郿县坞堡,超过七丈高的城墙,并不能给里面的董氏族人和士兵们带来多少安全感。
相反,困守在郿县坞堡中,反而让他们心生恐惧,情绪压抑,惶惶而不可终日。
他们心目中无敌的董相国已经被杀死。
朝廷征讨的兵马也已经开拨,即将抵达城下。
虽然左将军董旻,令亲信每日巡察,连续斩杀了上百名传播谣言和企图逃走的人。
但依旧无法压制浮躁的人心。
几乎每天,都有人用绳子顺到城墙之下,泅水逃走。
到了后来绳子被全部收走之后,就有人用衣袍、棉布等接在一起继续逃命。
这日,在董旻的召集下,军中所有都伯及以上的军官全部汇聚于大殿之中。
还未进入,就有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传出。
只见大殿的内侧长案上,整齐的摆着五十颗血淋淋的脑袋。
脑袋上的面容狰狞,神情惊恐,姿态各异。
约有五十名果露上身的彪悍汉子手拿砍刀大斧,眼睛凶神恶煞一般。
看到这一幕,两百多名军中将校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在大殿中正中,矗立着一个雄壮魁梧的身躯,就好像曾经的董卓一般。
“此队有五人欲逃,而都伯不能杀,故全部枭首于此!”
雄壮的身躯沙哑着嗓音道,多日的操劳,已使董旻极为疲倦。
但是此刻,他必须坚挺,必须撑住。
他转过身,圆瞪着眼睛,忽地大声喝斥道:“军中再有逃亡者,一律斩杀!
一伍之中有逃亡者,一伍皆杀!
一什中有逃亡者,一什皆杀!
一队中有逃亡者,一队皆杀!”
接着,饿虎一般的眸子扫过大殿中的每一个。
董旻的刀鞘点在地面上,发出叮叮叮的声音。
“诸位都追随我们董家多年,今日虽是生死存亡之秋,但也未尝没有机会!
坞堡里的粮食,足够我们吃二十年!
二十年后,这个朝廷还存不存在都不一定!
我们的坞堡,足有七丈高,都是最结实的黄土夯砌而成,城墙上还有大量的床弩。
这种防御,就算有十万大军,也攻不破!
更何况,我二兄的女婿牛辅,在长安以东还有十万精锐!
其麾下有大将贾诩、李傕、郭汜、樊绸、张绣等人。
不日就要收拢兵马,反攻长安。
这帮宵小之辈,居然敢刺杀相国,当真不知死字是如何书写
待长安城破之日,当血流成河!”
给众人定了定心之后,董旻继续道:“只要大家守好坞堡,我董家绝对不会亏待汝等!
金银财宝,女人,想要什么,这坞堡里都有!”
随着董旻的声音落下,上百名仆从抬着箱子走进了大殿。
打开之后,里面都是黄灿灿的金子,和沉甸甸的银子。
看到这一幕,不少人咽了口口水。
接着,随着一道道厉声的催促,上千名嘤嘤的女子,也被驱赶进了大殿。
她们身上的衣服在拉扯下,不少人都露出了白色的香肩 ,一个个惊恐的眼神,就好像是待宰的羔羊。
“嘿嘿嘿!”
“哈哈哈哈!”
“脑袋掉了碗口大的疤,兄弟们,跟朝廷拼尽了!”
“就是,当兵打仗图的是什么,不就是钱和女人嘛!咱们听左将军的!”
“等牛中郎打到长安,咱们也打回去,弄个什么将什么猴的光宗耀祖!”
在几名悍将的带领下,场中众人开始叫嚣起来,看向那些女子的眼神,更是如野兽一般。
董旻的眼神中藏着一道阴鸷的光,他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了:“现在,你们就可以挑选了,每人五个女人!”
“呜呜呜呜!”
“哈哈哈哈!”
......
董璜看着混乱的场面,眉头微微皱起,他上前道:“叔父,如此能挡住皇甫狗贼的大军么?”
“当然!”
董旻不容置疑的说道。
董璜叹了口气道:“为了给这些骄兵悍将分女人,我们可是把侍妾和婢女都拿了出来!”
董旻拍了拍董璜的肩膀道:“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女人,以后再抢就是,长安城中漂亮的女人多的是,天底下更多。”
说完之后,他扭头看向内室的方向,眼神中有些忿恨。
二兄,你和大兄既然已经死了,这董家就要靠某来扛了。
某扛下整个董家,自然要继承二兄你的一切,包括......貂蝉!
可恨董白这个骄横的小崽子,居然拉着貂蝉侍奉老祖宗!
哼,若不是此时大敌在外,怕寒了族人和二兄麾下的心,某早已将之强推......
罢了,先等上两日吧,只要挡住皇甫狗贼,某的威势定然大振,届时再趁乱收之,还有谁敢阻拦。
这郿县坞堡里的一切,还不都是某董旻的。
......
董氏族人的后院,早已哭声一片,到处都是凄凄惨惨的景象。
昔日里骄横自在的董白,此刻两眼放空的坐在老祖宗池阳君的身边,连哭泣都忘记了。
池阳君则是絮絮叨叨的说落着董卓。
“好好的做袁氏故吏多好,打打仗,封封侯就行了。
出了篓子也有人捞,何苦掺搅到朝廷中去。
朝廷里那帮子人,个个都是狐狸精转世,逆子你怎么玩的过他们。
你爹不过是个县尉。
你能做到太守,都是祖上的余晖返照了。
还想什么大事呢!
现在好了,你死就死了,还连累整个家族!
老身九十死就死了,可怜我的小祖宗董白还未及笄......”
在这种气氛下,在一旁侍奉的貂蝉也说不出什么宽慰的话,只能陪着留眼泪。
......
郿县坞堡之外,皇甫嵩的大军已经抵达。
虽然他恨不得立即把董家人族诛,但也深知攻城之道。
“传令管垣、秦谊,令他们于坞堡城门外两侧陈兵,若是坞堡中有敌军杀出,则两侧夹击!”
“传令大军前军安营下寨,中军展开,后军把攻城器械推上来!”
随着一道道的命令下达,旗帜摇动,兵士们整齐的来回穿梭。
刀枪林立,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眼的光芒。
从城墙上看去,前方两只骑兵如钳子一般守住大门。
不远处,一队队的士兵开始打制鹿角、拒马、营寨。
从连绵的长度来看,竟是要把坞堡的大门给包围住。
在远处,密密麻麻的人群来回穿梭,弥漫整个荒野。
虽不知他们要做什么,但扬起的漫天尘土,还是让人心悸。
飞扬的尘土,隐隐中,似乎有什么怪兽隐藏于其中,发出咯咯吱吱的声音。
渐渐的,漫山遍野的士兵们阵形列好,一台台巨大的攻城器械,从尘土中现出身影。
有床弩、轒轀车、冲车、撞车、云梯、渡壕桥、巢车等,浩浩荡荡,巨兽一般,看上去极为震撼。
然而,在这些攻城器械抵达营寨前列时,大部分都停了下来。
随着工程器械抵达战场前列,在皇甫嵩开口道:“胜,胜,胜!”
那声音好似飓风一般,起于青萍之末,但随即就席卷两万多人的大军。
整齐的声音呼号如雷霆般响起:“胜,胜,胜!”
示威之后,皇甫嵩依旧没有下令攻城。
甚至连之前来回穿梭的中军,也开始加入了安营下寨的队列中。
甚至还有有千余人出列到了远处的树林中,开始砍伐树木。
而皇甫嵩所部的骑兵,则是纵马围着坞堡绕圈,清剿可能存在的斥候,探察地形。
营寨前的工程器械静静的矗立着。
只有几十架床弩,先是象征性的射出了弩箭,测试距离和方向,然后不断的向前调整。
时不时的呜呜声划破空气,好似鬼哭狼嚎一般。
袁谭带领的骑兵位于城门外的左侧的一个小土坡上,距离城墙很远,在城墙上的床弩射击距离以外。
另一侧的秦谊,同样在射击距离以外。
至于电视剧中动不动就扛着沙袋和云梯强冲的情景并没有出现。
“皇甫嵩果然不愧为沙场宿将啊,这一套攻心之计,当真是恰到好处!”
站在马边,混在军中的袁谭,仔细的观察着皇甫嵩的调度,不禁赞叹出声。
“蚁附强攻,那是不得不为之,更何况此行连夫役都没有带!”
说完之后,身边一片静寂。
他左右看了看,以典韦为首的亲卫,和从张辽那边借过来的六百并州汉子。
一个个面容坚毅,神色肃穆的等待着命令,哪里有人答话。
“嘿嘿!”
袁谭干笑两声,目光又转向郿县坞堡。
董旻也真是能沉得住气,到现在城中一点动静都没有。
七丈左右的高墙,也让他看不到坞堡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另一侧,皇甫嵩则是在亲兵的护卫下,登上了巢车,开始观察坞堡中的动静。
袁谭看了一眼那高高的好像鸟巢一样的巢车,自然不会前去观看。
不然的话,万一失足坠落下来,那就得不偿失了。
除了巢车这种可以推行的带轮子的观察敌情器械,一般大的攻城战,还会建造望楼。
“今天,打不起来了,我们也要安营下寨了!”
袁谭下令道,“留五十人现在饱食后歇息,到了夜间哨探!”
“唯!”
攻城在于攻心,左将军董旻若是不能收拢人心,这坞堡就算再牢固,也难以坚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