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片刻,皇贵妃又扭头示意我。
皇贵妃未来的皇后,身份最尊,她都不敢过去劝乾隆,却打发我去。初进宫时,不知礼节,做了许多莽撞事儿,虽然乾隆对我不错,但是君王之心,深不可测,我还是心有踌躇。我心里想,此时殿内殿外,唯有傅恒才是最有面子的。
皇贵妃大我两级,官大一级压死人,我不敢得罪她,刚张开嘴,想说‘遵命’。恰巧一阵风吹过来,吹歪香火,一股香烟直入喉咙,我喉咙一痒,忍不住低咳了起来。
乾隆闻声转回身,示意礼毕,我止住咳声,抬起头,正见乾隆皱紧眉头望着我。目光中也不知是关心,还是恼怒,我一向不会察言观色。恰好皇贵妃带领嫔妃、福晋、公主等退至偏殿,以便傅恒率众文武官员进殿祭奠。我忙跟着嘉贵妃身后退出。
和敬走过来向我施礼,起身时问道:“刚刚姨娘怎么咳嗽了,莫不是早起穿少了?”一面拭泪一面解下披风,要给我披上。
和敬原本瘦弱,看着她弱不禁风的样子,我忙接过披风给她披好,系好:“你看我外裳、中衣都是夹棉的。倒是你里面只套了件薄裳。”和敬握了握我的手,摸着我的手很暖,含着泪笑了笑,和敬举手投足间贵气十足,因眼睛哭肿了,这一笑竟有些让人心疼,我心一紧,平素里看她并不觉得和皇后相像,此时竟有几分皇后的影子,我心一酸,忍不住眼泪也掉了下来。
正和公主相对落泪。李玉走进来,手里捧着件黄缎披风,先向皇贵妃、纯贵妃、嘉贵妃等请过安后,走到我近前:“万岁爷命奴才询问令妃娘娘,刚刚咳嗽是着凉了,还是意有所指?若是着凉了,命侍候的奴才们每人领二十板子,若是意有所指,还请娘娘明示。”我就是因微风吹歪香火,烟气入喉,咳嗽两声罢了!意有所指?虽然乾隆夸我开始学会动脑了,可这些转心眼的事儿,我还真不会。
我忙告诉李玉,我咳嗽即不是着凉了,也不是意有所指,只是被案上的香烟呛的。
李玉回去回话了。不一会儿又回来了,手里仍捧着那件黄缎披风,告诉我说,乾隆说了,他就在案旁都没被烟呛着,怎么我隔着二里地倒被烟呛了?
非得让我在着凉和意有所指二者选其一,我只能选意有所指。不选着凉的原因有两点,说好听的是我怕明玉等挨板子,不好听的是怕三伏天,明玉几个也以怕我着凉为由,让我穿棉衣。
只好承认是意有所指,说自己心里不忍乾隆哀痛,众人面前又不好过去相劝,故而咳嗽两声。结果一抬头,见皇贵妃阴沉着脸色,我急忙又加了句,皇贵妃之心更甚于我。望着李玉回去复命的背影,消失在殿角,我则觉得有些违心。
宗室大臣们祭毕,乾隆传旨,阿哥等身上的孝服,即收放静安庄,嗣后前往,不必穿孝。待满二十七月,穿孝释服。
夜晚,和敬宿在寿康宫。
次日早起,去寿康宫向太后请安,顺便给和敬带了两样点心,恰好和婉公主也在,其间太后正与皇贵妃谈论,乾隆有意将和婉指给蒙古巴林部郡王之子德勒克。
和敬闻言笑道:“科尔沁部、巴林部,原本是同枝。德勒克在内廷行走,本宫见过,相貌甚是英俊,恭喜妹妹了。”
和婉自小被养于宫中,虽是记在皇后的名下,但是和敬、和婉自小都是由太后教养。和婉一向温顺,因出身有别于和敬,故而不如和敬开朗大方,相较多了几分腼腆。原本姐妹俩正一处说笑,和婉言笑晏晏,闻言愣了愣,起身向太后行礼:“祖母,皇阿玛指婚,婉儿不敢不尊,蒙古山高路远,日后婉儿只能在心里思念祖母了!”和婉甚是聪明,历来和亲公主都是远嫁异乡,虽有和敬公主留在京师的先例,但和敬是嫡公主,诏封固伦公主,而她一个养女如何能比!
看着和婉眼泪在眼圈里打转,和敬也收起笑容,劝道:“皇阿玛一向疼爱婉儿甚于本宫,会将婉儿留在京师的,何况德勒克在内廷行走,没有他留在京师,而你远嫁异乡的道理。”
乾隆过来向太后请安。一番见礼后,乾隆起身时见太后拿着帕子擦眼睛,又看见和婉也是眼圈通红,乾隆何等聪明,笑着对太后道:“儿子已着人在和敬公主府附近,选址,修建和婉公主府。今儿老五还跟儿子说,建和婉公主府他出一半的银子,儿子说,断没有哥哥嫁女儿要弟弟出银子的道理。”和亲王一向一两银子都能捏出水的主儿,今儿铁公鸡竟肯拔毛了,看来和亲王是真疼和婉公主。
和婉闻言,脸上渐露出笑意,袅袅婷婷走到乾隆身前跪倒:“多谢皇阿玛疼顾,婉儿谢皇阿玛大恩。”
乾隆伸手扶起婉儿,婉儿一向少言寡语,如今却亲自过来叩谢,乾隆有些心疼她,安慰道:“你是朕的侄女,也是大清的公主,朕又与你阿玛自小亲厚,岂会舍得你远嫁。你的婚事,朕思酌许久,与你皇祖母、阿玛商议再三,才定了德勒克。德勒克出身显贵,博尔济吉特氏,达延汗巴图蒙克十一世孙,是多罗郡王璘沁长子,因其自小体弱,朕便接其来京师养病,如今已痊愈,虽未袭王爵,却以公爵身份在内廷行走,又在清字经馆译办经卷。”
太后问乾隆:“哀家记得后宫新进个贵人,好像是蒙古巴林部的?”
皇贵妃笑道:“这里还就是太后记性好。臣妾还是前几日才知道颖贵人是巴林部的,颖贵人十三年四月进的宫,不过不姓博尔济吉特氏,姓巴林氏,蒙古镶红旗人,她的父亲是都统兼轻车都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