兖州刺史刘岱,字公山,汉室宗亲,刘舆之子。
曹操道:“做大事者不拘小节,更何况是小人刘岱。
公山不但与明公和亲,还与公孙瓒和亲。
前些时日,公孙瓒派从事范方带骑兵到兖州。
要求带回明公的妻子儿女。
公山犹豫不决,和从事们讨论议论了好几天,都无法决断。
最后别驾王彧认为程昱程仲德声名在外,必有高见。
呵呵,他们不知我与仲德相厚。
我与仲德言说远交近攻即可。
仲德依言相劝,刘岱方定心偏向明公!
若没有仲德依言劝说,恐怕明公的妻子儿女,今日都在幽州了!”
袁绍面上的表情并没有变化,但抖动的眉梢和胡须,却暴露了他此刻愤怒的心情。
曹操继续道:“东郡太守桥瑁属心明公,故以东郡之地为报。
刘岱却以为明公要插手兖州事宜,竟以私仇为由出兵灭杀了元伟,以王肱为东郡太守!
若不是黑山贼白饶肆虐,恐怕东郡之地难属明公啊!”
袁绍抬起头,目光落在了兖州之上,厉声喝道:“刘岱公山,安敢如此欺吾!”
曹操叹气道:“然徒唤奈何啊!”
袁绍的手指点在沙盘的边缘,发出“咄咄”的声音。
曹操躬身,眼观鼻,鼻观心,纹丝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袁绍忽然幽幽的开了口:“泰山之地还盘踞着百万多黄巾贼,可引之到兖州。
刘岱向来兵少智薄,又自持勇武,必为贼人所害。
你与济北相鲍信可从中行事,趁机剿灭黄巾贼,收编其众。
如此,地和人都有了!”
曹操躬身道:“明公此计大妙,只恐那济北相鲍信未必听明公号令!”
袁绍道:“鲍信素与我相厚,汝无需担忧!”
曹操道:“鲍信原属大将军,非我等腹心。
他曾说,现在奸臣董卓颠覆皇室,英雄豪杰愤然对抗。
天下响应的原因,乃是大义所在。
明公做当盟主,却利用权利谋私,以臧子源为青州刺史,以周昂为豫州刺史。
如此将要发生变乱,另一个董卓就要产生了。
还说,如果对抗明公,恐怕力不从心。
如果跟明公同流合污,又说不过去。
不如现在待在黄河以南,静观其变。”
“竖子鲍信,安敢欺我!!”
袁绍这次是真的怒了,他霍然起身,拔出了腰间长剑。
遥指沙盘,道:“天子蒙难,关卡阻隔,难道任由天下动乱四起么?
我一心为公,可昭日月!
原想立伯安公(刘虞)为帝,你我效霍伊安定汉室。
却不想天下人各怀私心!
尤其公路,其心叵测,意在叛逆!
更叹伯安公胆小怕事,优柔寡断,以致大好形势毁于一旦!”
“唉!”
曹操长叹一声,道:“汉室倾颓,势不可挡,明公独力回天,却不为天下知,惜哉,痛哉!”
袁绍深有感触点点头,道:“如今天下大事,当在你我,我北向灭杀公孙狗贼,你可据有兖州,图谋徐州。
鲍信竖子,可趁间杀之。”
顿了顿,又补充道:“陈留太守张邈,速来轻蔑于我,此次更坐观我等独战,孟德也可杀之!”
“这?!”
曹操一愣,脸上露出几丝不忍的表情,道:“张邈和刘岱、鲍信不同,他是我们自己人啊。
只不过他性格任义豪侠,所以多口出狂言,还望明公明鉴,我必私下劝说之!”
“这,也是啊!”
袁绍脸上浮现出了怀念的表情,“犹记得我们当年肆意豪侠,孟卓不但提供银钱,还多有遮掩。
若不是念着这些私情,他数次当面斥责于我,我早杀之!
你且提点一二吧!”
曹操忙拱手躬身行礼:“唯!”
看到这一幕,袁谭眉头微皱,曹老板好厉害,一张利嘴,轻而易举的就把兖州忽悠到手了。
偌大的一个州,给了一个人,一人独大,肯定要失控。
袁绍应该是想用鲍信来制衡曹操。
结果没成想曹操又抖出一点私货,直接要害死鲍信。
然后曹操又保住了对袁绍有成见的张邈,如此一来,两人组成同一战线,就将真正拥有整个兖州了。
他心中急躁,寻思如何提醒袁绍。
可这种场面,从礼节上根本无法插口。
就在袁谭踟蹰的时候。
袁绍忽然道:“孟德若得兖州,东郡太守一职,便由臧子源担任吧!”
曹操一怔,迅即再次拱手:“一切听明公的!”
袁绍毕竟是袁绍啊,深得权力游戏的精髓。
袁谭顿时松了口气,曹操想拥有整个兖州,那袁绍就在兖州的东郡插一个钉子。
臧洪是袁绍的铁杆小弟,能力又不差,正好可以制衡曹操。
“逆子,还不过来!”
就在袁谭心中夸赞袁绍的时候,袁绍把目光看向袁谭,威严的喝道。
听了半天的袁谭,连忙快步上前行礼:“谭见过明公!”
袁绍一怔,旋即笑道:“你我父子,何期如此生疏啊,来来来,快见过你孟德叔父!”
袁谭转过身,低头看着眼前这个历史上的杀父仇人,毫无波澜的行礼道:“谭见过孟德叔父。”
曹操回了一礼:“公子客气了!”
袁绍板起脸喝道:“好了,私情叙完,现在要说说公事了!
我令你支援孟德,为何大军屯于濮阳,坐视孟德独战啊!”
“阿翁,我可是一直在支援孟德叔父啊!”
袁谭叫屈道,“孟德叔父与陶谦对峙发干,我率骑兵奔走三千里,偷袭陶谦老巢琅琊国。
如此孟德叔父才能大败陶谦,进而腾出手对付黑山贼。
接阿翁军令后,我又立即率军从北海千里迢迢赶到东武阳!
我军旌旗蔽天,喊声隆隆,那东武阳十万贼人,惊惧而走!”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曹操的眉梢微挑,有种吃了苍蝇一般恶心的感觉。
于毒等人围困东武阳,众人皆要回援,是他力排众议,用围魏救赵之计转而攻打于毒的老巢。
结果,恰巧袁谭兵到东武阳,被袁谭白捡了一半的功劳。
这种事情稍稍思考就会明白,贼人是若是惊惧袁谭而逃,肯定是一场大溃散,丢盔弃甲。
又怎么会是成建制的撤退呢。
而袁谭大军除了在河边跑步,连追击这种象征性的动作都没有。
然后在自己截击于毒的时候,他倒好,带兵绕过战场,跑到了濮阳去驻扎。
从始至终,曹操就没见袁谭大军杀过一个人。
反倒是要粮草的信一日三封!!
袁谭并未理会曹操的想法,而是接着继续叫屈:“阿翁,我也是人啊,几千里地跑来跑去,信念是能坚持,可肚子坚持不了!
士兵们没有粮食,怎么打仗?
我到了东武阳,找荀司马要点粮草,好补给大军,趁机攻打黑山贼。
结果呢,荀司马不但不给,还想问我要!
我哪里有粮草啊,就说没有粮草的话,那我们啃树皮也要进攻黑山贼。
可荀司马连树皮都不让我们啃,说是啃了树皮,百姓就遭殃了!
我想阿翁一向以宽仁道德治人,于是就饿着肚子跑到濮阳找孟德叔父借粮。
谁知道孟德叔父也不给!
我没办法啊,再没东西吃,士兵们都要跑光了!
于是我想着到陈留郡借点粮食,吃饱肚子就可以支援孟德叔父了。
结果粮食没借到,还碰到了西凉兵。
天杀的,这帮西凉兵可真彪悍!
阿翁啊,我差点被西凉兵杀了呀,那样可就见不到您,也孝敬不了您了!
幸好我急中生智,就给士兵们说,抢西凉兵的粮食吃!
大家一听西凉兵有粮食,一个个眼睛都发绿了,连抢带拿。
那个什么,西凉兵的校尉张济,还想阻拦我军抢粮食,结果被乱军杀死了!
哎呀,这饿肚子的军队太恐怖!”
说到这里,还抬起头,道:“阿翁,你看看我,我都饿瘦了!”
曹操:“......”
袁绍也瞪大了眼睛,好像第一天认识这个儿子一样。
袁谭察觉到两人神色,心道不好,戏演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