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敬宗何许人也,一想到近来洮河郡连战连捷,当即就猜到了张亮的意图。
如果说,张亮只是因为出身而憎恶士族,那么许敬宗就是因为早年的际遇,不单单憎恶士族,就连武勋,他也憎恶。
尤其是像张亮这等,他憎恶至极。
“本官好似身体又有些不舒服了?”许敬宗当即说道。
一听许敬宗这么说,身边人哪儿还不知道许敬宗的意思,当即也是笑道:“既然家主身体不适,那我这就让人将拜帖送回去。”
许敬宗闻言,点了点头,倒也不再多言。
如果是以往,他多多少少还是要顾及一番张亮的脸面,毕竟人家好歹也是国公,可如今?
呵呵,陷入了两位殿下之争的烂泥潭里,那就自求多福吧。
说完,他便继续四处巡视了起来。
如今,他啥都不想掺和,只想做好自己分内之事。
至于到底谁能笑到最后,关他屁事?
只要他按部就班走下去,不管谁笑到最后,至少他都不会输,这是必然的。
当张亮收到自己家将带回来的消息时,倒也出奇的没有任何愤慨之色。
如果说连许敬宗这样的货色,都开始视自己如无误,那么这里面必然存在着大问题。
换句话说,这应该是他的大危机。
“传令,刘树义不堪重用,屡屡辱我大唐之天威,本国公将亲率陇右道数万兵马,欲贼寇于国门之外,扬我大唐之天威!”
张亮也是果决之辈,既然李承乾那边彻底断绝了他的念想,那么这会儿,他就算舔着脸也要凑上李恪的这艘破船。
什么奇货可居,他都不玩了,直接奔赴战场,成为真正能左右胜负的那个人,这才是他当下最急切需要做的事。
“公爷,我们这是不是太上赶着了点儿?”公孙常闻言,也不得不站了出来。
正所谓上赶着不是买卖。
人家啥话都还没说呢,我们这就巴巴巴的自己凑上去,是不是过于廉价了一些?
“不,现在的局势不一样了。”张亮也没跟他们解释,这道理他能不懂?
但他现在是真的琢磨出味儿了。
如果说李恪不搭理他,那是有士族牵制,李承乾不鸟他,那是担心陛下误会。
可一个小小的许敬宗都敢无视他,这就值得深思了。
而且,当这三个一起出现的时候,他要是再琢磨不出味儿来,那真就弄块豆腐撞死算了。
“可……”
不等公孙常继续说下去,张亮便问道:“你们知道军中的将士,什么时候最听主将的话么?”
众人有些愣神。
“将士还有敢抗命不尊的不成?”
张亮笑了笑,道:“军中那些将士,最听话的时候,便是在大战之时!”
他的意图其实很明显了,就是要裹挟这些军中的将士。
他现在很不安。
但并不知道问题具体出现在哪里,所以他才要裹挟军中将士,不管未来发生怎样的变故,他都更有底气。
这就是他的想法。
众人闻言,而言是瞬间了然。
当下也明白了。
这对他们而言,其实也不是什么坏事,很快,大军便开始集结了起来。
张亮的确是一个雷厉风行的人,既然有了决断,做起事儿来决计不拖泥带水。
当日下午,张亮便亲率大军直奔大赵王廷。
速度之快,效率之高,就连收到消息的刘树义兄弟都有些愣神。
“那家伙这么果断?”刘树艺看向自己兄长,问道,“会不会有诈?我听说他可是派人去了日月山的。”
“那又如何?他难道还敢对我等动手不成?”刘树义不以为然道,“暗中放放水,打几场败仗,顶多也就只是落个无能之名罢了。
可真要敢对我等动手,那便是叛逆,纵使大明那位,也不能容忍他。
别忘了,大明那位到现在都还稳坐东宫!”
刘树义倒是没有太过于担心,笑道,“而且,此番我们连战连败,作为陇右道的行军大总管,他怕是也坐不住了。
话说回来,这不就是我们的目的?”
听自己兄长这么说,刘树艺也是恍然大悟,当下就笑了起来:“那我们是不是要去迎接一下这位郧国公了?”
“那是自然。”刘树义也笑了起来。
也不知道这两个败军之将,怎就这般欢喜。
只是让他们失望的是,张亮压根就不是走的他们这条线。
有了决断的张亮,做事儿决计不会拖泥带水。
在他决定出手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了详细的作战安排。
次日一早,大军便绕道洮源,从洮源西北方向,潜入了大赵王廷。
自然都出手了,张亮当然希望谋求一个最大的战果。
这才是他现在急需的。
……
叔孙槐,浇河军叔孙海麾下一百夫长。
也是叔孙海最小的儿子,今年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
听闻当年他妈在一棵槐树下生的他,便为其取名叔孙槐。
今天,他还是如同往常一般,带着自己的麾下驻守边塞。
说是边塞都过分了。
也就一个小土城。
说是驻守,其实就是每日在此日夜操练。
至于他们旗帜,那就更有意思了。
而他的这些麾下,也只是和他年龄相当的少年人罢了。
当年羡慕少年军,叔孙槐便在浇河军中弄了支自己的少年军。
倒不是他不想去薛仁贵的少年军,只是当初少年军已经到了成军的进度,他们显然跟不上。
第二期的少年军他又不想等,这便在浇河军集结了一些和他一样的少年人,每日操练,争取追上长明军的步伐,到时候便可加入长明军。
而他的这些麾下,其实也都是他爹麾下的子侄。
是以叔孙海便将他们安排在了这里,也有照拂之意。
毕竟此处,远离战端。
“百夫长,我们这么操练有用么?真的能加入长明军么?”
刚和自己兄弟扛完了木桩,一年轻人便问道。
他总觉得自己这百夫长有点儿不靠谱,不过终归是一起长大的兄弟,也就只是问一句罢了。
“能的。”叔孙槐语气坚定地说道,“当日我去少年军的时候,殿下也在,这都是殿下教的,殿下教的能有错?
而且薛将军说了,只要我们跟上长明军的训练进度就行了。”
说着,叔孙槐又指了指身后的那面旗子,说道,“瞅见没,那可是殿下亲自取名,亲自为我们书写的旗帜。
长明军特一营!”
虽然那面旗已经褪色了,但每日晨曦,这面旗帜都会飘扬在这草原的上空。
不管他们走到哪里,这面旗帜便飘扬在哪里。
长明军,是他们的追求亦是向往。
“百夫长,百夫长……”就在这时,刚刚出去负重越野的那些人急急忙忙地跑了回来,而充当负重的背包,却是丢了个干干净净,“敌袭,敌袭!”
很显然,他们是遭遇了紧急情况,这才把背包丢了,赶紧回来报信。
听到敌袭两个字,大家伙先是一惊,但瞬间就狂喜了起来。
对于家里长辈将他们安排在此,他们其实是很不满意的,只是因为这是长辈的厚爱,他们并不能说什么。
“备战!”叔孙槐当即也是说道。
一瞬间,一群年少轻狂的家伙,便跟打了鸡血一样,各自忙碌了起来。
当他们刚跨上战马,便见数百精骑朝他们这边杀了过来。
“兄弟们,怕么?”见到这一幕,叔孙槐有些热血翻涌,纵使浑身都在颤抖,但丝毫止不住的激动。
“当年房参将等人,能在吐蕃腹地数十人硬撼吐蕃贼子数千人的大军!
我们怕个卵!
长明军,非无敌,但无惧!”
“对,长明军,无惧!”又有人高呼了一声。
一时间,这百十人,威势震天!
“杀!”说罢,叔孙槐举着长明军特一营的大旗就杀了出去。
他们不是正编的长明军,自然没有长明军的装备,人均四枚火药弹,两枚燃烧弹,一把连弩,一把弓,一柄弯刀,便是他们的全部。
所以他们根本不能像房遗爱等人在吐蕃那般,用火力就能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而且,他们也不像房遗爱等人,操练的时候就拿着大量的火药弹这些玩意儿练手。
他们的这些家当,还是跟家里那些老家伙磨了许久,才得到的。
就这么说吧,他们这特一营成立至今,火药弹就没用过一次。
对面,本来追着那几个家伙而来的大军这会儿也有些傻眼了。
他们只是不想这些家伙暴露自己的行踪,但谁知道,这几个家伙丢下了一背包的石头后,跑得比他们胯下的战马都快。
“真就见他妈鬼了。”看到长明军特一营的旗帜,领头的那人骂骂咧咧地说道,“长明军不是都去长安了么?怎么这里还有?”
别看对面只有百十来人。
但长明军那彪悍的战绩,哪怕是他们,也有些心惊。
“怎么办?”副将连忙问道。
“国公说了,此番是扬我大唐国威之时。”咬了咬牙,将军说道,“你派人去通知国公,本将军先带人会一会这长明军!”
他也是张亮麾下的老人了,当下也便有了安排。
说罢,便带着人朝着叔孙槐等人杀了过去。
只双方只是略一接触,叔孙槐等人的劣势便展现了出来。
马背上的民族倒也不存在什么经验不足,但是兵力不足的硬伤却是避免不了的。
而且,他们才多大啊,能没有一鼓而破,说实话,已经很了不起了。
能硬撼三倍兵力于自己的敌人,说出去也值得骄傲了。
“百夫长,这没得打啊。”简单的交战过后,众人就发现了问题。
虽然能勉强不败,但也只能是个勉强。
“别他妈省着了。”叔孙槐咬了咬牙,说道,“把我们的火药弹都拿出来!”
他是对身边人说的。
当即,自己就将火药弹拿了出来。
这已经是大明第四代的火药弹了,有了引线,跟后世的手雷几乎一样。
只听“砰”的一声!
一瞬间,双方的战马齐齐嘶鸣。
这就是没有经历过炮火的洗礼。
要知道,长明军的战马,都是经过特殊熟练的,哪怕是在战场上炮火连天,它们也不会有太大的反应。
而众人见叔孙槐这般做了,也是纷纷效仿。
一群纯纯的武二代,本事有没有姑且不论,但胆子却是一个比一个大。
随着上百枚的火药弹在战场上作响,居然真就将敌人给击退了。
那一刻,叔孙槐无比兴奋与激动,举着长明军特一营的旗帜,在草原上与他的兄弟们,额手相庆。
众人的脸上,也都是洋溢着激动的笑容。
兵力不足,老子就火力压制,你能奈我何?
哪怕他们知道,这种胜利,只是短暂的,但依然抑制不住他们的激动。
另一边,张亮的麾下这会儿也有些手足无措,倒不是他们没有火药弹,他们有,哪怕大唐生产出来的火药弹远远不能和大明的相比,但他们真有。
真正让他们迟疑的,是那面长明军特一营的大旗,
谁不知道,半个大唐的武勋都在长明军厮混。
这才是让他们受制的根本原因。
一连两次都被火药弹给逼回来后,领军的将军也是一肚子的火。
好在这个时候,张亮的大军终于赶到了。
见到数万人的大军,叔孙槐等人都呆住了。
和这数百人纠缠,他们年少轻狂,可能还真敢硬碰一下。
但看到无边无沿,数万人的大军,他们也很无力。
“那贺儿,回去通知大军,大唐来袭。”叔孙槐当即说道。
看到数万的军队时,叔孙槐便知道自己等人今天栽了。
这才让那贺儿回去报信,当然,这也有那贺儿在他们之中,年龄最小的缘故。
“我不。”那贺儿虽然年纪不大,但却不愿意抛弃自己兄弟,当即就梗着脖子说道。
叔孙槐倒也没生气,拍着那贺儿的肩膀说道:“你现在是将士了,得听军令!而且,长明军特一营的旗帜,得有人扛起来。
快,回去,我们掩护你!”
几万人的大军从这个地方冒出来,决计是没安好心的,这一点儿,大家都清楚。
“对,老子们的衣钵,总要有人继承的。”虽然这会儿大敌环伺,但大家的情绪倒是极为平静。
既然结局已定,那便洒脱一些。
这也许就是年轻人吧。
“你们坚持住,我这就去通知将军。”那贺儿终究还是走了,走的时候泪眼婆娑。
他不想走,但他必须要走。
长明军特一营,得有火种。
对面,张亮看着这一切,倒也没说什么,甚至没有阻拦。
一直见那人走远后,张亮这才对身旁的公孙常说道:“劝降吧,百十来人,不值得大动干戈。”
公孙常闻言,屁颠屁颠走了出去。
“大唐郧国公亲临,尔等还不速速受降!”
他很是嚣张。
不过百八十人,他们数万大军,这就是底气!
“管你什么公,长明军,非无敌,但无惧!要战便战,何须废话!”叔孙槐当即喝道。
“对,长明军,非无敌,但无惧!战!”
一时间,众人齐声高呼!
投降,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