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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秀,你问那么多,就是想体验一下,被人推下山崖是什么滋味对吧?不如我帮你一把!”木香冷漠的笑了,突然出手抓起苏秀的衣领。

“主子,这等小事,不劳您出手。”

吴青不知何时来的,抢过苏秀,抓在自己手上,声音语调淡定的仿佛,在散步闲聊一样,“山崖太远了,我看今晚的河水很凉快,请她去洗个澡吧!”

吴青脚下一点,身姿轻盈的越过田野沟壑,苏秀自然是被他拎在手上的,但被点了哑穴,想叫也叫不出。

木香轻功比不得他,紧赶慢赶的赶到河滩之时。

河滩上只站着吴青一人,他悠闲的双手负在身后。而苏秀呢,此刻正在冰冷刺骨的冷水里扑腾呢!

听到她来了,吴青淡淡的问:“主子可否满意?如若不然,我再给她绑块石头?”

“满意,十分满意了,”木香直翻白眼,“她明天得准时去拜堂才行,要不然人家还要以为我对赵修文余情未了呢!”

吴青听到这,忽然掠到河中,把淹的半死不活的苏秀拎了上来,丢在河滩上。

乍一离了水,身上的棉袄都湿透了,再被冷水这么一灌,当即冻的芽齿打颤,嘴唇发白,整个人缩作一团。

木香瞧着此刻狼狈的她,居高临下的瞧着,道:“只要是人都会犯错,会犯糊,我以前是,你现在是,你说我争不过你,可是争来的,抢来的,也不一定能守得住,你没听守一句古话吗?是你的跑不掉,不是你的求不来。”

“说句真心话,现在我逃开了,才看清楚,那个渣男,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值得人喜欢的地方,也就你把他当宝,连胖妞现在都不理会他了,臭名昭著,你跟他天生绝配,我真心真意的祝福你们俩,一定要白头到老哦!”

最后一句,她故意压低了嗓音,明着是祝福,其实是诅咒。

木香说完最后一句,便转身走了。外面好冷呢,她要回去捂被窝。

吴青留下来,站在原地。地上的苏秀还没缓过劲来,头发上,眉毛上都结了一层冰雾。

“你好自为之,她不想开杀戒,所以才留你一命,我家主子的身份,你也知道,往后管好你的嘴巴,别再招惹她,再过不久,她将会我家殿下的王妃,你不配跟她做对。”

吴青拎起她,将苏秀送回家李家,也没有惊动其他人,直接将她丢在她自己房里。

苏秀一身冰渣子,趴在炕上,脑子里却想着吴青的那一句:她将会是王妃。

木香要做王妃了?

这不可能,就算那个男人是襄王,是赫连晟,他也绝不可以娶木香这样一个身份低微的村姑为妃,这种事,怎么可以发生!

明日就要过门,可苏秀的屋子里,此刻却空荡荡的,除了床上的折叠整齐的新娘嫁衣。

这还是她一早,自己备下了,她亲手绣的。若不是如此,她连嫁衣都得凑合了。

想到自己的悲惨的境遇,再想想吴青的那番话,苏秀死死的攥着手里的被面,指甲深深陷了进去。

转眼间,时间过的飞快,过了小年,扫过尘,还有两日,就要过年了。村里家家户户也更忙了,腊肉咸货早都准备好了,年货也备的差不多了。

小娃们的新衣,大人们的新鞋,各家婆娘加班加点的做,就想着让家里人,过年的时候,都穿上新衣新裤。

但是吧,手工裁衣缝衣服,太麻烦了,也太费工。

从量尺寸,到裁剪,再到缝纫,还要盘扣子,这一道道工序做下来,实在是太麻烦了。

木香没时间做衣裳,便托了秋如月,让她帮着家里人做几身新衣裳。

人人都有份,一个不落。

秋如月因为接了做工作服的活,便招了两个裁缝师傅,帮着她一起干,否则她一个人,哪分得开身。

她是个聪明的女人,受了木香的提点,衣裳、外裙、短衣,都有了新的样式跟改良,所以这生意也越做越好。

腊月二十八,还有两日便是除夕了。

作坊里的工人,木香给他们改了上工的时间,上午来的迟一些,中午休息时间缩短了,晚上收工也早了点,总体上,把他们上工的时间减少了,好让这些个婆娘能回家忙活家里的事,但是工钱没有少。

有木香这么好的老板,哪有人不愿意在她这儿干活呢!

腊月二十八,按着玉河村的风俗,小娃要在今天洗澡洗头,大人要在今天归容。

二十八洗邋遢,便是这般来的。

赫连晟还没有回来,家里还是他们几个人。

吴青带着木朗,还有大飞、何安,他们几个跑去福寿楼洗的澡,方便又干净,关键,还可以不给钱哪!

他们走了,这会刚过晌午,作坊的工人们还没有来干活。

木香跟彩云便用大锅烧了水,拎到屋里洗的。

也是用大浴桶,装了满满的一盆子水,泡在一桶水里,洗着一点都不冷,泡着还舒服呢!

秋季的时候,还剩了些干菊花,放在洗澡水里,虽然不太香,可是能杀菌。

木家院里晒满了床单被褥,统统洗了一遍,整理好了便可以过年了。

今年家里也不缺菜吃,鸭子没有,但有牛肉,羊肉,鱼也有。

林长栓有空的时候,跟王喜一起去玉带河里捞的,都是又新鲜又肥的大草鱼,肉质滑嫩,个头也大,不吃的话,养在水桶里,可以养好几天呢!

彩云洗澡的时候,木香坐在院里,散着长发,等着头发风干,手里正拿着一件外套缝着。

可是呢,越缝,越来气。

没有缝纫机,都是靠手来缝,这效率也太低了吧!

正当她埋怨时,院门外传来大梅的叫门声。她俩洗澡的时候,大门自然是关上的。

木香走过去拉开门,让了大梅进屋。

“你来这么早干啥?还没到上工的时候呢!”木香又坐回小板凳子上,继续缝制那件背心。

“我回去的时候,我爹把饭菜都烧好了,我吃过,洗了碗,便过来了,”大梅跑去端了凳子坐到她边上。

木香抬头看了她一眼,“说吧,找我有啥事?”

“咦?你咋知道我有事说,我表现的有这么明显吗?”

“当然有啊,看你满面春风,脸蛋还红红的,一副含羞带臊的模样,能没事跟我说吗?”木香一副你明知故问的表情。

大梅羞涩的笑了,“那个……王喜哥今天跟我说了个事……”

“哟,你俩这是要成亲了吗?”木香放下针线笑着问。

“哎呀,你想哪儿去了,哪有那么快,他就跟我说,能不能上我家提亲,要是我同意的话,她娘明日就来,嗳,木香,我……我明日跟你请个假可以不?”大梅绞着发辫,有点难为情的问她。

木香呵呵笑道:“当然可以了,再大的事,也赶不上你的终身大事重要,你俩既然郎有情,妾有意的,我看不如早些把事办了吧,正月里挑个好日子,大家也都闲着,能帮着你们张罗,过了正月,事情多了,可就没那么方便了。”

大梅脸蛋红的跟染了胭脂似的,含笑着低下头,“那,那你帮我张罗呗,我娘去了,家里的亲戚虽然有,但我不想找他们,我爹啥也不懂,我哥……”

说到林长栓,大梅有些发愁,“唉,我哥的亲事还没着落,我要是先嫁人了,他可咋办呀!”

“你哥是没遇着合适的,你让家里的亲戚帮着寻摸,总能有合适的,你可别为这事犹豫,你俩解决掉一个是一个,你能耽搁,王喜可不能再耽搁了,你得为他考虑不是?”

大梅很认同她的话,“木香,你说到我心坎里去了,要不是想着王喜的年纪,我确实想再等一年,等我哥娶了嫂子,家里有个人照应着,我再嫁人,这样我也放心些。”

木香摆弄着棉背心,安慰她,“你哥现在跟以前可不一样了,有了工作,也有了稳定的收入,你还怕他讨不到媳妇吗?你呀,总归是要先顾着一头,可不能两头都想顾着。”

大梅搓着手,点头道;“我知道了,被你这么一说,我心里敞亮多了,时候差不多了,我去作坊了,这两日唐少爷总是催货,再不抓紧,他就该赖在这儿不走了。”

“背后说人坏话,那可是要烂舌头的!”唐墨的声音很清,声线很细腻,又不会让人觉得太过阴柔。

如果不是清楚明白的知道,这人从里到外,都贴银票。

木香跟大梅,真要被他的俊美之姿,给迷住了。

唐墨今天穿的仍旧很骚包,光是一件黑狐毛的披风,就抵得上千两白银了。更别提身上其他的配饰,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是来炫富的呢!

木香就看了他一眼,只一眼,便又低下头,手里的棉背心,还差着一半呢。

她针线活不好,一分心,就容易扎着手。

说不分心还是分心了,说不扎偏又扎着手了。

“嘶!”嫩白的手心,慢慢的渗出血珠子。有些微微的疼,但血却渗出很多。木香盯着那滴血,脑子里闪过赫连晟的脸。

不妙啊,十分的不妙。

唐墨看着直摇头,“不会做针线,就别做,别给自己找虐。”

大梅拿过她手里的半成品,道:“我来做吧,虽然针线活也不好,但总比强那么一点点。”

木香被她调侃的慢慢笑了,随便找了块布,把血珠子擦干净,“不会要做能咋办,总要穿衣服的,就是为些衣服做起来太麻烦,一点都不简洁。”

唐墨敏锐的嗅到了商机的味道,“哦?如何才能简洁呢?”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女人脑子里的奇思怪想太多了,虽然不晓得她从哪听来的,但是管用就成。

从肥肠火锅,到香肠,再到她教的制作豆芽,以及作活珠子方法,每一样,无不是一本万利的好点子。

因为她的主意,福寿楼今年收益,在短短的三个月中,又增加了三成。

所以啦,他现在只要一听她说话,就得抽丝剥茧,剥出对他有利的成份。

天生的商人,就得如此嘛!

木香冲他翻白眼珠子,正要说话,这里屋里洗澡的彩云喊她了。

“如何简洁,你自己不会去想吗?堂堂的一国皇子,连这点都想不通吗?”

丢下这句话,木香便进里屋去了。

唐墨莫名其妙,“我得罪她了吗?”

大梅从针线活里抬起头,看他一眼,“不清楚,但是唐少爷,你确实可以自己去想,别什么事都问她,木香事情很多的。”

唐墨快气笑了,嗓音不自觉飚高了,“我哪有什么事都问她,不过是闲聊而已,顺道给她送此新鲜的大虾,是新鲜的,刚从河上运过来。” 他转身唤小六。

“主子,来了,”小六提着个大水桶里,欢跳着跑了进来。

“你跑慢些,别把虾撒出来了,”唐墨看水桶乱晃,感觉心也跟着乱晃了。这些虾可都是很贵重的,要是撒了,得多可惜啊!

小六憨憨的笑,“主子,没事的,我走的很稳。”

大梅好奇伸头去看,顿时惊呆了,“哇,你这虾咋长那么大,还那么肥,屁股后头都是肉呢!”

不怪大梅说话粗俗,实在是这虾看着太诱人了。不像他们这里的米虾,撑死了,也只会光长爪子,不长虾肉。

“那是,这虾可是专供皇家的,御贡的,你们自然看不到,”唐墨又傲娇了。被人崇拜的滋味,就是好啊!

木香端着水盆出来倒水,听见他俩的对话,也好奇的凑过去看,“哦,草虾嘛,肉质很不错,嗯,生长特性也很快,是从河里捞的吧?”

其实她最想吃的,还是基围虾,可惜这里离海边太远,否则拿基围虾做菜吃,肯定要大卖。

唐黑见她张口就来,有些没底气了,“是从河里捞的,可他不叫草虾,那么土又那么俗的名字,才配不上它呢,它叫上士。”

在知道唐墨说的上士,指的是哪两个字之后,木香扶着大梅笑的花枝乱颤,“你……你们太搞笑了,虾就是虾,它喜欢在水草里钻着,所以就叫草虾,干啥非要叫上士,它不是要去服兵役,实在太好笑了。”

她笑欢快,却把唐墨的脸,都笑黑了。而且随着她笑的越大声,唐墨脸如锅底。

大梅先是愣了下,接着也是爆笑,“你不说还好,你一说,我也想笑了,上士?这名字听都没听过。”

彩云边走路,边擦头发,从屋里出来了,以为她们的啥好笑的事情呢!

“你们在笑啥?咦,这个虾子好肥呢,姐,这虾子要怎么烧?”

彩云蹲在水桶边,伸手抓了只虾子,搁在手里把玩着。

“晚上用它做成香辣虾,这么多,一次也烧不完,留一半下来,养在水里,等过年的时候,烧了年夜菜,”木香见她头发没干,就又去拿了块干爽的毛巾,给她擦头发。

大梅笑够了,羡慕的看着她们姐妹俩,叹气道:“唉,我要是有个姐姐就好了,彩云,你太幸福了。”

彩云笑的开心,“可你就算有姐姐,肯定也没我姐这么能干。”

大梅瞪她,“说你胖,你就喘,好像谁不知道木香能干似的,喏,衣服缝好了,给你吧,我去外面作活了。”

唐墨不关心她们斗嘴,等到大梅出去了,他一脸好奇的追问木香,“香辣虾怎么烧的?是用辣椒炒出来的吗?好歹这虾也是我贡献的,你怎能不请的本皇子吃饭呢?”

木香对他的厚脸蛋真是无语了,分明就是为了让她做虾,才把东西拿来的。

“你要留下,便留下,不过我话说在前头,不许偷看我是如何做的,这个我要留着,以后自己开店做生意,所以……你不许惦记!”木香冲他伸出一根食指,摇了摇。  唐墨瘪了,彻底被放了气。这是想摆脱他,一个人闯荡做生意的节奏吗?

果然,翅膀硬了,就要独自飞了。但是,皇子的气节,他还是有的。

“不看就不看,本皇子还不稀罕看呢,不过是做虾,宫里的御膳房,能做出几十个花样呢,我就不信你能做出比他们还要好吃的虾子。”

木香微微一笑,“不信,那便等着瞧吧!”

“我相信我大姐,”彩云自信的嚷嚷。她家大姐做出来的东西,御膳房怎么能比得了。

“御膳房都是一堆老古董,真不晓得他们做的饭,你们咋吃的下去,”木香忽然又来了一句。

说完这句,她便回屋去了,留下唐墨一个人,坐在院里沉默着。

唐墨是被她最后一句给雷到了。

老古董?

他首先想到的是,留着大胡子,满脸满手皱纹,佝偻着背,站在锅边,一边捂着嘴咳嗽,一边拿着汤勺搅拌着的人。

天哪!他想吐,胃里好像在翻滚。

宫里的御膳房,他从没进去看过,也不晓得是不是真如她所说的那样。

木香去作坊巡视了一遍,吴青他们还没回来,她不去看不成。

一进作坊,就看见刘氏正在捡一块掉在地上的肉。

刘氏没看见她进来,捡了肉,随手就扔进装肉的木盆里,没有丝毫考虑的。

木香沉下了脸,大梅是看着她进来的,也知道她在看刘氏,当她瞧见木香脸色阴沉的像是快下暴风雨的时候,便知道刘氏又犯错了。

刘氏察觉到作坊里忽然安静了,一抬头,见大家伙都在看她,“咋了,你们不干活,都看我作啥?快点干活了,拿人工钱,替人干活,咱们就是人家的长工,若是一个伺候的不好,随时都有可能被撵走的。”

自嘲的语气,说的好像谁虐待了她似的。

众人都不敢吱声,连大梅也不想提醒她木香就站在后面。

嘴欠的女人,自己往枪口上撞呢!想拦都拦不住。

“你们咋都不说话了?”刘氏还在自顾自的不解。

木香慢慢走近她,声音比这三九天还要冷上几分,“你不想在我这儿干活,又没人逼你,长工?你还真敢说,如果是长工的话,你以为会有那么高的工钱吗?你来的时候,我是怎么跟你说的,这是什么?”

她挑起那块沾了泥巴的猪肉,在刘氏眼前晃了晃,“我问你,这是第几次了?”

刘氏被她的气势吓住了,站在那,腿都在打颤,支吾了半天,也没讲出实话来。

王阿婆在一旁插进话来,“木香,你放心,她掉的肉,后来我都洗过了,没有脏东西灌进香肠里头,不会让客人吃到渣子的。”

刘氏恨恨的瞪王阿婆一眼,大梅身子一挺,站到了王阿婆前面,气愤的道:“你瞪什么瞪?是你犯错了,王婶给你补过,你不领情就算了,你干啥还瞪她,难道你想让客人都吃脏掉的香肠吗?”

刘氏本来底气就不足,再被她嚷嚷着一骂,想着木香就在身后,也没敢再狡辩,诚心着给她道歉,“那个……木香啊,这事是我做的不对,我保证,往后再不会了,你也别计较了,不就是沾了灰吗?又不是不能吃,没啥大不了的。”

木香冷笑,“没什么大不了的吗?那你吃一个给我看看,我给你吃的饭里,裹上泥巴,看你能不能吃的下去,要是你能吃下去,这事或许我可以不追究。”

刘氏震惊到了,“你说啥?让我吃裹了泥巴的饭?我说木香啊,我都跟你道歉了,你还想咋着,你不能得理不饶人吧,咱们乡里乡亲的,你可别把事情做绝了。”

她刚刚的确是诚心诚意的跟她道歉,毕竟这份工作,很难得。她不想丢掉,否则,按着她的脾气,哪受得了木香的约束。

进作坊还得洗手,去上个茅房回来,还得洗手。进门得带围裙口罩,出门还得去掉,每隔两天,这些围裙口罩就得洗一遍,她都不嫌麻烦的吗?

木香伸手扯下她的口罩,对大梅道:“她明儿不用来了,现在就可以下工,等何安从镇上回来,把工钱给她结清了。”

随即她又看各其他的工人,大声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这作坊虽然小,但也有它的规矩,当初你们进来干活的时候,都被告知过了,不是没有提前通知你们,该遵守的规矩想必都清楚,我不想让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所以你们该知道如何做了。”

余下的婆娘,都不敢作声了,闷下头干活去了。

连马二拐媳妇跟黄氏,都不敢再看木香。

老板就是老板,木香已经不是那个胆小怕事,说话都不敢看人的小丫头了。

这气场,这派头,可真不能再得罪了。

刘氏现在可后悔了,见木香出了作坊,赶忙跟在她后头,追着说情去了。

刘二蛋站在烘干房里,只在她娘大声嚷嚷的时候,伸头看了一眼,便又继续干他的活去了。

他太清楚他娘的脾气了,早就知道她干不长,预料之中的事。

大梅在木香出去之后,硬着嗓子,对余下的工人警告道:“你们也瞧见了,木香严厉起来,那是六亲不认的,你们也别存着侥幸,踏踏实实的干活,她也不会亏待你们,否则丢了差事,想再回来,可就不容易了。”

唐墨手里晃着扇子,站在作坊门边上,把里面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

黑亮的眼睛里,流露出赞赏。

他赞的,是作坊的管理理念。

定时上班签到,中午还有定时的午休,作坊里的生产工艺,都有规章制度,每一道工序,都严格的把关。

这等制度,连他的作坊都做不到呢!

唐墨站在这儿,羡慕嫉妒恨,琢磨着怎能把这一套理念用到他的作坊去。

刘氏追着木香,想让她收回命令。

木香根本不可能答应她,开掉她,是为了杀鸡儆猴。她的作坊里做出的产品,绝不能存一丁点的瑕疵跟隐患,那是要自招牌的。

刘氏见说不动她,心里也有气了,“哼,不干就不干,老娘离了你的作坊,又不是活不了,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甩着围裙,气呼呼的站在那。何安还没回来,她没拿到工钱呢!

木香面无表情的看了看手上的围裙,说道:“围裙是属于作坊的,不是你个人的,还有口罩,都取下来吧!”有马蹄声靠近,应该是何安他们回来了。

刘氏这回真是气伤了,她把手里的东西往地上一扔,脸都气成猪肝色了。

“给给给,破东西,好像谁稀罕似的。”

吴青赶着马车拐过弯,停在作坊的边上。

刘氏最后说的话,他是听见的,当即脸色便冷了下来,一声不吭,视线却阴鸷的望向刘氏。

这一眼,吓的刘氏,腿肚子直哆嗦,手心冒汗,只感觉后背都僵住,不能动了。

她这会吓都吓死了,哪还敢提抱怨的事。

刘氏在作坊干活,一直都很畏惧吴青,总觉得这人身上的戾气好重,特别是他不说话,冷冷瞪着你的时候,真能把人吓死。

何安洗了个澡,心情不错,跳下马车,见刘氏在那站着,还奇怪呢!

“咦,你咋不去干活?在这儿站着喝西北风吗?”

“她被除名了,你去把账给她结清,”木香面色虽然没有吴青的冷,但身上潜藏的戾气,却时隐时现。

杀过人的,跟没杀过人的,在气息上,肯定是不一样的。

这一点,像吴青这样的高手,很容易就感觉到了。

那日,他带人去许万清的别院,当看见屋里躺了一地的情景时,要说不震惊,那是不可能的。

想当初,赵念云在京城的小姐们当中,也算是出类拔萃的女子。

不论才情还是样貌,都是百里挑一的。

还甚得皇上跟皇太后的赏识,曾经说过,要给她挑个品貌双全的男子做夫婿。

有了皇上跟太后的垂青,赵念云在京中的风头,可谓盛行一时。

可是突然有一天,这位有才有貌的美人,被人揍的如此狼狈,还断了腿,以后就得变成瘸子了。换谁,谁不震惊?

吴青考虑的还不止如此,他还得替自家主子庆幸。

好在主子在京中势力强大,连太子都要给主子几分面子。否则,以她暴躁狠绝的性子,若是没有足够强大的背景,如今她羽翼未丰,谁又能护得了她。

何安看着一脸猪肝色的刘氏,再看看木香严肃的神色,已经猜到了几分。

他呵呵笑着说:“我这就去拿账本,算工钱,唉,这么好的工作,还给弄丢了,回去可别懊悔才是。”

刘氏一口气梗在喉咙里,上也不是,下也不是,“老娘才不后悔,谁后悔谁孬种,我家又不是穷的揭不开锅,不过几百文钱而已,我才不在乎!”

“不后悔好啊,我这不是怕你回去想不通,再得了心结,回头憋出病来,这年可就过不好喽!”何安打着不挤兑死她,绝不罢休的架势。

数钱的时候,还不忘埋汰她。

不用回去,此时此刻,当刘氏看见何安数给她的银子,那么多之后,她已经后悔的要死了。

庄稼人,光是靠种地,也就够填饱肚子而已,哪能靠着种田挣大钱呢!

可是在木香家的作坊干活,位置便利,离家近,中午还能回去休息,这等好差事,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啊!

刘氏怀着悔不当初的心情,揣着银子往家去了。

刘麻子扛着锄头,刚要下地干活去。

前两日,天气忽然暖了,油菜田里便长出好些杂草来,闲着没事,他便去锄草。

古代没有锄草剂,也没有杀早药,防治庄稼病虫害,全靠人工。

等到了春上的时候,还得给田地施肥。

从河沟,水塘里捞些浮萍水草什么的,扔进田里,做为肥料。

远远的瞧见自家婆娘往家来了,他奇怪了,放下锄头等她走近。

刘氏正一肚子火没发呢,遇上刘麻子,正撞她抢口上。

“你站着干啥,等着看老娘笑话呢,滚去干活去!”

刘麻子心点心虚的缩了下脖子,说话不是太有底气,“我这不是看你回来了,在这儿等你嘛!你这是落了东西在家,回来拿的吗?”他忽略掉了那句看笑话,怎么也想不到自家婆娘会被人给辞了,以往只会他娘婆娘欺负别人的份,哪有别人欺负她的份,额

刘氏一听这话,火更大了,“拿个屁,老娘被他们给辞了,什么东西,不就是开个破作坊,挣了几个钱,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一个野丫头,还能耐了她。”

“啊?你被人辞了?”刘麻子吃惊的眼睛睁老大。

刘氏现在看他,是越看火越大,“废话,不辞了,老娘能现在回来吗?行了,回家说去。”

村里几个好事的婆娘,除了赵氏,都被招去香肠作坊了。如今到了上工的时候,村里可安静了。

可即使如此,还有那些个闲着没事干的,老头子,老太婆,在家门口转悠着。

加上,刘氏嗓门又大,能不招人围观吗?

这不,马二拐他爹,到老二家来过年了。他们兄弟几个,轮流的养老子,今年轮到马二拐了。

马老爹是个嘴碎,爱讲闲话的老头子,跟人家老太太似的。

此时,他正跟几个村里的老头子坐一块,抽旱烟,讲闲话。

刘氏的话,他可是全听见了。

马老爹哑着嗓子,笑呵呵的大声说道:“刘麻子啊,你小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你小时候,我也没瞧出你是个孬种啊,这咋大了大了,就成孬种了,瞧瞧你怕老婆的怂样,幸好你爹早死了,不然哪,不死也得被你给气死了。”

马老爹身板硬朗,说话的时候底气十足,就是抽旱烟抽的多了,牙齿掉了几个,剩下的,也是一嘴的黄牙,肺不太好,要是离的近了,就跟老式的风箱似的,呼哧呼哧的响着。

刘氏这会正在气头上,听见他挑拨离间的话,三步两步就冲了过去,指着马老爹的鼻子,一通骂道:“老东西,你是不是见不得别人过的好啊?刘麻子他怕老婆咋了,你有能耐,你咋不说你家马二拐,他不也一样怕媳妇,我看你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马老爹被骂了,也不生气,反倒吧嗒两下烟嘴,吐出一团一团的烟圈来,悠闲味十足,“我家二拐子,他就是个孬种,这我老头子也不否认,谁叫他腿瘸呢,讨个媳妇不容易,可刘麻子啊,老叔得提醒你,婆娘是要管的,你看看,她这都闹成什么样了,跟长辈说话有这样的吗?哼,没大没小!”

刘氏被这句话噎到了,底气谢了不少,但又不肯低头认错,仍然强硬着道:“我没大没小,你还为老不尊呢,我家咋过的日子,跟你没关系,哼,抽你的旱烟去吧!”

刘氏扭头就走,走了两步,见刘麻子站着没动,厉声道:“你还站那干啥,还不赶紧跟我回家!”

“哦,来了来了,”刘麻子陪着笑应声,随后又对马老爹歉意的笑笑,“那个……她就一脾气不好,其实人还是不错的,您老别生气,我这就回去教训她去。”

说完,拎着锄头便跑了。

马老爹对身边的老人道:“瞧见没有,往后这小娃啊,可得教育好了,不然长大了,都这副德行。”

旁边一个子杵着拐杖的老人,眯着眼笑道:“你家二拐子难不成也是从小惯的?”

马老爹脖子一梗,“可不是,从小他腿坏了,我家老婆子,就惯着呗,养娇了,后来好不容易娶了个媳妇,又怕人家嫌弃他是个瘸子,就连着媳妇一块惯着,这不,惯出毛病来了。”

拐棍老头连连点头,“娃儿小的时候,确实不能惯,惯着惯着就得给惯坏了,我看哪,刘家的小儿子,将来就要坏事,除了老二刘二蛋,还有点本事,跟着木家的丫头干活之外,剩下的两个,都没戏。”

说到刘二蛋,就得说到木香,跟她的加工作坊。

“木家的丫头,比他爹能耐,有本事,像个干大事的主,往后的前途,不可限量,”马老爹竖起大母指,由衷的夸赞。

记得头上一回来玉河村过年,那会木家丫头还小呢,跟李大山闹的也僵,主要还是跟陈美娥闹的太僵。

几个小娃,缩在两间破屋子里,过的日子,那叫一个可怜哦!

拐棍老头忽而叹气,“可惜了,是个女娃娃,终归日后是要嫁人,做媳妇,找婆家的。”

马老爹这回不吱声了,吧嗒着烟嘴,皱巴巴的脸庞隐在烟雾下,看不真切。

刘氏回了家,气的啥也不干,躺在炕上,望着屋顶结的蜘蛛网出神。

刘麻子自打上回跟她干过架之后,就不敢再同她争吵了。

小儿子坐在堂屋门口玩泥巴,瞅见他娘风风火火的进屋,并没什么反应,可当刘麻子要靠过来时,他拧着眉瞪刘麻子。

“滚开,别碍着我玩!”

刘麻子正琢磨着刘氏为啥被辞掉的事呢,想着,要不然等晚上,刘二蛋回来了,让他帮着去说一声。

二小子跟木家关系处的挺好,应该可以吧!

他想的正入神,冷不丁听到小儿子的呵斥声,也有了气,顺手照着他的头,给了他一巴掌,“你也长本事了,敢这么跟你老子说话,皮痒了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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