上跟他闹翻了,说完抽了口烟,好像很郁闷的样子。看他这个样子,我也不太好仔细追问他们为什么闹翻。就这样抽了会儿烟之后又到灵棚去做法事了。
我还是继续敲木鱼,虽然觉得很无聊,但想想兜里的两千块钱,马上就来了精神。就这么一直敲到晚上吃晚饭。晚上依旧是死者父亲陪着我们吃饭,按照习俗,管事的单独给我们安排了一个桌子,和那些邻里亲戚都是隔开的。
吃完饭,天差不多已经黑了,我以为可以走了,没想到武阳说,再等等,晚上要加下班。
我心说靠,这事儿也需要加班?不过回想了一下我爷爷去世的时候,几个道士好像也是晚上弄到很晚才回去的。我虽然心里一百个不情愿,但碍于武阳的面子,只好答应下来。
我以为晚上我的任务还是敲木鱼,结果却大出我的意料。
先是武阳叫来了死者的父亲,在他耳边悄悄说了些什么,然后我就看到周围的人慢慢散了,几分钟之后,所有围观群众都走了,连死者的父亲都不见人影,灵棚里面就剩下我跟武阳,还有武阳的另一个同事。
我就感觉不太对劲起来,这大晚上的,周围都没人,灵棚里就咱们三个,光想想都慎得慌啊。
武阳和他那个同事轻声交换了一下意见,具体说什么我也没听见,但是我隐约感觉可能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但我也不能反悔,只好强装镇定的问武阳,那些人怎么都走了?武阳说,没什么,晚上的这场法事最好避着点人,你还是继续敲你的木鱼,没事的!
他嘴上说的轻描淡写,可我却听得心里直打鼓,妈的他们不是想捉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