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什么?”霍延刚将烧开的水倒好,转眼就看见秦慕琰忍着痛拔了手背上的针直接揭被下床,顿时快步走了过去要按住他。
秦慕琰要挥开他,奈何现在完全没什么力气,刚坐起来腹部的伤口就疼的他额上冒出一层细密的汗,却是咬牙忍住,坚持要下床。
“你给我躺下!”见他一副拼死了也要下床离开的态度,霍延万分严肃的低斥了一声:“躺下!”
“我有事出去一趟……”秦慕琰不耐烦的推开他的手,却是刚要起身,就又被霍延给按了回去,他瞪霍延:“别挡着我!”
“老秦,你现在说什么都不能出这个医院,别说是离开医院,就是离开这间病房都不可能!你给我躺下,马上!”霍延的眼神十分严肃,已经不再是刚刚那一副发小之间互相嘲讽鄙夷的表情。
秦慕琰不顾他的阻拦还是要起来,霍延知道他现在没什么力气,便牢牢按住他,见秦慕琰的眼里几乎要喷了火,便直接先一步开口骂道:“你他妈知不知道自己现在什么情况?再把伤口扯裂你就不用活了!神仙也他妈救不了你!马上给我躺回去!”
秦慕琰一脸不耐的刚要说什么,霍延直接转头朝外叫道:“护士,给他打一针镇定剂!”
秦慕琰当即瞠目:“姓霍的!你少他.妈乱来!放开我!”
“放开你?放开你去找死?你要是死在我面前,我怎么跟秦伯父和秦伯母交代?”霍延完全不吃他这一套,等到护士进来了,直接按住秦慕琰的手臂,侧头道:“过来,给他打一针!”
“妈.的!霍延!”秦慕琰要挣扎,奈何他刚从重症病房脱离危险期,连尿管都还没拔,身上的被子险险的遮住一些部位,这会儿又被一大老爷们按的动也不能动,更又被一护士举着针头威胁,要多狼狈有多狼狈,他面如彩色:“你敢!”
“你小子不要命,我不能看你胡来。”霍延虽然不知道他具体发生什么事,但以秦慕琰目前的身体状况,要是现在出去走动,要是有什么问题,就真的没救了。
一天一夜的急救才把他从阎王爷手里给拽回来,经过五天的危险期和观察期才终于转到普通病房,不管如何,他都不能让他再拿身体开玩笑。
针头刺进秦慕琰的手臂里,他低咒一声,却是根本提不起力气来挣扎,手臂被霍延牢牢按住,直到那护士给他打完了一针,抬起眼来却被秦慕琰眼里的冷冽吓的向后退了一步,一脸尴尬的看看他,再又看看面色严肃的霍延:“霍院长……”
“出去吧,他这是跟我急呢,没你事。”霍延淡淡的说了一句,便直接将气的脸上发青的秦慕琰给按着平躺了回去,然后将被子给他盖好:“你今天还得再观察一天,明天晚上会把导尿管拔掉,到时候我再看看你能不能下床自己去卫生间,当然,这一个星期之内,除了病房里的卫生间之外,你没有其他多余的活动范围。”
秦慕琰本来就没力气,这会儿被硬生生的打了一针速效镇定剂,更是没法动弹,只在药效上来之前,无奈道:“算你狠!”
霍延笑了一下:“镇定剂那完意儿也不能多打,你最好自己控制一点,别拿自己身体过不去,啊。”
秦慕琰闭了闭眼,低声道:“你去市中心医院帮我找个人。”
霍延挑眉:“什么人?”
“你们G市前任市长顾南希的妹妹,顾雨霏,还有,她的女儿秦尔卿,一定帮我找到她们。”秦慕琰的意识渐渐模糊,却在昏睡之前,不放心的交代。
霍延是秦慕琰的发小,自小在Y市相识,虽然听过顾南希的大名,但却一直没什么机会见面,一听他是要找顾南希的妹妹,当即想起秦慕琰两年多之前的那场婚礼。
当时霍延虽然忙,但也去参加了那婚礼,知道顾雨霏就是秦慕琰当时娶的那位大着肚子里的女人。
加上他刚刚说的孩子名叫秦尔卿……
霍延心下算是有了几分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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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护士给秦慕琰拔了导尿管,建议他起床自己上一次厕所,待秦慕琰忍着疼一步一步从卫生间勉强走回到病床边,终于坐下去吐了一口气时,霍延坐在一旁看着他,眼里带着几分忧虑。
“市中心医院那边,我去过了。”霍延说道。
秦慕琰现在的身体状况完全没有多少体力,早上醒来后吃了些药,没多久就又睡了过去,一直到现在。
听见霍延这样说,他转过苍白的脸,目色沉静的看着他:“找到人了没有?”
霍延却是抿唇不语,只是看看他:“你当时在警局出来后,我刚找到你,你就倒了下去,我还没来得及问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能让你这么不要命。”
秦慕琰拢眉:“说重点。”
霍延看了看他,不知道是在想什么,只是看了一会儿,终究也是没说什么,拿出一份A4大小的东西递了过去。
秦慕琰接过,看见上边病危通知书几个大字,再又瞥见名字是秦尔卿的那一瞬,仿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本就苍白的脸上瞬间更是毫无血色。
“我在国内虽然熟识的医生不少,不过G市中心医院那边,还真的没有几个太过相熟的。我去找了,问遍了人,都只说不知道顾雨霏去了哪里,后来有一位姓林的医生知道我是你的朋友,最开始对我的态度有些冷,之后甩给我这份东西,其他的什么都没有说。”
“老秦,这孩子是你的女儿?”霍延低问。
秦慕琰的视线却将那张病危通知书上的每一字每一句都看了个清清楚楚,包括这病危通知书上边写明的时间。
四天前……
纂在那些A4纸上的手渐渐收紧,秦慕琰缓缓放下手里的病危通知书,闭了闭眼,沉声道:“霍延,你要是我兄弟,就让我出院。”
霍延冷眼看他:“你现在不能出院,老秦,已经是四天前的事情了,你现在就算是拼了命想要去见这个孩子也已经晚了,我看过这病危通知书和上边所写的孩子的情况和症状,恐怕……”
秦慕琰却是将那份病危通知书紧紧纂在手里,声音暗哑:“如果卿卿真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怕自己在你这医院里也他.妈没法喘气儿,我得去找她。”
说着,秦慕琰勉强站起身,刚挪动了一下脚步,腹部刀口那钻心的疼便让他眉头一皱,却是忍了忍,坚持要朝病房门口的方向走去。
三十一年。
他秦慕琰活了三十一年,这半辈子都没有这样无力而挫败过。
即使是当年面对季莘瑶与顾南希的婚姻,即使面对着许多他明明可以狠也心来去阻止却终究也敌不过良心而放弃的事,那只是妥协,只是放弃,而现在,他才知道什么叫无力。
霍延这回没有再坚持阻止他,只是看着他艰难的移动着脚步,每一步,走的那么艰辛,脸上煞白一片,病服下的身体已经在几日来的折磨中瘦了一圈,他蹙眉,想要说些什么,但看着秦慕琰那不同于往常的神态,竟让他一时无法开口。
这十一年里的所有情景在眼前不停的划过,从相识之初到亲密相伴,到他的冷漠以对再到他和大着肚子的她在婚礼上悄然的对峙,一直到……卿卿小小的身子钻在他的怀里用着软软的声音粘呼呼的叫着爸爸……爸爸……
心口锥心刺骨的痛将腹部刀口的疼痛掩盖的彻底,秦慕琰脸色死白,苍白的唇紧抿,终于走到病房门口,抬起手握住门的把手,将门拽了开。
“老秦!”
本来霍延在考虑现在这种情况下究竟要怎样才能把秦慕琰这个不要命的牛脾气给拦下,结果秦慕琰刚迈出病房的门一步,便似是终于因为体力完全不支而陡然跪了下去。
霍延大步上前想要把他扶起来,结果秦慕琰自己直接靠在冰冷的墙边,手里依然是紧握着的那份病危通知书,闭着眼靠在墙边不动,握在纸上的骨节却是泛着可怖的青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