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很快浓烟滚滚,乱作了一团。
王十三随手解决了两个撞上他的士兵,直扑亲兵队长适才所说的小竹林。
地方不难找,正如王十三预料,将军府里守卫最严的大约就是这个院落。
风带过来烟尘和刺鼻的焦糊味,隔墙传来家丁们奔走救火的声音,这个院子里却是半点儿声响都没有,更没有守卫跑出去帮忙。
小楼只有两层,院子里灯笼火把亮如白昼,照见楼上以及房顶影影绰绰全是人,就连那竹林都不是摆设,里面偶有人影闪现,想也知道,肯定布满了机关陷阱。
王十三不禁好奇,这看着像个军事重地,若不是住着钟天政和云鹭,林世南又会把什么放在里面?
总之值得他冒险一探!
忙到这会儿,月亮已过中天,王十三不再多等,自高墙墙头飞身跃下,直奔小楼。
就听着二楼上一声唿哨,负责警戒的人已经发现了他。
弓弦声响成了一片,黑压压的箭簇随之飞来,全都对准了他一个人,密集到叫人头皮发麻。
王十三的《明日真经》刚刚练成了“御甲”,不敢托大,身体疾坠避过大半,着地一滚,又甩落了一些,右手挥刀,左手在半空顺势一抓,抓住了两枝飞箭,甩手向着小楼上掷去。
箭上附着他的内力,去势之强比起来时一点也不逊色。
对方似是早料到一通箭雨奈何不了他,尖锐的哨声又是接连三响,有人沉声道:“放!”
弓弦响过,这一次楼上射来的都是连珠箭,这也到罢了。一旁竹林里竹叶沙沙作响,竹枝大幅摇晃,王十三听着动静不对,抽暇扫了一眼。
由竹林中凌空飞来了数十枝长矛!
月光下,黑黝黝的矛尖泛着钢铁的寒光,怪不得破风时带着尖啸,王十三心中一寒。顿时想起宣同方等人描述他二叔当日是怎么死的。
这东西虽然远不及攻城弩穿透力强。可他的《明日真经》只能算刚刚入门,修炼的程度比起二叔陆鸿成来一样相差很远。
他只得后退避其锋芒。
此时小楼上突然有笛声响起,夹杂在尖啸中异常清晰。无形音浪飘忽而至,直取王十三!
听说《明日真经》练到高深的境界可以抵御乐师的攻击,王十三不知真假,这曲调在他听来实在太过熟悉。他知道一时半刻他还能抵御得住,时间一长。这笛声便会影响到他,令他眼前幻象连连。
这吹笛的不是别人,正是王十三的老相识元恺!
他既然在,钟天政在这里基本也就没什么疑问了。
王十三后退闪避间。那些长矛已经先后飞至,“夺”“夺”连声,齐根没入地下。
如此强横的力道。王十三觉着林世南不大可能悄悄埋伏了这么多高手不叫他们露面,应当是竹林里面设了机括之类的机关。
他施展浑身解数。躲开长矛,那些连珠弩箭实在是避不开了,团身一滚,直将他后背射成了刺猬,有的箭簇直接脱落,有的就那样挂在了衣裳上。
虽然狼狈,可他毕竟神功护体,没有受伤,拍拍屁股站起来,这一进一退间,不但没有接近小楼,反而比起始离得更远了。
到这时候,王十三也萌生了退意。
虽然姓钟的小子没有露面,应该是病得不轻,并且云鹭很可能也落在了他们手里,但前面这座小楼不但有重兵把守,还有钟天政的手下在里边。
现在出手的只有一个元恺,没出手的还不知有多少人。
何况这深更半夜的,将军府又是起火又是万箭齐发,府里当兵的已经从后面包抄过来了,府外又不知道会惊动多少路人马。
他也是*凡胎,真被困住了很难脱身。
不如先回去,等准备周全了,换个时间再来。
王十三虽然喜欢硬碰硬,却从来不做拿鸡蛋碰石头的事。稍一权衡,他便不再硬闯,带着一屁股的箭簇调头就往府外冲去。
暗处指挥那人没想到他中了这么多箭竟浑然无事,一时未及阻止。
何况以王十三的身手,纵有不怕死的过来拦截,也不是他一合之敌,再加上《明日真经》赐予他一身钢筋铁骨,更是如虎添翼。
片刻之后,王十三已经杀出了将军府。
这一次他是从正门走的,退到严正胡同,迎面正遇上赶来支援的大队官兵,由几个不认识的将领带队。
火把映照下,王十三脸上的黑布和他屁股上的箭簇一样醒目。
为首的将领刚吆喝了一声“放箭”,王十三已经飞身而起,一跃上了旁边的高墙。
他在高墙上连蹦带跳很快不见了影儿,只留了一地的箭,既有这帮官兵射空的,也有他自将军府里带出来的。
王十三甩脱了追兵,没敢直接回江审言家,而是悄悄地又摸去了宣同方他们那里。
进门之后取下蒙脸黑巾,脱了夜行衣,他没想到此行会这么麻烦,去的时候将自己的衣裳穿在里面,此时一样被箭射得破破烂烂,全是窟窿。
这个样子回江家肯定是不行,王十三在柜子里挑挑拣拣,最终找了件玄色织锦缎夹袍,也不知是谁的,他穿还有点不合身,胡乱套在了外边。
王十三将几件破衣裳撕吧撕吧毁尸灭迹,这才出来关上了门,赶回江府。
摸进东院的时候王十三还在想,出门之前他叫童白霜去陪着文笙,他不回来,那老娘们儿肯定不敢擅自回屋,这会儿两人肯定已经睡下了。
这会儿要是叫她起来,回自己屋睡,童白霜顶多心里骂娘,嘴上不敢说什么,就怕吵醒了文笙。
算了。还是上老娘们儿屋里眯一觉吧。
王十三自院墙上跳下来,脚刚一落地,心中突起警兆。
这院子挺深,这会儿月亮跑到西边去了,月光照不进来。
在他身前,黑乎乎的,突然冒出来两个人。
王十三身形后撤。和对方拉开距离。就听其中一个压低了声音道:“陆少爷,江大人要见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他一说话。王十三立刻就听出来了,竟是狄氏兄弟!
咦,这兄弟两个不是传说一天十二个时辰不离江审言左右么,这是怎么了?
王十三忍不住想他要一晚上不回来。这哥俩会不会就在这院子里蹲到天亮。
江审言半夜找他做什么?
十有*是听说了林世南的将军府出事,怀疑是他做的。叫狄氏兄弟抓贼抓赃来了。
宣同方四人落到了姓江的手里,不管交不交待,自己都无所遁形。
他是陆鸿大的儿子,学了《明日真经》。吴丰是他刺杀的,这些事情姓江的不都已经知道了么,闯个将军府又有什么好说?
王十三拿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道:“这大半夜的,江大人有什么事啊。”掩手打了个哈欠。就要往童白霜那屋走,“不管什么事都天亮再说吧,我又不是他的那个谁,不能指望着我招之即来啊。”
他嘴里堵着那哥俩,耳朵却竖了起来,听文笙住的那间屋里两道轻浅呼吸,应是文笙和童白霜睡得正熟,这才放了心。
狄氏兄弟不为所动,断了左臂的那个道:“走吧,大人等你很久了,什么事等你过去自然就清楚了,顾姑娘身体不好,我们一直没敢惊动她,你也不想吵醒她对吧?”
奶奶的,敢威胁老子!
算了,还是去吧。
王十三灰溜溜跟着狄氏兄弟去见江审言。
都下半夜了,江审言竟然在书房里看书。
不过看他穿着便服没系腰带,头发也是简单结了个发髻,王十三恶意猜度他大约已经睡下了,因为自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他又从热被窝里爬了出来。
不知当时他身边睡着谁?他老婆也姓吴,和林世南可是连襟来着。
吴家的女婿想是不好当,这把年纪了没孩子,也不敢娶个小老婆。不过说不定他才是有毛病的那一个。
江审言见狄氏兄弟领着王十三进来,将手里的书合上,放到一旁。
他可想不到就这一片刻的工夫,王十三已经开始关心他的身体状况了。
啧啧,还和燕白是好友呢,也不知道找人家给治治。
江审言沉着脸,上下打量王十三。
王十三虽是已经换过衣裳,哪想到会中途被江审言截来,毫无防备,浑身都是破绽。
不过他也不怎么在乎,大喇喇坐下,任对方由头打量到脚。
江审言冷笑:“换衣裳也不知道换件合适的。深更半夜,不在府里呆着,做什么杀人放火的坏事去了?”
十三爷杀人放火都没少干,不过关你什么事?咸吃萝卜淡操心,你好大的脸!
王十三撇了撇嘴,随口道:“回江大人,在下夜里睡不着,您府里也没有什么娱乐,出去随便走走!”
“哦?走去了哪里?”
“都说嘉通繁华,确实比我们乡下强,不说别的,光青楼妓馆的门脸儿都要大好多。”
“这么说你逛去了青楼,还顺便将衣裳换了?”
王十三正要接茬,突然瞧见对方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顿时醒悟:“奶奶的,差点儿忘了,姓江的知道我练功那个啥。”
“哈哈,大人真是神机妙算,在下去逛青楼,看到有人推牌九,好久没玩手痒痒,索性留下来玩了几把,一时忘了时辰,回来得晚了,有劳大人挂念。”
狄氏兄弟一进来便站到了江审言身后,听这话嘴角不由地抽了抽:逛青楼推牌九,你继续编。
江审言脸色不怎么好,一看就是耐着性子在听王十三说话,等他说完,问道:“你去的那家青楼,叫什么名字?”
王十三搔了搔脑袋:“太兴奋,忘了。”
“在哪条街上,什么位置,布局如何?一起打牌的都是些什么人?”
王十三一条也答不出,抵赖道:“嘉通到底是都城,天子脚下,真大啊,忒容易迷路了,这一条条街道,一间间大房子,看着都一个样。”
江审言闻言脸色铁青,抬起手掌来想往桌子上拍,生生忍住了,不咸不淡道:“那位顾姑娘文才出众,诗、画、字皆有可观之处,她那个年纪,十分难得。”
王十三终于听到了一句顺耳的话,心道:“那是!你还没听到她弹琴唱歌呢。”
两人在深山里避雨,文笙曼声而歌,当时王十三既担心文笙的伤,又怕雨下起来没完耽误事,现在再回想,却都是异常美好的回忆。
江审言大半夜不睡,自然不是为了夸文笙,他还有下文。
“你同她在一起,近朱者赤,总该认识字吧?”
奶奶的,这是什么鄙夷的口气,老子当然认识。
江审言不等他回答,将桌子上的那本书拿起来,丢到他面前:“认识的话,就给我好好读一读。”
王十三知道对方不会闲着没事消遣自己,将那本书册拿在手里,对着灯光一看,江审言丢给他的竟是本《大崇律》。
说实在话,王十三在大梁长到这么大,对《大梁律》都不甚了了,更何况是这南崇的律法。
他就是江审言之前折了角的地方翻开一看,不禁有些心虚,好多生僻字,若不是当日文笙好心教过他,这会儿在江审言面前可真就丢人了。
《大崇律》关于宵禁有规定,晚暮鼓,早晨钟,一更三点到天明这段时间,除朝廷的官差,余人不得出行。后面还有,官府禁止私自从事青楼赌坊武馆等七八种行当,必须先到衙门报备,得到批准,办齐各种手续才能开业,不允许挂羊头卖狗肉,一旦被查,不但东家,所有参与的人都要面临重罚和牢狱之灾。
王十三看得头疼,又想不通江审言这到底什么意思。
江审言见他看完,凉凉地道:“这一本是刑律,我看你很需要,送你了,拿回去慢慢看。”
王十三点头:“确实,不然犯了宵禁都还不知道,幸好没被逮着。多谢大人了。”将那本刑律收起,看江审言还有什么话说。
江审言见他没再不识好歹,脸色好看了些,道:“我叫人去了趟陈家,想帮你们把门客都辞了,那几个都办妥了,只有你,陈家没有同意,想升你做一等门客,你意下如何?”(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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