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两旁的大火越烧越旺,一股股热浪已经向街道正中的羯人逼了近来,不愿意就此被烤成乳猪的羯人骑兵,纷纷纵马向前狂奔。但是前面的战马和羯人的尸身越堆越多,逐渐堆积如山,羯人未及冲到近前便已被弩箭射倒。
盾阵之后,足足有四千把十石大黄弩,采用三段锦式射击,一轮箭雨便是一千三百多枝弩箭,而且连绵不绝。
羯人刚刚从街道口冲出来,瞬间便被密集的箭镞集火攻击,加之前面又有袍泽的尸体阻挡去路,简直就是前来送死。
但是街道两旁的火焰在夜风的吹拂之下,迅速的往街道正中狂扑而来,极度高温的热浪炙烤得众羯人实在受不住,只能前仆后继的向前狂冲。他们宁愿死在晋军的弩箭之下,也不愿意活活的烤焦。
咻咻咻~
一道道撕裂空气的巨响接连响起,密集的弩箭声在东燕城街道上空大作,无数的利箭如同流星雨一般,向前激-射而去。
漫空之中,除了弩箭还是弩箭,那密密麻麻的箭雨,遮蔽了整个城中街道上的天空。
噗噗噗~
一枝枝利箭如同击中败革一般,穿透了羯人骑兵身上的皮甲,轻易的穿透了那肌肉坚实的骏马,中者非死即伤。
嗷~
一名羯人校尉也不能幸免,捂着射中左眼的利箭嘶声嚎叫,试图将那枝利箭拔出,可惜此刻他就算有夏侯惇之勇也无济于事,因为那枝利箭已然穿透了他的头颅,转眼之间便倒毙于地上的尸山中。
渐渐的,那战马和人的尸身越堆越高,在东门大街的几处街道口堆成了一座座小山,但是还是有羯人源源不断的从尸山之后爬了过来,然后再被射倒。
除了往城中大街方向狂冲进行自杀式的攻击,街道中被炙烤得实在受不了的羯人,也有往城门方向退去的。毕竟城墙到大街两旁的屋舍之间,还是有一定的距离,足够容纳四五千人避火。羯人的主帅石斌在众亲兵的簇拥之下,直接躲到了城门甬道里。
然而,姑且不说四五千人挤在一团只是苟延残喘,迟早被晋军所攻灭,更重要的是那大火不只是有热浪炙烤,还有浓烟,致命的浓烟!
此时刮的是西风,风往东吹,浓烟也是往东滚滚而去。很快,那如同如同黑雾一般的浓烟,便将数千名的羯人吞噬了。
浓烟之中的羯人,满脸的眼泪鼻涕,在浓烟之中不断的咳嗽着,数千人的咳嗽声连成一片,连绵不绝。虽然他们割下衣袍,捂住口鼻,但是在这种高密度的浓烟之下,根本无济于事,一个个咳得七荤八素的,很快便将不支。而浓烟之中的空气也极其稀薄,又增加了窒息感,使得众羯人更加的难受。
很多受不住那浓烟呛得肺都快咳出来的羯人,又呼啦啦的往前面的街道上跑,然后又被热浪烤得退了回来。而那街道上还有上万的羯人,不是被火浪所扑倒,就是被浓烟所熏倒,或者拼了老命的向前面的街道口冲。
到了后来,越来越多的羯人,拼命的爬着前面的尸山,想要逃出去这一片火海和烟雾,又被前头的弩箭射倒,将那尸山的高度增加得更高。
烟熏、火烤,箭射,整个东燕城东门一带,成了晋军的屠场,也是埋葬羯人的坟墓!
这些曾经屠戮无数汉人的羯人,如同地狱中的恶鬼一般,在火海之中咆哮着,嘶吼着,惨叫着,然后一个接一个的倒了下去。
…………
城门之外,李农正率着城外的八千大军,推着攻城器械,急匆匆的往东门城楼下涌来。
千斤闸门突然坠落下来,将城门内外的羯人大军隔离开来,李农便知已中了司马珂的诡计,惊得魂飞魄散。
城内关了两万多的羯人精锐,还有石赵天王之子石斌失陷在内,若是全部折了在东燕城内,则他和姚弋仲都将无法交代。
惊慌失措的李农,一面派人前往南门去请姚弋仲增援,一面急忙奔往大营,取来攻城器械,对东燕城的东门发起了疯狂的进攻。
夜里强攻城池,实乃兵家大忌,但是李农却没有半点退路,一旦折了石斌,他和姚弋仲两人,轻则罢官免爵,重则问斩。
而原本守候在南门的姚弋仲,得到消息之后,也率大军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正如姚弋仲所料,东门的排水道果然是司马珂的诱敌之计,只是此战虽说是石斌擅自做主,但是石斌若真的战死在东燕城内,他和李农两人都没有好下场。
两人于是分工合作,李农率着城外的羯人步卒大军,对东燕城楼发起了猛烈的攻击。而姚弋仲则率八千精骑,守护住羯人攻城步卒的南北两面,以防晋军骑兵出城突袭正在攻城的羯人步卒。
两万多的羯人失陷在城里面,城外的羯人反扑是必然的,司马珂自然也早就做好了准备。
城楼之上,除了原本的守候在东门的五百多晋军将士,又有南北两门的将士,源源不断的自角楼处涌了过来,支援东门。
一张张强弓硬弩搭上了垛堞,瞄准了城楼之下;楼道之上的滚石、擂木等攻城之物也备了不少;几个大铁釜也熬起了金汁,随时准备浇泼羯人。
呜呜呜~
随着连绵不绝的号角声响起,城下的数千将士向东门城楼发起了猛烈的进攻。
羯人先是以重型投石机狂轰乱炸一通,掩护攻城车和攻城云梯靠近城墙,随后便展开了激烈的竞争。
羯人一心救主,在李农的催促之下,极其悍勇,但是城头的晋军也是誓死守卫。双方在城墙上下,展开了激烈的厮杀。
然而,在双方士气和战斗力相差无几的情况下,守城方居高临下,占据了巨大的优势。只见得一块块石头和擂木砸了下去,砸得羯人惨呼连连;一瓢瓢滚烫的金汁泼下去,泼得羯人哭爹喊娘;还有一枝枝弩箭,对着城楼下一通激-射,又不知多少羯人被箭镞所透穿;即便有强横的羯人奋勇登上了城头,又被手持长矛的守候在云梯口的晋军一个个捅刺了下去。
咚咚咚~
杀杀杀~
城下的战鼓响了一通又一通,羯人呐喊冲杀的号子喊了一次又一次,但是城头的晋军始终牢牢的占据了云梯口的位置,不让半个羯人杀上来。
城楼下的李农,眼中充满焦灼和无奈的神色,此般摸黑强攻,无异于添油战术,根本不可能攻下城墙,但是他又不能置困在城内的石斌于不顾。故此,他明知此举无异是催着羯人去送死,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否则在石虎面前根本没办法交代。
就这般攻杀了半个时辰之后,城墙之下,羯人的尸身堆积如山,至少折损了四五百人,但是却没有一个羯人杀上了城楼。而城楼上的晋军,伤亡却极低。
城外厮杀声震天,城内却是火光和浓烟冲天。
李农望着城内那通天的火光,听着城内的传来的惨叫声,愈发焦灼不安。虽然他没有亲眼见到城内的情景,但是大概发生了什么事,心中已猜个八九不离十。
城内的晋军和羯人共有四万多人,若是在进行的激烈厮杀,那喊杀声和兵器的金铁交鸣声恐怕数里之外都能听到,然而他却没听到激烈的厮杀的声音,只听到那一阵阵惨叫声压倒了其他的声音。
从那漫天的火光和滚滚的浓烟来看,几乎整个东门都在着火,城内的羯人的命运可想而知。
这一战,他们已经彻底的输得干干净净,此刻的攻城不过无谓的挣扎而已。
……
大火足足烧了两个多时辰,一直到了天明的时候,大火终于逐渐变小了起来,整个城内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反胃的烤肉的味道。
东门延展到到南面和北面方向的房舍全部烧完了,几乎小半个城池化成了灰烬,到处青烟袅袅,狂风吹着带火的灰烬四处乱窜。
司马珂端坐在翻羽神驹的背上,抬眼望去,只见东面的街道上,密密麻麻的堆满了羯人的尸体,几乎连踩脚的地方都没有了。两万多羯人,连同上万匹战马,全部被烧死或者熏倒在地,整个现场极其惨烈。
只是,司马珂和众晋军将士眼里,却没有半点的怜悯之意,只有浓浓的快意和兴奋,这些羯人在中原之地,对汉人犯下了无数的恶行,简直罄竹难书,这便是他们应得的下场。
所有的将士,怔怔的望着前面那遍地的羯人的尸首,满脸的兴奋之情。
这一刻,空气几乎凝固。
周遭所有一切,在一瞬间都失却了声音……
这一刻,这些天策军们,肆意的享受着大胜的荣光,肆意的倾泻着心中的豪情和畅快,享受着屠戮胡虏的铁血和激情。
虽然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大胜了,但是从来没那一战,像现在这般一样爽快。那羯人的尸身,就这么堆积如山的摆在眼前,如同草木一般,放眼过去都是密密麻麻的一大片,看起来是那么的赏心悦目,令人心旷神怡。
人群之中,清晰地听见毛宝的大笑声音:“这群狗娘养的,烧得真痛快,真他娘烧的痛快!”
随即,四周响起一阵如雷般的大笑,甚至演变成嚎叫,鬼哭狼嚎般的宣泄……
大笑声、嚎叫声,直冲云霄。
随后,所有的刀盾兵们,用钢刀拍着大盾,发出嘭嘭嘭的响声,而其余的将士则纷纷拍着胸口,不住的咆哮着,呐喊着,欢呼着。
司马珂的视线,越过了那一片又一片的羯人的尸身,落在了城门甬道之内。
城门甬道之前,羯人的尸身也是堆积如山,但是那甬道之内,却稀稀落落的趴着十几个羯人,其中包括羯人主帅石斌。
他的视线极佳和听力都极佳,一眼便看出了石斌和他身边的十几个亲兵并没有死,而是趴在地上,用湿布捂住了口鼻,躲过了浓烟的熏袭。
他翻身下了马,提起了那把加长的朴刀,在一干将士的簇拥之下,踏着那满地的羯人的尸骨,稳步向前,朝城门甬道走去。
前面有士卒想挪开羯人的尸身,给自己最尊敬的主将挪出一条道来,但是羯人的尸身实在太多,太厚了,根本挪不开来。
司马珂连连摆手,笑道:“不用挪移,孤就喜欢这般踏着满地的羯人的尸骨而行,日后还要踏着羯人的尸骨,亲斩石虎老贼!”
众将士一阵大笑,纷纷让出一条道来,护卫着司马珂一路向前。
就这样,众人踩在那满地像死狗的般的羯人的尸身,踩在他们的腿,他们的胸口,他们的头,他们的脸,如同潮水一般,涌向了城门甬道。
不得不说,这种将穷凶极恶的羯人踩在脚下的感觉,还真他娘的爽快!
很快,司马珂便站在了城门甬道口,身后的将士想要挡在他身前,却被他示意让了开来。
司马珂望着趴在地上的石斌,冷冷的笑道:“石斌小儿,休得装死,起来罢!”
地上的石斌和众羯人亲兵依旧一动不动,似乎真的熏死或者熏晕了过去。
司马珂大笑:“开弩,射杀之!”
话音刚落,只听得一阵狂暴的怒吼声响起,十几名羯人悍卒一跃而起,齐齐举刀向司马珂扑来。
噗噗噗~
从司马珂的身旁,迅疾的刺来十几杆长槊,快如闪电般的刺入了最前头的几名羯人的身躯之中,将那几名羯人的身躯钉住,后面的羯人也被挡住。
随后,箭镞如雨,十几名羯人全部被射成了刺猬,一个个口喷鲜血,倒了下去。
趴在地上的石斌,终于缓缓的站了起来,将捂在鼻子上的湿布一把扔掉,司马珂顿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尿骚味,很显然这厮是用尿打湿了衣袍捂住口鼻的,嘴角不禁浮现出一丝嘲弄的笑意。
石斌向前几步,立在司马珂的面前,然后缓缓的从腰间拔剑而出,直指司马珂,寒声道:“汉人的小白脸,只知诡计使诈,可敢与某堂堂正正一战?”
司马珂笑笑,回头对身边的王辉和亲兵们道:“孤已经很久没有亲自动刀动剑了,让孤活动一下筋骨,如何?”
王辉等亲兵齐齐恭声道:“谨遵殿下之令!”
司马珂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手中的朴刀一抖,对石斌笑道:“来罢,孤先让你三招!”
石斌蓦地怒吼一声,腾身而起,连人带剑就向司马珂扑去。
唰唰唰~
他的身子刚刚跃起,司马珂身边的十几杆长槊立即齐齐刺出,狠狠的透入了他的胸膛和两肋之下,然后又奋力一举,把他那近两百斤的身躯,高高的架了起来。
石斌手中的长剑跌落在地,身子在空中不断的滴着鲜血,口中也喷着鲜血,聚起全身最后一点力气,指着司马珂骂道:“无……耻……”
司马珂也是一阵无语。
这群亲兵丘八完全不讲武德,说好的让他单挑,却抢先一步出击。
其实,以他的速度,就算众亲兵提前启动,他也可以抢在众亲兵之前将石斌斩杀。只是,没有必要……
司马珂朝王辉等人冷眼看了一眼,将朴刀一收,转过身去。