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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姐儿笑得花团锦簇,虽然发丝被揪险些泪落,还是对着佑哥儿笑得甜甜而且有些讨好。还不懂事的赵佑笑得口水滴滴,肥嘟嘟的小胖手对着母亲的面庞一握一松,笑得咕咕出声。

母子各有喜欢事。

把满腹心事的赵赦也弄得微微一笑,笑过,觉得心里畅快许多。伸出手指在真姐儿额头上敲过:“一样淘气。”

真姐儿低头笑着躲开,和母亲好了半天的赵佑见到不满。虽然小也明白这勾起的手指敲过来代表着不好,他咧开小嘴儿,露出没有扎齐的小白牙,对着赵赦手指就是一口“啊呜”。

房里的人哈哈笑翻了天,赵赦哈哈笑出声把手移开,笑骂道:“这小子欠揍。”大了好好的揍!真姐儿不满,把佑哥儿抱到另一侧手臂上,对赵赦嘟嘴:“表哥,你不能打他。”赵赦似笑非笑:“哼!”

佑哥儿的母亲手臂上,黑又亮的眼睛眨巴眨巴的瞅着父亲,那架势,还想再上来咬上一口。

没有几天,知道赵赦回家来见的亲戚们中,有几个人来拜。烛火红似喜气,坐在红烛下的几个人,却是面色沉重。

赵赦的叔父两位大夫赵明示、赵明方是紧皱眉头思索着,舅父威远侯和姨丈姬大人是低声并肩在说话,赵老大人不住抚须,也觉得最近发生在儿子身上的事情太紧急。

窗外星光璀璨如明珠,却照不到这几个人的心里。赵老夫人是觉得心中一片黑暗,左看看两位兄弟是眉头拧着,右看看舅兄和连襟是还在商议。

看上去,人人觉得难关当头。

“咳咳,”赵明示和赵明方商议已毕,清清嗓子道:“我们赵家数代为官,直到王爷这一代雄才伟略得已封王,现在江阳王如疯狗一样咬着王爷不放,我和明方商议,不惜一切保王爷。哪怕要我二人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赵老大人露出感激神色:“打虎亲兄弟,赦儿今年流年不利,有大家相帮着,肯定会有主意。”赵赦还是静静坐着。

前几天是宫中回奏,今天江阳王又有折子到来,把他数年来政绩上的不利,财税上的漏洞,尽数全推到赵赦身上。

赵赦只是去年才和江阳王接洽,事情属实。但是前几年的帐,却和赵赦无关。眼下纠结在一起,已经是解释不清。

皇帝当殿大怒,安平王无可辨解请罪再请罪,京中下午就派出去能干官员,速往安平王和江阳王处再次查核。

雷声大雨点小的事情,现在变成雷声大雨点也大。眼看着,就要酿成大事情。

威远侯是十分气愤:“想江阳王在弹丸之地上,只是占着鱼米之乡富庶,这就有弄些事情出来。”

“自从江阳郡主许配霍山王,江阳王氏的女子两年里嫁往京中足有十几位,还有两位准备进宫,要是以前,他们哪里能进京!”姬大人目光如炬:“这根源,还有霍山王身上。”

七嘴八舌议论过,赵赦缓缓道:“现在对霍山王有什么,只能让皇上疑心更重。”可能会怀疑安平王狗急跳墙。

威远侯和赵赦交换一个眼色,也道:“眼下我们要做的,就是顺应圣意,听从查核。”赵明示急上来:“一动不动只能挨打。王爷要是一倒,是咱们九族的事情。”

“江阳王氏在京中的耳目和势力不少,拔去两个也让他们头疼头疼。”赵明方也是这样说。以前也有性子的赵赦听着两位叔父的话,忽然想起自己以前数件脾气急躁的事情,其实是大不应该。

这个时候要做的,是稳如泰山的应变。

大家商议直到深夜,取上酒来各自用了几杯。这个时候喝酒,算是一盏闷酒。赵明示和赵明方前两天还存着侥幸赵赦能躲过去,今天大殿之上亲眼看到他狼狈请罪的样子,已经横下一条心来。

见自己说的赵老大人和赵赦父子并不答应,赵明示和赵明方互相使个眼色。私下里让人做了,这有何妨?

虎已张开血盆大口,敲山震虎就是必要的。

苍茫夜空黑不见边,黑暗中藏秽纳垢,也可以隐藏行踪。酒喝过后大家告辞,赵明示和赵明方都明白对方心思,两个人并骑在马上说是各自回家,只在家门外转了一下又来到街上一家小酒肆碰头。

他们由小路而来,来到这是他们少年时就爱便衣饮酒的酒肆,是因为这酒肆中,可以寻到江湖好汉,孤胆剑客,给银子就杀人的杀手。

赵家现在是赵赦荣则全家荣,赵赦败而全家败。赵明示和赵明方是赵大老人隔房的兄弟,算是直系血缘亲。

两杯淡酒执在他们手中,赵明示沉着的道:“历年给的,也有不少。”赵明方听得懂这没头没脑的话,也道:“一直宽厚待人,兄嫂大方,侄子是个人才。”

他们说的话只有彼此才明白,赵老大人和赵老夫人对亲戚上面,是不坏的。还有赵赦不到而年就封王,是亲戚们中对内啧啧称赞,对外提起颜面有光的事情。

安平王,是不能倒的。

这是一家小夜店,晚上人最多,而且酒菜便宜,来的人三教六流什么人都有。两个人觉得自己便衣而来寻杀手隐蔽,马上换过衣服约到这里来,此时不慌不忙,眼睛在来的人堆里瞍着找人。

快近宵禁时,是街上做小生意的摊贩回家的时候,一波人流“哗”地过去,带来一个震撼人心的消息。

“不得了啦,威远侯被行刺了。”有人是这么喊着,街上登时乱起来。把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的哄传过来时,已经是一刻钟以后。

酒肆里再进来的人,立即绘声绘色说起来好像他亲眼看到一样:“威远侯坐着轿子,不知道去哪一家做客才回来。行过东大街上,我的妈呀,足有十几个拿着剑的刺客,那剑光围着威远侯的轿子转来转去……。”

听的人瞪大眼睛,屏气凝神等着下一句惊心动魄出来,却是一句轻描淡写:“威远侯就受伤了。”

“这样的剑光只是受伤?”听的人表示不满意。说的人瞪圆了眼睛:“威远侯也是会功夫的,任他剑光如白练,也没有伤到他。”

有人起哄:“到底是伤到,还是没有伤到,你到底亲眼看到,还是没有亲眼看到。”说话的人这就没有底气:“我倒是在那里的,不过人挡着人,我没有看清楚。”

赵明示和赵明方面色苍白,握着酒杯的手僵硬着,半天赵明示一抬手一仰脖子把酒倒光,眼露凶光骂一句:“这是要赶尽杀绝!”

“明示兄,人来了。”赵明方也气愤得手都发抖,不过眼睛还是紧紧盯着自己要找的人。见一个苍劲旧衣身影出现在酒店中,对着赵明示提醒道。

杀手为什么是一身旧衣,这样的人还是杀手吗?赵明示不知道,不过他和赵明方常来这里,对有一些人是常常看在眼中。

这种小小的酒肆,人又多又杂,会出现杀手赵氏兄弟觉得可以信服。

他们慢慢喝着酒,不时注意着那身影。直倒他起身会钞走出去,赵明示跟出去,赵明方去会钞,也赶快跟出来。

要是让别人看到两位朝中斯文的大夫在这种穷人的小酒肆出现,肯定不敢相信。

苍劲身影在前走,秋天夜晚有雾起来,雾中身影不紧不慢地走着,街上已经寂静,赵明示对赵明方使个眼色打算加快脚步往前走。

两对手臂从身后伸出,无声无息的把赵明示和赵明方嘴巴堵上,悄无声息把他们拖到一旁的小巷子里。

前面走的苍劲身影似有惊动,急回身看时不见动静,只能自嘲一笑加快步子走开。

小巷子里,赵明示瞪大眼睛却不再有刚才的惊惧,捂着赵明方嘴巴的人身着黑衣,头戴斗篷。露出半张面孔来,是赵赦的贴身小厮赵吉。赵明示放下心来,那捂着自己嘴巴的人,就应该是赵祥。

低低耳边只有一句话:“王爷有话,不要轻举妄动。”这样说过,两个小厮放开他们两个人,看似走得不快,其实没有几步就离开两个人的视线。

两位四十多岁的大夫在这静夜巷子里呆立一时,听到打更人敲三更时,把他们提醒离开。

回去一夜没有睡好,第二天不上朝。起来洗漱过往王府里来,见到赵赦往门外去,看到他们停下脚神色和平时一样的问候过,再道:“舅父昨夜受人行刺,我现在去探望他。”

赵明示和赵明方心中一凛,知道昨夜的传言是真实的。当下道:“我们是一早听到消息来看看,我们和王爷一直去。”

“如此更好。”赵赦带着他们往外面去,身后赵吉无声请了个安,只字不提昨天的事情。大门外,牵马的赵祥服侍赵赦上马,也是只字不提昨天的事情。

一起来到威远侯府,看到来探视的人进进出出,其实不少。这里许多人是赵赦的亲戚,见到最近运气不好的王爷来,眼睛先是放在他面上。就是昨天去家里才探望过的人,也是不例外的先看赵赦是什么表情。

赵赦和平时一样,面无表情,沉着又稳重。

威远侯睡在床上,面如淡金唇上已经没了血色。威远侯夫人眼睛红肿着泣道:“侯爷从来不得罪人,这事情今天一早就往宫中奏请查明,要查出来是谁干的,一定不与他善罢干休。”她含泪对赵赦道:“显哥儿还小,请王爷再进宫面圣陈清,你舅舅可是扫地不伤蝼蚁命的人。”

赵赦面色黯然,仿佛也为舅舅遇刺而担心。正在房中说话,外面有人回话:“宫中赐下太医来看视。”

官职为高的赵赦带头走出来,太医行过礼一起来看威远侯。威远侯面色虚弱,话也说不完整一句,只是轻声道:“回去……谢……皇上。”再看眼睛看赵赦:“代……我……”赵赦眼中也有了泪:“舅舅,我一会儿就代你进宫叩谢并奏请皇上查明凶手。”

太医把威远侯的伤口处揭开,见伤在胁下血肉翻狞一处剑伤。太医亲眼见到,亲手上药,出来见到威远侯夫人询问,安慰道:“伤虽然重却无伤性命,只是需要时日调养。”

威远侯夫人又哭起来:“我们侯爷可从不得罪人……”赵赦劝道:“舅母不必伤心,我这就随太医进宫去面圣。”

说过让太医先行,自己再道:“我再看看舅舅。”进来房中只有舅甥两个人在,窗户全关着为病人避风,不太明亮的房中,威远侯不敢乱说话,只是和赵赦交换一个眼色,赵赦重新走出来。

走到门外时,见到父母亲大轿和真姐儿轿子到了,他们是后来一步来探望的。交待真姐儿多多安慰舅母,赵赦带马来进宫陈情。

自己被查是自己被查,舅父被刺又是另外一回事情。

皇帝在宫中正和太子说话,说的就是威远侯被刺的事情。皇帝面色看不出来不悦,问太子道:“你看这行刺的人是为着什么?”

太子躬身道:“威远侯平素和气,少与人有政见上的不和。据昨夜有人来报,威远侯关心安平王被弹劾去安平王府安慰他,回来得晚了又用了酒,坐的是安平王的大轿。”

“哼,”皇帝这才表露出一丝不满,墙倒众人推的人实在太多。太子觑过皇帝的神色,才为赵赦说了一句话:“有人想安平王在这样时候遇刺不能分辨,以儿臣来看,应该是这个意思。”

太子不是赵赦一党,但是他从以后自己江山的稳定来看,是愿意在这样的风口中帮赵赦说几句:“少交税金,结党营私,擅自惩治官员,是人人都有的事情。安平王处鲁明道一事,也是查有实据,按律当死。”

皇帝听过,面上的不悦不在,反而是悠然:“西北溃烂时,从中得到好处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安平王封王这几年,我就没有少听话。”

“是,以儿臣来看,父皇狠狠训斥安平王,总会有人跳出来的。”太子这样说过,见皇帝面上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不过安平王也太可恨,过于年青权势在手,理当敲打他。他的事情,朕不会放过。”

内侍来回话:“太医回来了,安平王宫门外求见。”皇帝说一声:“传,”对太子微笑道:“看看他今天能说什么。”

赵赦和太医一起过来,两个人一起跪下,太医把威远侯的伤势回过,皇帝听过也恻然:“你按时给他诊治,再从宫中赏药下去。”

太医走后,皇帝才淡淡看着一直伏地没有抬头的赵赦,冷冷淡淡地道:“安平王,你又来气朕了。”

伏在地上的赵赦听到皇帝的话,肩头抽动着,突然放声大哭:“臣冤枉,请圣上明查。臣有负君恩,请圣上狠狠处治臣。臣的舅父为人忠厚,是冤枉的。”

安平王今天进宫,来喊冤了。

大殿之上,种种指责,皇帝震怒中,赵赦只是请罪:“有负君恩,”负的是哪一条,他只是含糊说过去。

今天的赵赦,哭得好似断奶的孩子,任人怎么听,像是一个心里委曲的人。

皇帝冷冷看着他,不过眼中有了一丝暖意。太子敏捷地捕捉到皇帝眼中的这一丝暖意,心中小小松一口气。如他所想所推敲的,皇帝并没有真心和赵赦计较的意思。

如果有的话,至少要对他有惩治的措施。到目前为止,赵赦还是赵赦,宫中没有宣布处置条例,只是待查。

安平王,还是一丝儿没有动他,只是朝野上下都知道赵赦失了圣眷,面子上是难过的。

“你不用哭了,战场上的将军听说你几处受伤都不掉眼泪,这眼泪全跑到朕面前掉了。”皇帝又要痛骂赵赦:“你还有脸对着朕哭!朕封你为王,朕给你无上权势,朕对你信任不已,你就用一堆龌龊事情来报答朕,哼,你好好反省,等再查出什么来,你自己兜着!”

安平王进宫,又被骂了一通。

这消息当天下午传到霍山王府,江阳郡主正在喂雀子,听着人来回话抿着嘴儿一笑。把手中的雀儿食放下,进来对榻上坐着的霍山王道:“安平王哭起来,不知道是什么样子。”

“一定没有你好看,红妆珠泪才是最动人的。”霍山王佯装不悦说过,江阳郡主打心里觉得满足,一笑道:“你还在吃醋?我说过多少次,我并没有相中过他。”她眼珠子一转:“我呀,是凤凰非梧不栖。”

成亲两年了,这一对夫妻无事是拿着江阳郡主进京求聘当调笑来说。霍山王虽然年纪大,却是个极会**的男人,他对江阳郡主追究前事,总是一脸醋意:“我知道你那时候嫌我老,所以从不加青眼于我。”

心底里,霍山王是满意的。正是因为江阳郡主一开始从没有看过自己,所以现在有美在怀,霍山王格外的有成就感。

女人,不过是略施小计就手到擒来。霍山王是这样看江阳郡主,有一丝儿的孩子气,还有一丝儿的好强和好胜。这样不减刁蛮的女人,霍山王最喜欢。

而女人遇到身边的男人为自己吃醋,她心里总是喜欢的。江阳郡主就要娇笑:“王爷又乱说,人不是已经是你的了。”

霍山王对着这样带笑的玉容,就涎着脸过来学少年:“本王如何?”江阳郡主娇嗔着避到房中去,过一会儿再出来,改去说笑的面容是正色,还是问赵赦的事情:“威远侯行刺,是王爷所为?”

“为什么猜是我?”霍山王随意地反问。江阳郡主笑着道:“这时候行刺正是好时候。”霍山王鼓励的道:“为什么这样说?”

江阳郡主眉头轻挑起来:“赵赦是个狡猾的人,父亲拿出来的证据有一些其实不堪细查。这一次父亲不惜把自己也加罪,可全是为着王爷你呢。”

“那多谢他了,”霍山王微笑:“我有什么好处?”江阳郡主格格娇笑起来,有时候她对霍山王是满意的,因为霍山王时而给她感觉是百依百顺,认真到事情上,却又是自有主张。

喜欢自己冲锋陷阵的女人,其实心里比看上去软弱的女人,更喜欢有主见不听人摆布的男人。

娇笑过,江阳郡主把自己的话说完:“听说前朝有旧制,异姓王在外的兵马,不能一家独大。这旧制,不知道如今还有没有?”她妙目流盼霍山王,唇边全是娇嗔:“王爷您明白了吗?这呀,可全是为您好。”

赵赦拥兵,今年上报京里的是三十五万。不过两年他凭空又多出来五万人,让京里震惊的时候,霍山王是恼怒不已。

见过霍山王为这件事情拍桌子砸东西的江阳郡主重提旧事,笑容中有一抹娇羞:“王爷您不喜欢的事情,我自然是要放在心上。”

霍山王呵呵笑了几声:“美人儿过来让本王抱抱,你真是个可人儿。”霍山王没有起来,只是虚抱一抱,江阳郡主也没有过去,只是妩媚地笑了一笑。

一个是年青美貌,一个是健壮中年,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自己也会觉得大白天这样搂抱,像是心里别扭。有时候江阳郡主在心中为感叹,要换是一个年青些的这样亲热,或许不觉得别扭。

霍山王,是和江阳王年纪差不多大的人。

江阳郡主再接着她刚才的话说完:“现在行刺赵赦,可以让宫中看到他结冤甚多,可以伪装成是被他杀害的官员家眷所为。行刺了他,让他最近不能狡辩,再让西北的官员们看到安平王要失势,没有的事情也是能出来的。”

堵住安平王的嘴,和西北的官员们人心涣散,这是江阳郡主想到的好处。

霍山王眼中流露针尖一样的锐利,慢慢道:“你能想到的,宫中也能想到。”江阳郡主愣住:“王爷的意思是?”霍山王冷笑:“这个时候威远侯坐着他的轿子遇刺,只怕是他自己所为。”

所以宫中哭诉像是极委曲,其实应该是早就做好的一个圈套。这个时候,看看谁会上钩呢?

江阳郡主着实的愣着,她不敢相信地道:“可他刺伤的,可是威远侯,他的亲舅父。”宫中传来的消息,把威远侯的伤势也说得绘声绘色。

霍山王呵呵笑着,在这个时候夸了一夸江阳郡主:“有岳父为我舍身而上,我是感激不尽。不过安平王一家,也是彼此亲近。”他说到这里,面有担心地对江阳郡主严肃地道:“岳父这样做,我无以为报,只能好好疼爱郡主让岳父放心。所以郡主,”

他拖长声音,一本正经又关切地道:“有你在我身边,我才喜欢。你可不能一心为着本王而做傻事,”

江阳郡主方一笑,霍山王又放柔了声音:“傻丫头,本王心里心爱你呢。”江阳郡主时常会感动于这样的话语,再对比一下赵赦对自己的冷淡,她就会真情流露出来:“王爷,妾为你,当然是什么都愿意。”

房中缠绵悱恻,房外有人来煞风景:“王爷,王妃说威远侯遇刺要去探望,问王爷和侧妃几时前去?”

“你不去了,我和王妃去。”霍山王考虑到江阳王和赵赦最近正在有事情,还是让江阳郡主回避的好。

江阳郡主送出霍山王,一个人若有所思坐在房中。她已经是有夫之妇,对赵赦再无心思。此时想安平王,全是如何让他更倒霉。

坐到天色将晚,才听到霍山王回来。江阳郡主没有动身去前面迎接,只吩咐房中丫头们摆饭。果然没有多久见灯笼高挑,霍山王大步而来。

这灯笼到了廊下才熄灭,霍山王和出迎的江阳郡主携手进去。不远处的树丛中,伍侧妃冷冷一笑注视着这房子,直站到露水上来双腿酸冷,才扶着树木回房。

房中她的丫头在候着,扶伍侧妃坐下来。烛光下的伍侧妃已生白发,面容也老上许多。她捶着自己双腿,冷冷问丫头:“老大人如何说?”

丫头低声回话:“家里老大人说,再看一时。”伍侧妃默然摆手让丫头下去,面对房中的冷寂笑得若雪山峰顶一样冷绝。

以前这里是霍山王府最热闹的地方,现在是霍山王府最冷清的地方。为权势而来的人,为权势而败时,应该是无话可说。

最爱的女儿长平,在塞外和夷人生活在一起。以前来信多是哭诉,最近一年信中平静得多。伍侧妃再想儿子项林,应该是林儿去了塞外领兵,和妹妹多在一起互相安慰的缘故。

自己冷清,伍侧妃不怕。想到儿子和女儿只要能过好,她对着冷清的房屋,就会有笑容。

不甘心的伍侧妃第二天亲自回娘家去问伍老大人,伍老大人自从失势以后一病不起,经年卧在病床上的他眼睛已经昏花,看着自己的女儿到近前听声音才认得出来。

伍侧妃的声音冷冷,还是带着不原谅:“父亲,现在帮安平王,有何不可?难道你愿意自己女儿天天活在冷清中,要冷清,我也要拉着那个小贱人一起冷清。”

霍山王府对不起自己,伍侧妃冷笑,让他们一起陪葬自己都不甘心。曾经的自己是多么能干,现在能干的是江阳郡主。曾经的自己为霍山王立下汗马功劳,现在得意的是江阳郡主。

“父亲,你行将就木,难道不肯对自己女儿发一点儿怜惜之心?”伍侧妃对自己的娘家也是恨之入骨,不过再恨,就是自己的血缘亲。恨得要比对霍山王轻得多,所以她让丫头传话不满意,还是自己来了。

伍老大人睡在床上一副苟延残喘状,人是极清明的,他极之缓慢地道:“你不要以为我不疼你,其实我疼你。江阳的事情,是她办错了,她以后,会吃苦头的。前人撒土也要迷后人眼,这后人眼都不迷的事情,是不会有好结果。你不要急,停几天宫中摆宴,到时候你看看安平王的圣眷如何,再来找我。”

伍侧妃恍然大悟,对床上病弱的父亲怀恨之心减轻一些。近前来为他掖一掖被角,伍老大人眼角滚下一滴泪珠:“长平好不好?”

“好,”伍侧妃也落下泪来,哽咽道:“林儿去了以后,她就好得多。”伍老大人慢慢叹气:“让她不要任性,在那里呆得好了,或许比京里还要舒服。”

走出伍家的伍侧妃再回身看伍家的大门,再想想霍山王府,终觉得有一丝温暖的,应该还是这里。

宫中又摆宴,京里的宴会无时无刻的多。这一次,是秋狩回来后的宴会。本来就要举行,据说皇帝被安平王气到无有心情。停上这么几天心情好转,宫宴又重新举行。

松涛旁边的小亭子旁边,佑哥儿成了女眷们欢声的主角。真姐儿笑眯眯,抱着怀里的佑哥儿给人看,就差再显摆几句:“佑哥儿同我亲近。”

后来一想这是外面,别人不知道自己初回来时,佑哥儿不要自己。抱着小金童赵佑的真姐儿只是对着人夸自己儿子:“能吃,很能吃。现在会吃粥,还会吃饭还会喝汤。”

能吃会吃饭吃粥喝汤这样的话也拿出来说,亭子下面的许夫人撇嘴,像是没见过孩子。也难怪,这是安平王的长子,是安平王妃终身的倚仗,她当然是宝贝的。

许夫人是来看笑话的,自从被赵赦从西北赶走,许夫人不甘心又来过两封信也是石沉大海。这种种冷落,让许夫人怀恨在心。

王爷今年流年不利,许夫人解气地打算来看真姐儿没精打彩,不想来到亭下面,见亭子上的安平王妃还是往年的她。

她含笑不卑也不亢,不焦躁也没有怯懦。以前,她就是这样大大方方,出现在众人眼前。从没有过,对自己出身的不如意感。

要说王妃有什么地方不一样,那就是她美貌中更添成熟,稚气褪去许多。看上去,让许夫人更嫉妒。

亭上的话语也让来看笑话的许夫人心里抓狂,这一群妇人们,难道不知道王爷失了圣眷,还这么嘻嘻哈哈和王妃说话?

真是气死人。

这上面围着赵佑的,是霍山王妃、伍侧妃、灵丘王妃和两位年长的侯夫人。威远侯还养伤中,威远侯夫人没有来。

“来,让我抱一抱,看看能吃的小王爷有多重。”伍侧妃笑盈盈抱起赵佑,看上去她和霍山王妃极好,把孩子给霍山王妃看,再给灵丘王妃看:“男孩子就是骨头重,比我们家长平当年重得多。”

霍山王妃一生没有孩子,所以对谁的孩子都喜欢。她也笑着伸出手:“来,我也抱一抱。”抱在怀中舍不得丢,对真姐儿苗条身子看着道:“这么肥胖的孩子,说是你生的,会有人不信。”

灵丘王妃也要抱,这一群年长不能再有孩子的贵夫人们,对生得俊秀的赵佑都有艳羡的神色。

赵佑也极捧场,每次被人换着抱到手中,就要格格笑上两声,绽开一个大大的笑脸。让抱他的人欢喜不迭,取下手上戒指,荷包里金钱给他玩。

儿子被人喜欢,真姐儿开心之极。从来不喜欢在年长的夫人们面前多话的她,今天要当说话的主角:“不尿床,夜里要撒尿自己要哼哼。他一哼,我就醒了。”

说这话时面上有一抹绯红,因为有时候自己不醒,是赵赦把赵佑抱出去送给奶妈。赵赦只在晚上抱儿子,而且不把他撒尿,要么是真姐儿要么是奶妈做这事。

不过先醒的,肯定是警醒的赵赦。

“你让小王爷睡在你房里?”灵丘王妃要取笑,刚说一句:“那王爷和你……”向来以慈祥面孔示人的霍山王妃嗔怪地打断她:“你呀,年青夫妻的话不要乱说。”

霍山王妃有一丝异样,不过她掩饰得相当好,没有让别人看出来。年青时候的她,和霍山王也是相当的恩爱。唯一遗憾的,就是没有孩子。

许夫人在下面气得肚子痛,有一个儿子,安平王妃成了宝。她走开几步,再不屑的冷眼看夫人们,说儿子说得面容光彩的是安平王妃,和蔼可亲的是霍山王妃,还有以前高傲的伍侧妃,现在也是平易近人的多,灵丘王妃和另外两位侯夫人,更是要说起自己孩子小时候的事,看上去大家津津有味。

这哪里,还象是失了圣眷的人。她过得,倒格外光彩。

许夫人不仅肚子痛,觉得自己脚也开始痛了。

松涛下面的石子径上,走来皇帝和大臣们。许夫人心中一跳,王爷高大的身影无可躲避地出现在她眼中。

经霜后,才更见风姿。许夫人看赵赦面容稳重走在皇帝身边,突然觉得他比以前更似高山更似川岳,那犀利黑亮的眸子,英挺的鼻子,和紧抿着的嘴唇,更是魅惑过人。

“这里有箭靶子,秋狩朕没有射好,咱们再来射一回。”皇帝今天有兴,秋风添逸,秋高送爽。他停下脚步,内侍送上御用的宝雕弓,皇帝拉开架子射了三箭,一百步的距离,两箭中在靶心。

大臣们喝彩声不断:“皇上好箭法。”

“安平王,你箭法高,你来射。”面上本来有笑容的皇帝一对着赵赦,就是一脸没好气的表情。赵赦跪下来接旨:“是。”

起来接过内侍手上弓箭,比划着正要射,皇帝又喊住他:“退后,朕一百步,你也一百步,你这还是上战场的将军吗?”

命赵赦又退五十步,皇帝才满意,不过面上还是没有好脸色:“有一箭不中,你有什么脸面见朕。”

赵赦机灵地跪下来道:“臣箭箭都中,讨皇上赏。”皇帝从鼻子里冷哼一声:“先射你的吧。”赵赦起身搭弓,轻轻巧巧第一箭中了靶心。大家屏气凝神看他,不慌不忙地取箭,这次不急着射,先惦量好了,才是一箭又中靶心。

嫉恨的霍山王也不得不点一点头,安平王的箭法,的确是名不虚传。

“你等一等,”皇上有了微笑喊住赵赦,取下自己身上系的一块九龙玉佩给内侍,命他们:“挂在树梢儿上给安平王射,”再冲着赵赦板起脸:“这绳子射断,玉佩就是你的。绳子不断,不要再说你箭法好。”

碧玉九龙佩由内侍的手系在松枝儿上,隐隐流动似一汪碧水。赵赦用眼色看看霍山王等不和的人,变色的瞅着这玉佩。

对于皇帝这明是贬低其实是赏赐的举动,在这里的人也大多能听明白。

因为有皇帝的赏赐在,赵赦更加的动作缓慢以示慎重,他轻轻举起弓箭,斜身看着系在高处的九龙佩,对着红色的系绳看了几眼,“嗖”地一箭如流星闪过,在玉佩要掉落时,赵赦人已经轻轻纵过去。

一百五十步的距离,他大步流星赶到,在玉佩就要落地时,一把接住转身拜倒,朗声道:“多谢皇上赏赐!”

人群中寂静过,不知道谁牵头爆发出一阵喝彩声:“好!”皇帝在这热闹中微微而笑,见到安平王妃抱着赵佑笑逐颜开也在喝彩,皇帝招手命她上前来,又赏给赵佑两朵金制珠蕊宫花插在他的小帽头子上,对真姐儿道:“这孩子生得骨骼清秀,长大了不知道是习文习武,还是随他老子文武双全?”

真姐儿抿着嘴儿含笑抱着赵佑谢赏,再回话道:“随表哥文武双全。”皇上大乐:“好,千里驹又有一匹矣。”再对着真姐儿也道:“你嫁了这样一个丈夫,你也要会射箭才行。”

赵赦跪下来回话:“回皇上,她身子骨儿弱虽然不能,也时常练习,愿随臣左右。”皇上瞅一眼娇如嫩柳的真姐儿微笑,突然有了一个促狭主意,没有说明自己先龙颜大悦,对真姐儿道:“安平王妃,你可敢和你丈夫比试?”

臣子们一片哄笑声,把碧袖花髻的真姐儿看过,再看健壮威武的赵赦。皇后是个寡言的人,也难得兴致高涨,对皇上道:“王妃若是赢了,我有赏赐。”皇上大乐,为自己这个绝妙取乐的主意大为喜欢,也对赵赦道:“王妃若是赢了,朕也有赏赐。”

真姐儿把赵佑交给奶妈,兴高采烈接过一张弓箭,赵赦回话:“这弓她用,太重了些。”又换了一张轻弓给真姐儿,她是喜笑颜开对赵赦盈盈施礼:“表哥请先射。”赵赦眼睛里全是笑意:“你先。”

不再推辞的真姐儿挑起眉梢,认认真真的瞅着靶心,她在一百步上,先是一箭中在旁边,回身眯眯笑说了一句:“对不住啊对不住。”

皇上乐不可支,对皇后道:“看来是安平王的徒弟,不然哪来的对不住这句话。”见真姐儿第二箭小脸儿绷着,吃奶的力气像是都用上,这一箭哎呀,中的更偏。真姐儿回身小心看看赵赦脸色,像是怕他说话又像是在抱怨。

看过一眼后没有说话,再打起精神回身去射第三箭。恰好风吹,这一箭又偏了一些。三箭射过,江阳郡主冷笑,难怪不敢比骑射,她这箭法还真是够呛。

郡主盘算一下,在自己手里下,只怕她一箭也不行。

再看赵赦是毫不犹豫,流星似的“嗖嗖嗖”三箭连珠射出,一箭比一箭快,他气定神闲,有如随手抛个石子儿那么简单。

这三箭,全中靶心。

真姐儿小脸儿黑了一些,骨嘟着嘴把弓箭还给内侍,走到赵赦身前恭贺。像是羞愧所以不能抬头,低声道:“恭喜表哥。”再骨嘟着嘴:“怎么也不让一让?”

皇帝精神抖擞问人:“她说得什么?”听过传话后,哈哈大笑唤安平王夫妻到身前,笑问赵赦:“朕也觉得你太狠心,当着这些人,怎么也不让一让。”

赵赦跪下来:“皇上命射,理当争先!且武功上,没有让一让之说,理当争先才是!”

咀嚼了这两句话的皇帝,突然沉下脸又发雷霆:“这想来,就是你不择手段要争先的原因了!哼,不像话!”

说过,拂袖而去,看那背影也是怒冲冲的。

皇后淡扫的眉头还舒展着,赏过真姐儿这才离开。待人散去后,赵赦抚住真姐儿肩头,眼睛里全是关切:“不要怕。”真姐儿抱着自己新得的赏赐,笑容满面点一点头:“我没事儿。”

霍山王若有所思离开,到松涛后面去想今天这事。灵丘王和灵丘王妃在一起,也是微有笑容。皇上这一出子,可真是有趣。看安平王,却只是更恭敬些。

有人眼中是皇上对安平王还是震怒,有人眼中只看到安平王妃得到的赏赐。许夫人惨淡着面容满怀心事到幽静处长吁短叹,静静回想往事。

丈夫新丧时,许夫人是存着守节的心。年青美貌又加上财产不少,总是有人来勾搭。想到无数女人说自己,无数男人津津乐道自己。许夫人眼中有恨意,把自己逼到这一地步,是这所有人。

第一个入幕之宾,是一个脸白白的少年,原以为他老实原以为他谨慎,不想他出得门去,就大为宣扬。许夫人尖尖指甲紧紧陷在手心里,他当初哄骗自己时,下跪都是家常事。

从此家无宁日,自己的亲戚、丈夫的亲戚轮番而来,要分家产的,上门指责的……这些人气势汹汹,看上去都有底气。

索性作浪荡人,许夫人眉间不屑,看他们如何?身后传来熟悉笑声,许夫人更是不屑一顾。这是权夫人才走过。

自己是没有丈夫一时不慎失了名节从此不能挽回,而权夫人真可笑,是有丈夫的人。权大人还在西北服苦役,她竟然也开始风流。

桂林悠悠,许夫人也悠悠。把权夫人也送到这条看似夜夜欢笑的路上,个中苦滋味也让她好好尝尝。

刚才真姐儿射箭得赏赐时,许夫人心里,也动了嫁人的心。

脚步声轻响中,江阳郡主走来:“你在这里?真是奇怪。”许夫人瞥她:“我应该在哪里?”江阳郡主笑得暧昧:“安平王得了彩头,权夫人等人弄些酒去贺他,你竟然不去?”许夫人懊恼:“我为什么要去。”

被赵赦从西北撵回来的许夫人回来时,居然可笑的为安平王守了半年。半年后接不到来信,去信也杳无音信,这才狠心重入风流场,不过那半年让人猜测她为何装模作样,也会有人猜到赵赦身上。

江阳郡主从容提起来这半年的旧话,是一古脑儿盖在许夫人身上,斩钉截铁道:“为伊人守节半年,如今归来,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红晕色从许夫人眉头染起,一直漫漫到鼻尖。这一瞬间,许夫人面上闪过无数神色,先是想抵赖,后又有幽怨,再就是不悦,恼怒、后悔和伤心、难过,全在这桃花面上呈现,看上去精彩纷呈。

“一样是女人,为何王妃可以荣耀,你却在这里暗自伤心?”江阳郡主怜惜万分地把许夫人嫩玉肌肤,窈窕身段看过,用百般为她考虑的口吻道:“有个差不多的人,你嫁了吧。”

流水潺潺,把许夫人的话也从心底引出,她略有失控地道:“我倒是想嫁,只是他愿意娶才行。”江阳郡主眨眨眼睛:“你不能比安平王妃独占鏊头,只能为自己争取。”

“怎么争取?”许夫人问道,江阳郡主亲切地凑过来,在许夫人耳边低低说过,又嫣然一笑:“我可是为你好才说的,你不愿意,也不能记恨我。”

她轻松自如中,眸子底处是认真期盼,这个女人,她会答应吗?

三天后,许夫人散发着紫色香气的信笺送到赵赦案头,信中多幽怨,信中多思念,信中把受赵赦冷遇自己的心情写得淋漓尽致,信笺上还有几点胭脂泪,是许夫人用心点上,再细细解释:“如妾之心,将冷矣。”

赵赦的回信在五天后送到:“夜香轻动马蹄声。”

是夜月明星稀,许夫人站在院中算着时辰,不时又在花影扶疏下往房中去看沙漏,手心里冒出微微汗水。

赵赦从来是三更后来,五更前走。早上,就会出现在他的书房中。两年没有见他的许夫人,心中荡漾无比期盼,又把江阳郡主的话在心里反复回想。

已经安排,现在说反悔是不是自己会后悔一生?

夜色冷清,好似有北风起来。当风中第一声马蹄声传到许夫人耳中时,她握紧手中帕子,屏气凝神等着外面动静。

车驾声越来越近,许夫人疑惑不已,王爷来,应该是轻骑简从,他以前来就是两乘马。一骑是他自己,一骑跟一个小厮,今天听上去,像是护卫至少有五、六人。

许夫人窃喜,江阳郡主说得不错,王爷最近怕人行刺,带来的人多也是应该。她算着马车步子,近,再近,更近……。

月亮照不到的黝黑路上,清源王坐在车驾里,正在和谋士白泌说安平王:“看上去皇祖父是大怒,不过又变相的有赏赐。依先生看,我们应该如何?”

白泌是谨慎的:“安平王根基尚薄,要是落马,咱们就白费心血。再看一年,这样妥当。”清源王心中遗憾,他是年青人,对年纪不是老王的赵赦有些莫明的佩服和好感。不过他是个谨慎人,会听取谋士们的意见。

往窗外看看,清源王道:“这里住宅偏僻,不过干净清朗,白石世子今夜请我用酒,算他有心。”

清源王,是接到进京三天的易宗泽邀请,前来喝酒的。

两边朱门绮户,在月光下时暗时明显现着,有的人家墙头上绿枝摇出,夜风中不知道有香无香?

夜会易宗泽,清源王没有打上自己的灯笼,只是马车前有两个大灯笼,以为照明。夜风送香送冷中,突然一溜儿火光起,清源王本能的汗毛竖起,眼前一黑被同样警惕性高的白泌扑倒在车中:“有刺客!”

“有刺客!”马车外也有人高声喊,听到这示警声的许夫人毅然决然地一转身子,脚步平时姗姗,今天匆忙好似挑脚汉,来到门前迟疑只一下,用力拉开大门,娇声呼道:“王爷,小心!”

大门一拉开,门外喊杀声震得这一方天空都为之变了色。许夫人愣在当地,外面人,太多了!

她找来的刺客不过是二、三流的闲汉,因为怕真的伤到赵赦伤到自己。又不能太不厉害,不然容易被看穿。

现在看到门外剑光闪闪,人数足有十个以上。许夫人跺脚暗骂自己的家人,不是说不超过十个。她有心数一下,又怕耽误自己事情。

虽然剑光慑人,不过是事先说好为她让路,许夫人飞奔到马车前,用力拉开门,颤巍巍娇呼道:“王爷,请您随妾躲避!”

手臂上一痛一凉,一柄长剑刺入许夫人的手臂。这和她预先想好的戏码儿分毫不差,不过许夫人顾不得疼痛和觉得这戏码儿没演错,她目光愕然,好似见鬼。

车里的人不是赵赦,他面如敷粉,天生贵气,这个人,是清源王殿下。此王爷不是彼王爷也!

许夫人愕然得一下子明白不过来,手中伤处这时候一点点痛起来,再和清源王眸子相对过后,巨痛突然袭来,许夫人羞愧难当,身子一软,不管不顾的晕了过去。

赵赦在哪里,他正在房中和真姐儿逗儿子。赵佑格格个没完,赵赦又不耐烦:“什么时候还不睡?真姐儿,你不是个好母亲。”

“表哥这话不对,”真姐儿对着儿子笑靥如花,把他扔开的布偶一个一个捡回来给赵佑重新扔:“我们在练准头儿,是不是,宝贝儿。”

赵佑哈哈哈,在母亲的指引下抓起小布偶,用力扔到床角上去。闷响声中,是母亲真姐儿拍手喝彩:“扔得不错,比母亲扔得要准。”

在这样的巴掌声和鼓励下,赵佑突然抓起一个布偶扔到床下面,再对着母亲露出小白牙嘿嘿笑,口齿已经渐清晰:“中了。”

突然迸出来的这句流利话,让真姐儿喜出望外,把赵佑抱在怀里亲了一通。作母亲的格格笑,作儿子的笑格格。

赵赦心中也有笑容,不过面上是忍气的表情。她们不睡自己要睡,闭着眼睛准备入睡时,身上被真姐儿脚丫子踢了几下:“表哥,给佑儿捡回来。”

怪异的小布偶只有巴掌大,被赵佑扔在父亲的丝履旁边。赵赦睡外面,真姐儿喊他去捡。闭目的赵赦一动不动:“不捡,睡觉!”

真姐儿把床上现有的布偶给赵佑,眼睛里全是笑眯眯:“好宝贝儿,这里还有。”赵佑对着地上的布偶看看,扁扁嘴。见母亲刚才是伸脚踢踢身边的父亲,在祖父母和母亲手中如掌中宝,处处见笑脸儿,还不明白怕人的赵佑也伸出自己的胖脚丫子,他为着布偶用足了力气,给了赵赦一脚。

这一脚对赵赦来说不痛不痒,不过他很喜欢。儿子这力气,比真姐儿要强。

喜欢归喜欢,安平王还是虎着脸把脸转过来,赵佑怔怔对着父亲吓人的面庞,再看看母亲笑靥如花。他扑上来,对着赵赦的手臂露出小白牙:“啊呜。”

又是一口。

真姐儿只笑一声就知道不对,张开手臂去抱赵佑:“父亲不能咬。”这一抱,抱了一个空。赵赦把儿子按在自己身上,张开大手在真姐儿惊呼声中:“表哥不要,”赵佑的小肥屁股上,多了一个红色手掌印子。

“哇……。要祖母……哇……”赵佑大哭起来。外面的奶妈和丫头们赶快拥到门帘处,听着里面是王妃可怜兮兮的求情声:“佑儿还小,表哥你打我吧。”

赵赦哼一声睡下,不理这身边母子两个人。真姐儿抱着赵佑哄着,又轻轻喊赵赦:“表哥,请你把小鸭子给佑儿捡回来吧。”

这嗓音光听上去,就是楚楚动人的。赵赦无奈,伸长手臂把自己丝履旁的布偶拿在手上,看一看道:“这是鸭子?”

真姐儿嘿嘿笑着,这是唐老鸭。赵赦把布偶给赵佑,见他肥嘟嘟的面上挂着泪,看上去十足喜煞人。

“子时都过了,睡吧。”赵赦要再睡下来,外面丫头回话:“赵吉请王爷。”赵赦出去一时再回来,见真姐儿已经把赵佑哄睡,不由得一笑:“这才是乖孩子。”

真姐儿撇嘴指责:“你打儿子。”赵赦再虎起脸,把自己的大手忽闪几下,真姐儿敢怒不敢言,把赵佑抱到床里面,小声嘀咕道:“免得挤到你父亲。”

“是怕挤到你。”赵赦今天为自己辩解。真姐儿睁大明珠一样的眼眸:“不会吧?不是表哥你食色性也,一定要我睡在你身边。”

“是你食色性也,一定睡在表哥身边。”赵赦又要逗真姐儿。真姐儿不吃这话,抱赵佑再抱到中间来,再小声嘀咕:“佑儿睡中间正好,他多想和父亲睡。”

赵赦坐在床沿上,把真姐儿抱在怀里,带着语重心长告诉她:“事情是这样的,你睡着以后,爱挤儿子。推敲原因,是你贴着表哥睡惯了。儿子太小挤不过你,所以要让他睡里面,免得你挤到他。”

有人用语重心长的态度说这些话?真姐儿嘟起嘴,心里也觉得赵赦说得有些道理,不过还要抗议:“是真的吗?我不信。”

用循循善诱的口吻来说自己睡着挤人,真姐儿很不乐意,狐疑地道:“是真的,怎么没见佑儿哭?”

安平王往自己脸上贴金子:“这当然是在你睡着以后,表哥把你们的位置换过来的原因。”真姐儿笑眯眯:“哼,真是生受表哥。”赵赦大言不惭:“不客气。”

夫妻两个人在烛光下互相瞅着,赵赦眼睛不小,真姐儿眼睛也大,就这么着看着。直到都忍俊不禁,真姐儿扑哧一笑,赵赦是微微一笑,伸出大手抚着真姐儿脑袋:“你敢不相信?”

“赵吉外面请王爷,”这缠绵时,被丫头们的回话打断。真姐儿回到床上去,赵赦出来见赵吉说过两句,再进来让人取大衣服。

换过没有进来,径直出去。

把赵佑重新抱到床里搂着的真姐儿也有思绪一闪,这么晚出去,不知道又会什么人?困意袭来,真姐儿入睡了。

赵赦来到书房中,见那里有一个头上盖着风帽遮住面庞的人低头站着,两个人交换过几句话,赵吉带着他穿过小径,从后面小小角门离开。

他走出安平王府,头也不回的直接往前。一直走到大街上,有几个人跟上来悄声道:“并没有人跟踪。”

这几个人,隐入黑暗中。

第二天上午,京里都知道清源王遇刺在许夫人家门口,而许夫人从门内奋不顾身扑出来,挡在清源王马车前为他护驾。

齐贵妃在宫中大怒,喊来太子妃正在怒骂:“什么不要脸的女人,又缠住了清源王!你们太不小心。我在宫中处处小心,你们在外面肆意妄为!”

太子妃哭着道:“妾处处小心,母妃也知道这些不要脸的女人,就是太子殿下他……请母妃喊来清源王,狠狠训斥才是。”

“我不见他,”齐贵妃保养得当的面庞扭曲着,是暴怒:“皇上前天还夸清源王立身谨慎,今天就出了这样的事情,让我怎么见皇上……。”

齐贵妃也痛哭失声。

贵族之中的靡靡风气,让她们相信清源王和许夫人是有染的,不然不偏不巧,怎么正好在许夫人门前遇刺。

就是遇刺,许夫人一个女人,理当吓得不敢出来。她反而大胆扑出,口呼:“王爷,随妾躲避。”

清源王,着实的被冤枉一回。

他此时正在烦躁中,面前长跪请罪的是易宗泽。易宗泽泣不成声:“殿下,这事情要是查出来和我有一星半点的关系,您只管治罪。殿下,此事与我无干呀。”

清源王想不通的是许夫人怎么会大着胆子不怕死的出来,平时看她,也是踩到个虫子也会尖叫的人。不过要是与易宗泽有关,清源王也不相信。

易宗泽是频频邀请,时间却是清源王定下来。威远侯被行刺后,虽然里面扑朔迷离,不过京中高官们各自谨慎。

清源王犹其爱重自己,他答应易宗泽的邀请时,不过是半天时间,半天时间,易宗泽能这些杀手?作为一个邀请自己的人,自己死了,他没有半点儿好处。

与此同时,赵赦在书房中冷笑。易宗泽第一时间送来清源王赴约的消息,赵赦再让人去告诉许夫人。

赵吉打马飞快,生怕给许夫人时间不够,她来不及布置杀手。许夫人再告诉江阳郡主,这余下的时间就不足半天。

不到半天的时间,江阳郡主杀手已有。赵赦突然精神百倍,指望着本王倒下去的人,倒是不少。

不过,他们不会如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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