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当权者来说,最不值钱的就是脸面,但最值钱的也是脸面。
只不过这个脸面是针对特定人群罢了。
放在以前,李二其实并不愿意如此,但当他真切的见识到了暹罗土地的肥沃之后,他不得不放下他的脸面好似也不怎么值钱了。
作为一个帝王,他无疑是合格且负责任的。
他想为汉家王朝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
至于说这么做,对真腊还有骠国公平与否,呵呵,那就不是他会思考的问题了。
再说了,这世道,哪儿有公平可言?
……
行宫之外,当孙伏枷接到李二旨意的时候,沉吟了片刻,才问了传旨的内侍一句。
“刺杀陛下的那些家伙真逃往了这两国?”
李孝恭没有随着南下,他这位礼部左侍郎便是此时的礼部天官。
而他,也算是华夏史上的传奇人物。
要知道,他可是华夏史上,有科举以来,第一位状元,单单就这个名头,就注定他在浩瀚的史书中,有一席之地。
不过他之前是刑部郎中,也就是在马周一跃成为户部尚书之后,李二特意将其迁任礼部左侍郎,说起来,这也是有提携之意。
李二这明显是将他当做下一任的礼部尚书培养。
当然,李二想重科举,自然要立几个典型人物。
马周算一个,他孙伏枷自然也算一个。
“就目前密谍司掌握的情况来看,的确如此。”内侍倒也没有隐瞒,闻言便讲述了一番。
孙伏枷闻言,一巴掌就拍在了身旁的桌案之上,顿时也是怒不可遏。
可能是因为多年的刑狱生涯,哪怕他是一个文官,但身上也带着丝丝杀气,这会儿听闻刺杀陛下的那些奸贼,逃往了真腊和骠国,那压抑不住的怒火,顿时就直冲天灵盖。
主辱臣死,这个道理,在大唐朝堂通用。
“来人,马上准备一下,草拟一份国书,本官倒要看看,谁敢包庇刺杀我大唐陛下的凶手!”
说罢,孙伏枷便朝内侍拱了拱手,“本官这里还有事儿,怠慢之处……”
“孙侍郎请便,咱家还要赶着回宫复命。”都不等孙伏枷将话说完,内侍便笑着告辞。
他走后,孙伏枷将事情安排出去后,当即就朝着长孙无忌的公廨走了去。
听完孙伏枷的话语后,长孙无忌沉吟了片刻,这才说道:“孙侍郎只管放心去做,那些宵小,既然敢谋害陛下,那就不用跟他们客气。”
“有仆射这句话,下官就放心了。”孙伏枷说完,转身就走,也不多停留。
他此番前来,可不是为了在长孙无忌这里邀功的,只是琢磨出了这事儿里透着的玄机罢了。
他一走,长孙无忌倒是笑了。
“这家伙,不愧是刑狱出身,思维倒是敏捷。”
“仆射,这真腊和骠国真有这胆子?”一属下犹豫了半天,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他倒是能猜到真腊和骠国这么做的目的。
毕竟暹罗的陷落,让这两国有了危机感,也正常。
在这个时候,如果大唐皇帝出了什么意外,那他们两国所面临的危机不就迎刃而解了?
“真腊和骠国?”闻言长孙无忌一脸不屑地说道,“他们也有这胆子?
真就不怕亡国灭种?
谋害我大唐皇帝,哪怕是将两国杀成白地,谁又敢说个不是?”
长孙无忌自然不会说,这是陛下为了接下来对两国动兵的借口。
有些东西,还不是他们能接触的。
“去请马尚书、陈国公、梁国公……”长孙无忌顿时就吩咐了一句。
没过多久,刚刚离去的众人便再次齐聚一堂。
大家伙这时候,估摸着连晚膳都还没用。
不过长孙无忌请大家回来,众人自然也明白应该发生了什么事儿。
这会儿,众人倒也不急着开口,一个个都等着长孙无忌会说什么。
见众人都到齐后,长孙无忌摒退了左右,这才说道:“陛下怕是等不急了。”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这叫什么话?
不过众人倒也没急着开口,一个个都是等着长孙无忌继续说。
“就在刚刚,陛下让礼部出使真腊和骠国,据说之前刺杀陛下的凶手逃往了这两国……”
没等他说完,侯君集顿时就站了起来,怒不可遏地说道:“当真是好胆,老夫这算是明白了,定然是真腊和骠国暗中支持暹罗的漏网之鱼,暗中谋害陛下。
老夫这就请命,率兵屠灭了这两国。”
这话,侯君集说得义愤填膺,那气势,恨不得现在就马踏两国。
而在他之后,薛万彻一干人等也是纷纷站了出来,皆是如侯君集一般。
众人见状,连忙有人站起身说道:“诸位公爷和将军暂且息怒,不急于一时。”
他们又不是傻子,陛下遇刺这事儿,本来就透着邪乎,如今陛下如此,有八成原因是以此为借口,对两国动兵。
当然,在这一点儿上,他们是支持的。
不说别的,他们也眼馋这千里沃土。
“老夫此番请诸位来,就是与诸位商议的。”长孙无忌摆了摆手,说道,“想必诸位也察觉到了,陛下没有先知会我们,而是让礼部出使,这说明了什么。
而且,大战一起,可没那么简单。
虽然如今我们不缺粮草,但兵源呢?
不管是我们先出兵真腊还是先出兵骠国,另一国决计不会坐视。
兔死狐悲的道理,他们不可能不明白。
可如今暹罗虽然臣服了,但和我大唐并非一条心。
到时候恐有腹背受敌之危。
如今的当务之急,一是整备大军,这一点儿,陈国公你们可以先行谋划。
往最坏的方面做准备,哪怕是三国同时向我大唐发难,我们也要有个对策。
二就是稳定暹罗的民心,暹罗都能稳定下来,对另外两国,那也是个金字招牌。
三来就是粮草,虽然说如今我们不缺粮草,可正所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
四,也是最重要的,一旦时机成熟,请战吧。
陛下之所以通过礼部出使来告知我们此事,想必诸位都知道原因,老夫也就不赘述了。”
长孙无忌说完,众人也是纷纷点头。
“粮草方面,问题倒是不大。”马周当即说道,“只是这民夫,不好弄,毕竟这不是大唐,总不能让我们的将士自己背着粮草去作战吧?”
“只要将地方治理好,粮草倒不是什么问题。”房玄龄闻言说道,“而且,在老夫看来,地方的治理才是重中之重。
这关系到未来骠国和真腊百姓如何看待我大唐。
说白了,这就是做给他们看的。”
房玄龄这话,得到了很多人的认可。
确实,只要暹罗这边有了表率,到时候骠国和真腊的百姓就更容易接受一些。
至于说,大唐会不会拿不下这两国。
呵呵,这个问题从来就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开什么玩笑,当今天下能挡住大唐铁骑的,还真没几个,少数的那几个,也不包括真腊这等撮尔小国。
“之前老夫倒是不介意谁去主持此事。”长孙无忌却是突然说道,“不过如今陛下既然有了这个意向,民心的安抚便是我们的当务之急。”
说着,长孙无忌便将目光看向了房玄龄,犹豫了一番,这才说道,“而要说在安抚民心这一点儿上,怕是整个朝堂也没有几人能比梁国公做得更好了吧,此番怕是要辛苦梁国公,亲自走一趟了。”
房玄龄闻言,倒也不意外,他知道长孙无忌是什么意思,不就是因为李二将大唐日报交给他了么。
这种大杀器,长孙无忌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不想掌握在自己手中。
这是想把自己支走,图谋大唐日报。
对此,房玄龄倒也不是很在意。
他也曾眷念过权势,但真从那个位置退下来后,他倒也习惯如今这样了。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当初他坐在那个位置的时候,可没少为一些破事儿烦恼。
“齐国公过誉了。”房玄龄倒也没推辞,当即便说道,“那老夫亲自走一趟就是。”
没有了官职上的追求之后,房玄龄倒是洒脱了起来。
再说了,民生的治理,本就是他为官之初的初衷。
……
三日后,房玄龄便已经出现在了暹罗的一座府城。
一进城,房玄龄做的第一件事儿便是在全城贴满了告示。
并安排了大量的牙人为百姓诵读告示上的内容。
开篇第一句便是大唐的田亩制度。
这个时代,不管任何地方,只要听到田亩两个字,就没几个人老百姓能不驻足的。
不过是一天时间,全城都在议论此事。
当然,大部分的百姓还是在观望。
官老爷嘛,今天说的话,明日不做数的事儿,又不是没发生过,更何况还是大唐的官老爷。
不过房玄龄倒是并不在意。
他在等,等这波风浪的发酵。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都知晓了此事儿,定有胆儿肥的人会来咨询的。
……
就在房玄龄准备在暹罗大展拳脚的时候。
长安却是陷入了一片哗然。
无他,大明屠戮北天竺数十万人的消息都传到了暹罗,大唐岂能不知道。
不过正如许多人所预料的那般,对于大明屠戮了人家数十万人,大唐的百姓听闻后,也就感慨了一声而已。
至于更多的,呵呵,还真没有。
又不是自己的同胞,更不是自己的亲人,就算共情也共不到那么远。
加之大唐的百姓本就对异族抱有很大的成见,一听是屠戮了数十万异族,有些家伙甚至额手称庆。
老百姓嘛,永远都是最务实的一群人,这点儿,千百年来,就没错过。
不过这个消息最大的作用,便是让人们将视从之前李二遇刺的事儿上转移开了。
茶余饭后,众人谈论的话题不再是谁有可能是刺杀陛下的凶手。
可以说,很多人预期的东西,都没有达到,同时,很多人担心的事情,也并没有发生。
这天,长安一座酒楼里。
李孝恭、李道宗、张士贵、薛万均这些家伙一个不落的都在酒楼里喝酒。
而在他们的饭桌上,最新一期的大明日报正摆在上面。
因为做插图在这个年代不现实,所以整版报纸上密密麻麻的。
盯着报纸看了许久的张士贵,揉了揉眼睛,笑道:“有了这东西,真就应了那句话,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
“别说秀才了,老夫都这等武夫都知道了。”一旁的薛万均闻言也是摇了摇头,“老夫已经找长明商行订了十年的报纸。
说了你们都不敢信,就几百个大子!
那是真便宜啊……
这种事儿,也就大明那位敢这么干。”
“行了,不说这事儿了。”李孝恭闻言,笑道,“之前陛下的旨意,相信诸位都收到了吧。”
他们自然不可能无事就聚在一起喝酒,今日大家能聚在一起,也是因为之前陛下的旨意。
说到这事儿,众人都安静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张士贵才看向薛万均问道:“潞国公,你家兄弟就在暹罗,没给你来封信?”
“得了吧,我家兄弟知道的,难道你们不知道?”薛万均没好气地说道,“不过陛下如此做,明显是准备防备着大明。
可老夫到现在也没看到大明能对我大唐造成的威胁……”
“怎么就没威胁了?”梁建方闻言,顿时说道,“难道说郧国公战死是假的不成?”
“你个老东西,就是胡搅蛮缠。”薛万均才不会惯着他,当即说道,“张亮那老东西什么情况,你自己不清楚?
几百假子,他要干什么?翻天不成?
战死沙场,那就是他最好的下场,至少张家一门,还得以存活。
真要是让陛下动手,呵呵,你看看会是个什么光景!”
对于张亮的事儿,大家其实都心知肚明。
这老东西,做事儿又不知道收敛,满长安有几个不知道此事儿的?
“行了,不说这些了。”李孝恭见几人又要吵了起来,说道,“现在的问题也不是这个,而是如何向陛下交差。
可这长明军,不说他们战斗力如何,单单就是里面那些混小子,我们就不好弄……”
薛万均闻言,抓了抓头,半晌才说道:“都他妈是各家的小公爷,这让我们怎么弄,不说得不得罪人的事儿,关键是他们要是不听劝,还能真下手啊?
谁不是我们看着长大的?”
他说完,众人都沉默了。
事儿不难,至少就他们来看,这事儿挺简单的,但不好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