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递状纸的是两个看着很憨厚老实,身上穿着打有好几处补丁的粗布衣裳的中年村民,高的叫陈二柱,矮的叫林老石。
林老石是原告,状告陈二柱偷了他家的牛,陈二柱自然不承认,闹到最后只能对簿公堂,有争议的大水牛已拴在县衙大门外边,有捕快衙差看守。
“谁帮你写的状纸?”接过状纸的文博心眼睛一眯,出声问道。
“回老爷说,是南街罗秀才。”林老石老老实实回答。
“东家,有古怪,一般的穷苦百姓买得起牛吗?”文博心把状纸放在沈默面前,压低声音说道。
“嗯?”沈默一怔,眯眼打量陈二柱和林老石。
文博心对站立一侧的郑大发使了个眼色,郑大发点头,转身从侧门离开公堂。
“你们都说那只大水牛是自己家的,对吧?”沈默看着陈二柱和林老石,沉声问道。
“是的,县尊大人。”
陈二柱和林老石异口同声回答,但神态都显得有点紧张,不过这样的反应也显得很正常,在他们眼中,县令是一县的父母官,大得上天了,县尊当面,压力能不大吗?
“我再问一遍,大水牛真是你们家的?”沈默沉声问道,脸上表情显得很严肃。
“回禀县尊大人,是的。”
这一次,陈二柱和林老石先答,显得越发紧张,县尊大人的官威压迫得他们几乎喘不过气来,再者,他们心里都有点发虚。
“确定不是族里?”沈默接着问道。
陈二柱和林老石都点头,举手擦抹额头上的冷汗珠子,县尊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也不是几家合买的?”
沈默继续询问,犁田耕地的水牛不是一般穷苦百姓买得起的,大多是族里的族产,又或是几家凑钱一起买的,他必须询问清楚,也是破套的关键。
陈二柱和林老石点头,显得越紧张,县尊大人为什么不审案,偏要要问这个问题?
“大胆,你们两个竟敢联手欺骗本官,该当保罪?”
沈默脸色倏地一沉,拿起惊堂木重重一拍,厉声喝问。
“县尊大人……小……小民……”
陈二柱和林老石本就紧张得冷汗直飚,加之心中有鬼,惊堂木突然一响,已经吓得打了个哆嗦,再听沈默的厉喝声,顿时吓得瘫软在地上。
“你们可知刚才胆敢蒙骗县尊大人的王六是何凄惨下场?”文博心阴声说道。
他看出陈二柱和林老石都是老实巴交的穷苦百姓,胆子小,只是被人忽悠利用,只需要吓唬一下,必能破局。
“大……大人……小民……知……知罪……”
陈二柱和林老石确实是老实巴交,胆小怕事的穷苦百姓,刚才站在人群里看着王六被板子打得惨不忍睹,早已吓得胆颤心惊,两股战战,只是被人要挟,不得不硬着头皮依计行事。
“说,你们是受何人指使?你们听清楚了,本官只问一次。”
沈默阴声笑道,第一天上班就有人给他下套,这令他非常不爽,若揪出幕后黑手,必往死里整治。
“大……大人饶命,小的是……是受人蒙编……大人饶命啊……”
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的陈二柱和林老石哭喊着拼命叩头求饶,把受人蒙骗指使的原委和过程一一坦白。
两人都欠了村里员外老爷的债,如若不还,要么卖地还债,要么卖女儿还债,然后有人给他们出了这个主意,只要办好这件事,不仅债务了结,还有二十两银子的报酬。
二十两银子对穷苦百姓来说,真的是一大笔钱,为了还债和二十两银子的报酬,不得不昧着良心办事,按来人的交待,他们去找南街的罗秀才写状纸,并拿到五两银子的定金。
围观的百姓表情各异,有BS陈二柱和林老石的,也有叹气摇头的,更多的是对县尊大人的敬畏。
“东家,我已经让郑大发去拿南街拿人了,很快就会有消息。”
文博心淡然道,算算时间,郑大发也应该押着罗秀才回来了。
他算得很准,话音刚落,郑大发就回来了,不过只是一个人回来,头上的帽子不见了,皂衣被撕破了几个口子,样子显得极狼狈。
“属下无能……”
郑大发垂头丧气请罪,脸上表情带着几分愤怒与羞愧,第一次正儿八经的为东家办事,结果却办砸了,可丢死人了。
他确实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南街罗秀才,但抓人的时候,罗秀才嚷嚷了几声,然后冲出一大群人把他拦住,推搡中,罗秀才没人影了,他只好灰溜溜的回来报告。
“东家,搞不好第一桩官司也是套。”
郑大发得知事情原委后,思索了一下才小心翼翼说道。
王六吃了十大板子,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活活痛昏过去,他可是吃这行饭的老捕快,清楚里边的门道,别看王六被抽得这么凄惨,实则没有伤及筋,躺上十天半月就没事了。
如果真要打的话,十大板子抽下来,王六不死也得残,身体弱的人,恐怕都撑不够十板子,说明行刑的衙差暗中手下留情。
两种可能,一种受人指使,另一种可能是看在同乡面子上,心慈手软,偷偷放了王六一马。
沈默和文博心俱都皱眉,李二麻子道谢时的表情是发自内心的,想装都装不了,也许只是巧合,但第二桩官司绝对是假的,漏洞明显,也从中能猜测出是幕后黑手布局有点仓促。
“发公文缉捕罗秀才,这两个上枷示众。”
沈默狠声下令,陈二柱和林老石只是被人利用的棋子,虽然可怜,但为了杀鸡儆猴,震摄住某些蠢蠢欲动的家伙,他不得不心黑手狠。
罗秀才是关键人物,只要逮到他,刑讯逼供,有可能揪出幕后那只黑手。
几个捕头领命,拿了缉捕公文,转身离去。
沈默低声吩咐郑大发,让他回去叫鲁一鸣参与抓捕行动,但身边必须带上一名铁卫,以确保安全。
“是,东家。”郑大发恭敬应喏,心里暖烘烘的,为这样的东家效命,就算死也值了。
沈默吩咐完之后,正要去赴阿朵郡主的邀约。
“县尊大人,这牛咋办?”一名老衙差指着拴在大门外的壮实大水牛问道。
“充公,以略低市场的价格出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