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东宫。
长孙皇后最近倒是很舒心。
时不时听听长孙冲这些家伙讲讲自己那对子女在日月山的日常,让她笑得合不拢嘴。
尤其是听到长乐在日月山弄了一个什么青天衙门,她就更加满意了。
“哎,长乐这孩子也大了,是该婚配的时候了。”一想到自己的闺女,长孙就不免叹了口气。
对于自己这个闺女,她终归是有些亏欠的。
当年要不是她一意孤行,自己这宝贝闺女怎么可能去受那个罪?
长孙冲闻言,当即笑道:“姑母有所不知,殿下说了,大明不论男女,最低成婚年龄不得低于十八岁。
殿下说,不到十八岁,都还是孩子,身体都还没发育好,早早的成婚对身体而言,没好处。”
“这倒是实话。”长孙皇后点了点头,作为一个女人,还是一个过来人,她岂能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有些时候,并非她一个人能决定的。
就像大唐开国,相比前隋而言,人口骤减,为了弥补人口上的损失,朝廷是鼓励早婚早育的。
当然,像李承乾这种,反而是少见。
“说起来,大哥成婚也有些日子了吧?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传出来?”一旁,李泰闻言有些不解。
对此,长孙冲倒是真没法接茬。
后宫那点儿事儿,又不是他能打听的。
“没有就没有吧,高明还年轻,他那几位妃子也还年轻,以后总会有的。”长孙皇后倒是能理解,甚至暗暗为此高兴。
如今,李二正值壮年,要是让他这会儿抱上孙子了,这不是在提醒他老了么?
像李二这样的人,最怕的就是英雄迟暮。
历朝历代的太子,都是帝王的催命符。
哪怕是雄才伟略的汉武帝,也没逃过这个魔爪。
“其实大明朝廷,不知道多少人都在等着后宫的消息。”长孙冲也是笑道,“如契苾仆射,普尚书等人,都希望几位王妃诞下一儿半女的。
不过真要如此,朝堂上怕是没有如今的团结一心了。”
长孙皇后点了点头,笑道:“这倒是实话,他们之所以追随高明,这也是一个原因,不过目前来看,高明在这一点儿上,做得很好。”
他倒是不介意未来的大唐君主有胡人血统,莫说她,就算是李承乾不也有胡人血统?
所以对契苾何力这些人的心思,他是一点儿也不介意。
而契苾何力他们之所以有这个心思,和李承乾有胡人血统也脱不开关系。
“启禀尚书,黄嵩等人求见。”就在这时,有人来报。
一听到长孙冲等人有正事,长孙皇后便摆了摆手,道:“去忙你们的吧,本宫也该锻炼一下了,之前高明让人送回来的锻炼法子,倒是蛮好用,坚持了几年,本宫的身子骨也硬朗了许多。
倒是还能挺到他回长安的那一天了。”
如今的长孙皇后,那是极度注重养生,她很清楚,只要自己不死,至少自己的几个亲儿子断然闹不出太大的风波出来。
长孙冲等人闻言,这便躬身告退。
他们如今也很是关注长孙皇后的健康。
等见到黄嵩一行人的时候,只见这群家伙一脸的窃喜,长孙冲这才问道:“何事?”
“回尚书,听闻蜀王放弃了原本修改的唐律,不但不遏制异国商贾,相反大肆鼓励异国商贾在长安乃至整个大唐行商,之前说的招牌一事,也被其取消了。”黄嵩一脸欣喜地说道,“据说,异国商贾在大唐行商到了一定规模,朝廷还有适当的扶持。”
听他这么说,长孙冲原本的笑容突然就收敛了起来,冷声问道:“你们觉得这是好事儿?”
黄嵩等人因为早年为大明解决粮食问题,又有李勤俭等人的拉扯,如今已不能单纯的说是商贾了。
当然,他们也没能像李勤俭等人跨越阶层,真要说起来的话,他们应当算得上是大明王廷的第一批皇商。
地位虽然比不得李勤俭这等官员,但比一般的商人地位却是要高了许多。
“这其中难道有诈?”黄嵩闻言,有些不解。
长孙冲摇了摇头,道:“这就是为什么你们只是商人的原因。
你以为蜀王这般做是为了什么?
别忘了,他是长安府,长安富足了,他是最大的手艺人。
而如今长安的发展已到瓶颈,他想发展长安,只能借用我们这些人手中的财力和物力,你还觉得这是什么好事儿?”
经商和从政,从来都不是一回事儿。
商人只看眼下的利益,政客却要分析双方长期的利弊。
这就是区别。
“那我们静观其变?”黄嵩问道。
一旁,王德全却是笑道:“不用,既然大唐放开了商业模式,那有钱赚的生意,为什么不做?”
“可?”长孙冲有些不解,看向了王德全。
王德全却是笑道:“尚书忘了,我们如今代表的是东宫,蜀王想借我大明的财力和物力为其邀名,那我东宫为什么还要披上大明这件马甲?脱了这件马甲,换上东宫的马甲不好么?
殿下,说到底,先是大唐的太子,最后才是大明的王。
至于什么时候是大唐的太子,什么时候是大明的王,这不是我们说了算么?”
“此言在理。”长孙冲闻言也是笑了,当即吩咐道,“就按王侍郎说的办,从今日起,我大明在长安一切的商业行为,都冠以东宫之名。
旁人问起,便是殿下体恤百姓,让利于民!”
听完长孙冲和王德全的话,黄嵩等人都是点了点头,同时心中也发现了自己和这些人的差距。
是了,他们终究只是商贾,只看到了眼前的利益,但这些人才是真的政客,时刻在想着为殿下分忧。
这就是他们不如别人的地方。
这般想着,众人还下意识地看向了王德全,都是泾阳商贾出身,很显然,这家伙如今比自己走得更远。
……
等黄嵩等人离开后,长孙冲问道:“听闻之前蜀王将刘树艺调任鄯州,估摸着是想在大赵王廷折腾出点儿动静来。
如今,长安这边,我们虽然入驻东宫,怕是也不会太过于安稳了。
有些事情,一旦开始了,就很难停下来了。”
“不是停不停下来的问题。”王德全说道,“估摸着殿下也不希望就这么停下来,这些年,大明和大唐太过于和谐了,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但我们其实都清楚,那条路,从古至今都不好走。
如今殿下最大的优势便是大明,所以就有人想击碎殿下的基本盘,从而打败殿下的神话,但殿下也在为今后治理大唐做准备。
就看如今,在做这一切的人,其实就能看清楚,此番,大明一系和士族一系必然要分出个胜负来才是。
赢者通吃,输了的,至少暂且得退出这风云际会的大时代。”
“是了。”长孙冲点了点头,道,“如今最不想殿下走上那条通天大道的便是士族一系,倒不是说当年他们开罪过殿下,而是殿下这些年的治国之道都在摒弃士族一系,真要让殿下走上了那条通天之道。
士族一系再难在朝堂立足。
加之我大明掌握的造纸术还有活字印刷术,真的会挖了他士族的根。”
“所以啊,他们会出死力。”王德全说道,“派人留意一下各地士族吧,他们有些时候虽然无耻,但真不能低估了他们在各地的能量。”
长孙冲闻言也是点了点头,的确是这么回事儿。
而就在这时,又有人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说道:“洮河郡那边有消息,说是许敬宗在洮河郡搞了个什么洮河物流,借着刘树义封锁唐明边境的功夫,准备抢占物流市场。
同时,许敬宗大肆在洮河郡发展工业,做好了取代大明的准备。”
听到这些消息,长孙冲等人都是微微有些愣神,房遗爱更是说道:“这许敬宗不是你长孙家的人么?这节骨眼儿上是想作甚?”
长孙冲知道个屁,当下也是有些无语。
“长明物流的事儿我们不掺和。”王德全当即说道,“那是内帑的产业,至少名义上是的,自然会有人禀告给皇后娘娘的。”
长孙冲闻言也是点了点头。
的确是这么回事儿,至少在名义上,长明物流只能是内帑的生意。
“这许敬宗倒也是聪明人。”长孙冲说道,“他如今只想拿到实打实的政绩,倒是谁也不得罪。
不过既然身处漩涡的中心,又岂能独善其身?”
“讲这些有屁用。”房遗爱闻言,有些无语地说道,“如今洮河郡、大赵王廷、长安、哪怕是我大明都动起来了,就连殿下都率怨军南征了。
我们这支使团难道真的什么都不做?
一天天的就在这长安城里,困守东宫?
早知道出使就是如此一档子事儿,我还不如留在大明,还能跟着殿下南征收拾一下天竺。
听说杨大郎都能借兵泥婆罗灭其一国,这等好事儿,怎就落不到我头上?”
房遗爱颇为不爽地说道,主要还是他们太被动了,各地都出招了,唯独他们这支使团除了折腾出一个商城以外,真就啥都没折腾出来。
而商城随着李二的亲征,热度也就降了下来。
这段时间,他都快闲出屁来了。
“行了,一天天的,就别咋咋呼呼的了。”长孙冲也是有些烦躁,“这是长安,又不是我们日月山,你想做啥?能做啥?”
“那也不能什么都不干啊?”房遗爱有些不满地说道,“别人都恨不得打到我们家门口了,我们却屁都不放一个,这不有辱我大明天威?”
说白了,他就是看各地都折腾起来了,坐不住了,就这么简单。
长孙冲闻言也是颇为无奈。
可他也没有这种事情的经验,一直以来都是见招拆招,让他主动出击,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做。
当下,众人又便商议了一番。
而同一时间,蜀王府,杨怀之替李恪正在接待西市的胡商。
按理说,胡商是没资格踏入蜀王府的,不过此番却是蜀王府请他们过来的。
这也让一干胡商,受宠若惊。
后堂之中,李恪颇为无奈道:“如今唯一能和大明商贾一较高低的异国商贾就这些胡商了。”
杨师道闻言也是摇了摇头,道:“不管是陛下还是大明的那位,这些年都将周边各国给屠灭得差不多了,未来,长安估计也就只剩下胡商了。”
他也是有些感慨。
如果当年炀帝能顺利拿下高句丽,哪儿有什么李唐?
他弘农杨氏,当是天下第一高门才是。
而他杨师道,也定当位极人臣了。
别看他现在也是位高权重,但人的欲望,真就应了那四个字,欲壑难填……
“参见殿下。”就在两人感慨着的时候,杨怀之走了进来。
“那些胡商怎么说?”李恪随意问道。
对于那些胡商的答案,他心里有底的。
杨怀之道:“他们倒是很满意现在这种局势,但在对待大明的态度上,却还是有些含糊不清。
要想借用他们,断了大明商业最后的退路,怕是有些难。
说到底,他们才是真正的商人,唯一能让他们低头的,可能只有利益。
这也说明,他们胡商走大明商道,确实没少赚钱,在这一点儿上,我们想策应刘树义,怕是有些难。”
“意料之中的事。”李恪点了点头,道,“早就听闻,胡商走一趟大明,甚至都不用再走我大唐,回去便能赚得钵满盆满,想让他们这些家伙放弃大明的利益,岂有那么容易。
虽然如今封锁了唐明边境,但对他们的影响倒是不大。
不过这群家伙也不能逼太紧了,真要逼太紧了。他们要是都撤出了西市,绕道大明,往后直走大明商道,那我大唐的损失就太大了。
先这样吧,将他们留在长安,这也是遏制大明的一种法子。
说到底,我们终归是堵不住所有的路。
现在我们该关心的,应该是慕容戈,听闻这家伙,刚折腾出点儿动静来,就被大明生擒了。
真就成了一个笑话。”
说到慕容戈,众人都是一阵惋惜。
他们之前还准备和这家伙合作一把来着,结果这家伙都没折腾出什么反应来,就折在了大明,这让他们找谁说理去?
“说起来,到底是谁在大明接应慕容戈?”杨师道也有些好奇,“这慕容戈都被生擒了,但这人却还是没有冒头。”
李恪闻言,笑了笑,说道:“这几日本王也仔细琢磨过,倒是大致猜出了是谁,不过若真如同本王猜测一般的话,那位所图甚大啊。
复国之路,哪是那么好走的?”
“复国?”杨师道闻言,突然愣住了,“难道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