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下家族观念大如天。
即便分家立户,逢年过节祭祖之时,分出去的子嗣也会回到本家,就可见一斑。
而姜墨这句话,竟是要和本家勋国公府断的一干二净!
一众老友都是家族掌舵人,听到姜墨这话,都下意识地蹙了蹙眉。
便是义气相挺的蒋国公谢世争也不由迟疑道:“老墨,你这样……怕是对名声有碍……”
闻言,姜墨却如释重负地摇了摇头。
蒋国公谢世争见状长叹一声,终是转身回了席位上坐下。
也是,勋国公府如今成了这样,再绑在一起,不定最后也得把名声赔进去,不如早早断干净,也落一个耳根子清净,至少不用每年正月都躲去寺庙住。
见祖父不再管闲事,谢忌眸光一松,也欲回席上坐下,余光却见立在堂口处的刘辰星,双眸亮若星辰,正亮晶晶地望着姜墨。
谢忌眸光一凝,眼底掠过一丝意外。
这是太蠢,不懂姜墨把家产都给了,她这个唯一的弟子便沾不到一文好处。还是文人清高,视金钱如粪土?
然,全国第一位进士科女状元是蠢货?
显然不可能。
那只有一个可能,不知道姜墨的家底,又怕姜墨收了姜家人为弟子,她这个唯一的弟子就得靠边站了?
至于文人清高,视金钱如粪土……?
谢忌薄唇讽刺一翘,敛回眸光,回到位上入座。
刘辰星自是不知道现场的权贵之中,有人将她想得如此明白,她只望着姜墨,欣赏极了。
老师果然是老师!
还有他们不愧是师徒,都想到了一块去。
借今天这个机会,当着长安这一众有头有脸的人物面前,让他们做个证,正好彻底和水蛭一样的勋国公府一刀两断。
只是想到刚才蒋国公的话,老师的妻儿会染时疫走了,和勋国公府的人颇有些关系,这种情况下,还把家产如他们所愿给他们,真是让她这旁观者都觉得太划不来了!
哪怕是捐出去,也比给这些人强啊!
刘辰星欣赏自家老师勇于打破时代观念的束缚,和这些堪比洪水猛兽的极品亲戚划清界限,可还是替老师感到有些不值。
不过好在她也看出来了,勋国公府的人死活要缠着老师,就是为了其名下的资产,估计得到了想要的,应该就不会再来纠缠了吧。
念头才一闪过,就见勋国公姜蒿身体微晃了一下,握住长孙的手才勉强站稳,叹道:“三弟,你这是还在怪当年的事么?当时是朝廷下的令,染疫者必须移出长安城内。”解释了一句,又道:“为兄知道你的性子,说出这样的话,是真的想和国公府断了关系。但是不论怎么样,有我的一天,国公府永远是你的家。”
既然姜墨终于松了口要把家产让出来,他这个侄儿也不介意做一回好人,毕竟这里可是还有不少权贵重臣,姜世文这就也笑道:“三叔,你可是我的亲三叔,即便我以后继承了父亲的爵位,这国公府的大门也永远为你敞开。”
说时想到姜墨一字千金,长安达官显贵对其字颇为推崇,姜世文忙又补充道:“三叔,你不认我们没事,但我姜世文可不是拿了你的钱,就不管了你的人,你以后尽管回国公府,我为你养老送终,你只需一个月写一幅字就是了。”
刘辰星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勋国公姜蒿父子。
她觉得自己的三观再次被刷新了。
勋国公连推迟都没有,就直接选择了要钱,可到底还假惺惺地说了个场面话。
结果其子姜世文,居然连老师的剩余价值也要压榨。
显然觉得这对父子无耻的不仅是刘辰星,在场众人无一看得上其行径,只是顾忌这些人和姜墨毕竟是血脉至亲,他们不好多言,只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姜还是老的辣,勋国公察觉众人的目光已然变化,他也暗恨自己的儿子如此藏不住心思,但到底是自己唯一的儿子,他死后,还得这个独子摔盆,他也只能顶着众人的轻视嘲讽道:“三弟,今天是你收徒的好日子,误了吉时也不好。但这家产的事……”提了一个开头,还是要些脸,便停了话,拿一双浑浊的眼睛去望姜墨。
大概自家人最为了解自家人,对于兄长父子的嘴脸,姜墨心中有数,只是到底有一丝奢望,他也就一直没开口,没想到自己还是高估了他们。
姜墨看着已然风烛残年需要人搀扶的兄长,道:“阿兄,其实父亲临终前将私产交给我,不过是让我代管,代我百年之后,这笔私产还是会回到你们手上。”
一言既出,四下哗然。
谁也没想到勋国公府闹了这么多的争产,居然是这样。
顿时,众人看向勋国公父子的目光多更为轻视,却也更加为姜墨不值,老勋国公走时,姜墨的妻儿早不在了,姜墨后继无人,最亲的血缘也就是勋国公府了,这笔钱给了姜墨也不担心被独吞。
老国公好算计,却让姜墨受姜蒿父子纠缠了这么多年,对姜墨这个儿子又何以言公?
勋国公姜蒿也不是蠢人,瞬间明白了老父之意,再看这个让他一辈子都望尘莫及的幼弟,忽然不知道说什么了。
原来他嫉妒了一辈子的幼弟,在老父那里不过是被牺牲的对象,老父始终都认他为继承人。
“三弟,你……”勋国公姜蒿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姜墨不在意地一笑,吩咐刘辰星道:“阿星,去拿笔墨,老夫将私产的事写清楚,让他们早些离开,别耽误你我的拜师礼。”
原来不是老师的私产给他们,而是本就属于他们,心里为老师的不平瞬间舒服多了,刘辰星高兴地答应一声。
姜墨听出刘辰星声音里的高兴,不由捋须一笑,亲人只看重利益,但老天到底怜他孤寡,送了一个有赤诚之心的弟子。
刘辰星不知道老师笑什么,她也回以一笑,转身就出了正堂,正要去昨日住的地方拿笔墨,忽听大门外一阵马蹄声停下。
怎么又有人来么?
刘辰星停在院子里,纳罕地看了过去。
只见大开的院门处,十数名身穿铠甲的队伍骤然闯了进来,当先一人开口就道:“刘辰星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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